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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的树人育才之道及其当代启示

2015-08-08彭大成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当代启示曾国藩

摘 要:曾国藩的树人育才、识人用人之道,对中国近现代一大批军政人才的培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内容包括:首先,“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亦无种,只要人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的”,关键在“以有恒为主”、勤劳习苦、谦谨、明强。第二,用兵行政,以选拔人才为第一义,而“人才以陶冶而成”,应十分耐心地去访寻发现人才,培养教育人才,并善于使用人才。第三,人才随风气为转移,应以身作则地去带头转变社会风气,为人才的大批涌现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曾氏的这些思想,对我们今天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仍有着重要启示。

关键词:曾国藩;树人育才;立志有恒;知人善任;转移风气;当代启示

作者简介:彭大成,湖南师范大学期刊社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湖南 长沙 410081)

曾国藩(1811-1872,原名子城,字伯涵,号涤生,湖南湘乡县人,现为双峰县)为晚清时期的“中兴名臣”,当时被誉为“立德立功立言并三不朽”的完人。尽管对其政治评价目前仍有很大争议,甚至贬议更多,但是,其一生事功学问所蕴含的巨大传统文化价值,却对中国近现代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特别是他的树人育才、识人用人之道,对中国近现代一大批军政人才培育的影响尤为巨大,至今仍有重大的启示意义与借鉴作用。本文拟对曾国藩的树人育才之道,作一初步探析。

一、“将相无种”,贵在“立志有恒”

曾国藩一生高度重视人才对国家治乱兴衰的重要性,曾多次明确指出:“国家之强,以得人为强。”{1}“凡国之强,必须多得贤臣。凡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2}而有贤能的人才是从哪里来的呢?曾国藩认为,人才既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命中注定的,而完全是来自人的后天刻苦学习与努力奋斗。他从自己的成长经历中深刻地体会到:“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亦无种,只要人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的。”{3}他为湘乡东臬书院题写的对联,再次表达了这一思想:“涟水湘山俱有灵,其秀气必钟英哲;圣贤豪杰都无种,在儒生自识指归。”{4}这种思想是对中国封建社会长期流行的“天命论”与“血统论”(如“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等)的公开否定。据史料所载,曾国藩原本天赋并不高,用梁启超的话说,曾氏在“并时诸贤中最称钝拙”,但“其一生得力在立志,自拔于流俗,而困而知,而勉而行,历千百险阻而不挫屈;铢积寸累,受之以虚,将之以勤,植之以则,贞之以恒,帅之以勤,英猛精进,艰苦卓绝”{5}。曾氏一生的成功,的确是得之于“立志有恒”。他正是把这一点看做是任何人想要成才成功的第一步。他说:“譬之树木,志之不立,本则拔矣。是知千言万语,莫先于立志矣。”{6}他在青年时代就以“不为圣贤,便为禽兽;不问收获,但问耕耘”的箴言自勉,立志做一个“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7}。为此,他立誓以“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8}的决心,“彻底荡涤”自己的各种私欲杂念与缺点错误,并自改其名为“涤生”,即取“荡涤更生”之意。为了诸弟子姪们都能成才,曾国藩谆谆教导他们说:“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有识则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9}他还说:“学问之道无穷,而总以有恒为主。”{10}“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望尔等于少壮时,即从有恒二字痛下工夫。”{11}

曾国藩认为培育人才的根本要素,就是要“立志”、“有恒”,他上面提到的“第二要有识”,即知识与学问的积累也是“总以有恒为主”,可见他对“有恒”的高度重视。同时,他还提倡人才必须具有勤劳、谦谨、节俭、清廉、倔强、明白等多种美德。他曾专门刻“劳谦君子”{12}印章一枚,赠给其九弟曾国荃,勉励他“宜刻刻勤劳,如农之力穑”{13}。曾国荃正是在他的直接精心培育下,成为著名的湘军悍将,立下攻克天京之大功,位至巡抚、总督之职。曾国藩还反复教导曾国华、曾国荃诸弟说:“教训后辈子弟,总以‘勤苦为体,‘谦逊为用”,“谦者,骄之反也;勤者,佚之反也。‘骄奢淫佚四字,惟首尾二字,尤宜切戒!至诸弟中外家居之法,则以‘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八字为本,千万勿忘!”{14}“家中无论老少男妇,总以习勤劳为第一义,谦谨为第二义。劳则不佚,谦则不傲,万善皆从此生矣。”{15}他在临终之前,还给其子纪泽、纪鸿留下这样的遗言:“习劳则神钦。凡人之情,莫不好逸而恶劳……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一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韪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羞,衣必锦绣,酣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不许也,其能久乎?”{16}这说明,曾氏主张的“勤劳”,已初步包含了“劳动者得食”,“不劳者不得食”,坚决反对“不劳而食”的社会寄生虫的思想。这虽是曾氏的家教思想,但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是人才成长的第一环境,无疑也与整个社会人才的培育有着密切的关系。正是在曾国藩严格家教思想的长期培育下,曾氏家族不仅产生了像曾国荃这样能征善战的湘军名将,也产生了像曾纪泽这样捍卫国家主权的著名外交家,曾纪鸿这样的著名数学家,以及曾氏后人中的一批著名教育家、学者、教授等。

曾国藩还提倡人必须有倔强之气,“以明强为本”。他说:“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17}他还说:“至于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齐家,亦须以明强为本。”{18}他还对刚柔、强谦之道,作了这样颇有辩证法的发挥:“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若一面建功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19}

曾国藩虽然力倡“将相无种”,但并不是鼓励人们去专门追求功名富贵、升官发财,而主要是激励人们去“修德进业”。正如他自己所说:“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官[宦]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20}这是因为他认识到:“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饭;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21}所以,他坚决主张:“吾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进德,则孝弟仁义是也;修业,则诗文作字是也。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则我之尺也,得寸则我之寸也。今日进一分德,便算积了一升谷;明日修一分业,又算余了一文钱。德业并增,则家私日起。至于功名富贵,悉由命定,丝毫不能自主……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万不可稍生妄想。”{22}在这里,曾氏再次强调了“进德修业”的主观努力,追求的是人格的自我完善与学问的不断积累,而把能否取得“功名富贵”则付之于天,虽然这流露了他思想中仍残存着“天命观”,但却更强烈地反映了曾国藩“内圣外王”、“民胞物与”、“兼善天下”的政治抱负与理想追求。

二、用兵行政,以选拔人才为第一义

曾国藩作为湘军的最高统帅,无论是在创建湘军、训练水师之时,还是在后来升任总督、管理地方行政时,都高度重视人才的选择与任用。他在谈用兵之道时指出:“治军之道,总以能战为第一义。”{23}怎样才能使军队能战呢?他进一步指出:“带勇之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法次之。”{24}可见,他是把人才的选拔与使用,放在用兵作战中第一重要的地位。当然,这主要是对高级指挥官而言的,曾国藩认为:“凡将才有四大端:一曰知人善任,二曰善觇敌情,三曰临阵胆识,四曰营务整齐……第一、第二端不可求之于弁目散勇中,第三、第四端则末弁中亦未始无材也。”{25}这说明,第一、二两个条件,主要是对高级将领的要求;而第三、四两个条件,在具有实践经验的下级士兵中也有这方面的人才。这也反映出,曾国藩把选拔军事人才的范围扩大到广大士兵之中。所以,他进一步指出:“天下无现成之人才,亦无生知之卓识,大抵皆由勉强磨炼而出耳。”{26}这就是在实践的锻炼中造就人才。他鼓励希望成才的广大士人与士兵说:“今士人皆思见用于世,而乏用世之具。诚能考信于载籍,问途于己经,苦思以求其通,躬行以试其效,勉之又勉,则识可渐进,才必渐充,才识足以济世,何患世莫己知哉?”{27}正是怀着这样的选才用人观,曾国藩在给九弟曾国荃的信中说:“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满意之选不可得,姑节取其次,以待徐徐教育可也。”{28}当时身经百战的曾国荃,已成为曾国藩嫡系湘军的主将,正在进行围攻太平天国首都——天京的战略决战时期,正是需要大批能战的帮手的时候,此时曾国藩告诫他要“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充分说明了曾国藩对大量提拔与使用军事人才的高度重视。他深知“金无赤足,人无完人”,所以如此劝告其弟。他还说:“人才以陶冶而成,不可眼孔太高,动谓无人可用。”{29}这不仅涉及到人才的选拔与使用问题,也涉及到人才的教育与培养问题。

曾国藩还从用兵治国的战略高度,提出了“树人立法”问题。他说:“一在树人,一在立法。有心人不以不能战胜攻取为耻,而以不能树人立法为耻。树人之道有二:一曰知人善任,一曰陶熔造就。”{30}可见,曾氏是把能否“树人立法”作为政治家与军事家的重要条件。“立法”主要是指制定法律、法规与营制、军规;“树人”主要指培育与选拔人才。而“树人”的主要原则,一是“知人善任”,二是“陶熔造就”,前者是讲人才的识别与任用,后者是讲人才的培养与造就。而人才的选拔与任用主要有以下三端:“曰访察,曰教化,曰督责。采访如鸷鸟猛兽之求食,如商贾之求财;访之既得,又辨其贤否,察其真伪。教者,诲人以善而导之,以其所不能也;化者,率之以躬,而使其相从于不自知也。督责者,商鞅立木之法,孙子斩美人之意,所谓千金在前,猛虎在后也。”{31}“访察”,主要是讲对人才的访寻与考察,要有求贤若渴的精神,即“如鸷鸟猛兽之求食,如商贾之求财”那样,并且要具有“辨其贤否,察其真伪”的高度识别能力。“教化”,是指对人才的教育与培养,必须做到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特别是做到以身作则,以自身的模范示范作用使部下学习仿效,乐意追随于不知不觉之中。“督责”,是指必须有赏罚分明的规章制度、军纪条令与霹雳手段,如商鞅立徙木赏金之令,孙子立斩不遵号令的吴王宠姬,从而做到令行禁止,军纪严明,政风整肃,战无不胜,治无不妥。

曾国藩选拔军事人才的重要途径,就是在战争实践中,直接从最基层的哨长、士兵、长夫中选拔具有实战经验的人才。他作为湘军最高统帅,尽管每天十分繁忙,却仍然要抽出相当时间来传见一些哨长或士兵,与之交谈,并在当天的日记中简要记下这些人的家庭状况、从军简历、身材长相、性格特点等初步印象,以决定今后对他们的提拔与使用。如记某人“长而清,可充戈什哈”,某人“十二都人,三十岁,其兄亦在王营,拙、直,长工之才”{32},某人“眼圆而动,不甚可靠,语次作呕”{33},等等。当记到后来的湘军名将刘松山时,是这样写的:“刘松山,七都山枣人,曾在季洪处当长夫。四年冬在铜钱湾入璞山营。其兄在岳州阵亡。母存,父没,嫂嫁。据称,东安、郴州之战最苦,吉水潭、四墟之捷最伟。”{34}对曾氏这种识拔人才的方法,杨昌济曾给予高度评价说:“读曾文正手书日记,每日记见百长数人,将所答之言记载,并载其批评……至刘松山之评语,则尤有可录者……按刘松山后为名将,然最初乃为长夫,非遇事会,亦终老田间而已。曾公知人之识固不可及。”{35}刘松山最初只不过是一名搞运输的“长夫”,后来成为湘军名将,他所率领的老湘军成为左宗棠西征平定陕甘的主力部队。刘松山在陕西金积堡之战阵亡后,他的侄儿刘锦棠接替他统领这支老湘军,又成为左宗棠收复新疆的主力军,刘锦棠也成为新疆建省后的首任巡抚。

曾国藩于咸丰十年当上两江总督之后,取得了江南数省的地方行政用人之权,他立即把地方行政官员的选拔、培养与使用提上议事日程。他认识到:“为治首务爱民,爱民必先察吏,察吏要在知人,知人必慎于听言。”{36}并说:“细思为政之道,得人、治事二者并重。得人不外四事,曰广收、慎用、勤教、严绳。治事不外四端,曰经分、纶合、详思、约守。操斯八术以往,其无所失矣。”{37}曾氏提纲挈领地提出作为督抚用人行政的主要方法与内容,并把“得人”即得到吏治人才提到首要地位,这包括广泛地招览人才,谨慎地使用人才,辛勤地教育人才,严格地考核人才,四个方面环环相扣,形成一套系统的育才用人的行政管理思想。

曾国藩始终把“宏奖人才,诱人日进”{38}作为人生的三大乐事之一。当上总督之后,更深感优秀行政人员的缺乏。他决定像在军营中每天接见哨长、士兵一样,“拟每日接见州县佐杂三人,与之坐谈而教诲之”{39}以从中选拔优秀吏才。他认为促进人才不断涌现、迅速成长的最好办法,就是要采取“与人为善”的态度,既能以自己之长去帮助教育别人,又要善于学习别人之长以补自己之短,从而达到互相促进、共同提高的目的。他说:“思古圣人之道莫大于与人为善。以言诲人,是以善教人也;以德薰人,是以善养人也,皆与人为善之事也。然徙与人则我之善有限,故又贵取诸人以为善。人有善,则取以益我;我有善,则与以益人。连环相生,故善端无穷;彼此挹注,故善源不竭……仲尼之学无常师,即取人为善也;无行不与,即与人为善也。为之不厌,即取人为善也;诲人不倦,即与人为善也。”{40}曾国藩从来不是自以为是的人,从来不认为天下之善尽在于己。正如他自己所说:“知天之长而吾所历者短,则遇忧患横逆之来,当以小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则遇荣利争夺之境,当退让以守其雌;知书籍之多而吾所见者寡,则不敢以一得自喜,而当思择善而约守之;知事变之多而吾所办者少,则不敢以功名自矜,而当思举贤而共图之。夫如是,则自私自满之见可渐渐蠲除矣。”{41}这说明,曾国藩清醒地看到个人之善的有限性与众人之善的多样性、广泛性,因而必须团聚众多的贤才来共图大业。所以,他明确地提出,既要以“诲人不倦”的态度去“与人为善”,也要以“为之不厌”的精神去“取人为善”,这样才能达到互相促进、共同提高的目的:“连环相生,故善端无穷;彼此挹注,故善源不竭。”从而使天下之善源源不断地产生,以改造当时靡烂不堪的社会,即“鼓荡斯世之善机,因以挽回天地之生机”{42}。这也是他所说的:“思为督抚之道,即与师道无异。其训饬属员殷殷之意,即与人为善之意,孔子所谓‘诲人不倦也;其广咨忠益,以身作则,即取人为善之意,孔子所谓‘为之不厌也。”{43}这与后来毛泽东所说的:“学习的敌人是自己的满足,要认真学习一点东西,必须从不自满开始。对自己,‘学而不厌,对人家,‘诲人不倦,我们应取这种态度。”{44}意思是一脉相通的。

身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总督的曾国藩,深刻认识到整顿吏治的重要性,他指出:“细观今日局势,若不从吏治人心上痛下工夫,涤肠荡胃,断无挽回之理。”{45}为了加强对所辖各级官吏的教育与督促,他在两江总督任上,曾专为各府、县官厅作了这样一副对联:“虽贤哲难免过差,愿诸君谠论忠言,常攻吾短;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乃尽我心。”{46}后来他在直隶总督任上,又为各州、县官厅连作了以下几副对联:“长吏多从耕田凿井而来,视民事须如家事;吾曹同讲补过尽忠之道,凛心箴即是官箴。”“念三辅新离水旱兵戈,赖良吏力谋休息;愿群寮共学龚黄召社,即长官藉免愆尤。”{47}“随时以法言巽语相规,为诸君导迎善气;斯民当火热水深之后,赖良吏默挽天心。”{48}这些对联充分反映了曾氏对各级官员的苦心教导与殷切期望,也体现了曾氏对百姓疾苦的深切关怀。这也体现了曾氏“为治首务爱民”的施政宗旨。为了警戒自己与教育官员,他还专门撰写了“居官四败”与“居家四败”:“居官四败:曰昏惰任下者败,傲狠妄为者败,贪鄙无忌者败,反复多诈者败。居家四败:妇女奢淫者败,子弟骄怠者败,兄弟不和者败,侮师慢客者败。”{49}为了提高行政能力,曾氏曾反复熟读《从政遗规》,为自纂《吏治要言》作准备。笔者未曾见过《吏治要言》,但从梁启超编的《曾国藩嘉言钞》中见到曾氏的《劝戒浅语十六条》,其中“劝戒州县四条(上而道府,下而佐杂,以此类推)”{50}中有以下内容:“一曰治署内以端本”,“二曰明刑法以清讼”,“三曰重农事以厚生”,“四曰崇俭朴以养廉”{51}。这四条都是对官吏如何为官施政的教育。而尤以第一条为重要,这就是州县行政长官如何严格以身作则地加强对身边亲近下属人员的管理。这就是“治署内以端本”:“宅门以内,曰上房,曰官亲,曰幕友,曰家丁;门头以内,曰书办,曰差役。此六项者,皆署内之人也。为官者,欲治此六项人,须先自治其身,凡银钱一分一毫一出一入,无不可对人言之处,则身边之人不敢妄取,而上房、官亲、幕友、家丁四者皆治矣。凡文书、案牍,无一不躬亲检点,则承办之人,不敢舞弊,而书办、差役二者,皆治矣。”{52}这种管严身边人的为政之道,在今天看来仍是至理名言,对各级领导干部仍有重要的启发教育作用。

曾国藩不仅主张“宏奖以育才”,大力选拔任用优秀的军事行政人才,而且也主张“严以治吏”,对那些贪腐庸劣的官员,则实行严肃的淘汰,他对发现的庸劣的官员,及时地参劾罢免;对那些贪贿犯罪的官员,则严加惩处。如同治三年三月,他发现营官杨复成克扣士兵军饷,侵吞饷银达六百余两,便断然将杨“立正军法”。曾国藩正是“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保证了军令政令的严格推行,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与社会生产及生活秩序的恢复,成为晚清的所谓“中兴名臣”。

三、转移世风,营造成才的社会环境

曾国藩高度重视“世风”即社会风气,如士气、政风、官风、民风、风俗、习气等对国家治乱、人才盛衰的重大影响作用,从他出而从政之始,特别是在组建湘军之始,就以“陶铸人心”、“转移风气”为己任,并以身作则地为转变当时“颓波浩浩”之社会风气作了终生不懈的努力。

当时的清朝,已从“康乾盛世”的顶峰日渐进入腐朽没落的衰世。曾国藩深刻看到了这种衰世所形成的腐朽社会风气:“二三十年来,士大夫优容苟安,揄修袂而养姁步,倡为一种不白不黑不痛不痒之风。”{53}而世风的败坏则必然造成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小人得志、英才受抑的衰败局面。对此,他沉痛指出:“窃观自古大乱之世,必先变乱是非,而后政治颠倒,灾害从之。屈平之所以愤激沉身而不悔者,亦以当日是非淆乱为至痛,故曰:‘兰芷变而不芳,荃蕙化而为茅。又曰:‘固时俗之从流,又孰能无变化?伤是非之日移日淆,而几不能自主也。后世如汉、晋、唐、宋之末造,亦由朝廷之是非先紊,而后小人得志,君子有皇皇无依之象。推而至于一省之中,一军之内,亦必是非不诡于正,而后其政绩少有可观。赏罚之行,视乎权位,有得行,有不得行。至于维持是非之公,则吾辈皆有不可辞之任,顾亭林先生所称‘匹夫与有责焉者也。”{54}曾国藩深知,他无力扭转全国的社会风气,但他决心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精神,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去改变这种社会风气。他说:“积不能平,乃变而有慷慨激烈轩爽肮脏之一途,思欲稍易三四十年来不白不黑不痛不痒牢不可破之习。”{55}他进一步指出:“今日百废莫举,千疮并溃,无可收拾,独赖此精忠耿耿之寸衷,与斯民相对骨岳血渊之中,冀其塞绝横流之人欲,以挽回厌乱之天心,庶几万有一补。”{56}曾氏这一“转移世风”沉痛立论,既是挽救天下危局的济世之论,也与人才的培养与成长密切相关。他说:“人才随士风为转移,信乎?曰:是不尽然,然大较莫能外也。前史称燕赵慷慨悲歌,敢于急人之难,盖有豪侠之风。余观直隶先正,若杨忠愍、赵忠毅、鹿忠节、孙征君诸贤,其后所诣各殊,其初皆于豪侠为近,即今日士林,亦多刚而不摇,质而好义,犹有豪侠之遗。才质本于士风,殆不诬与。”{57}他以古有“燕赵慷慨悲歌”之风的直隶省为例,生动说明了这种“豪侠之风”对培育“直隶先正”、历史名人的巨大影响作用,到今天还对“今日士林”继续发挥着流风余韵的作用。曾国藩进一步指出,这种良好社会风气的形成,需要有少数贤德之士的提倡与笃行,首先发挥其模范带头作用。他说:“若夫风气无常,随人事而变迁,有一二人好学,则数辈皆思力追先哲;有一二人好仁,则数辈皆思康济斯民。倡者启其绪,和者衍其波;倡者可传诸同志,和者可袒诸无穷;倡者如有本之泉,放乎川渎,和者如支河沟浍,交汇旁流。先觉后觉,互相劝诱,譬之大水小水,互相灌注。以直隶之士风,诚得有志者导夫先路,不过数年,必有体用兼备之才,彬蔚而四出,泉涌而云兴。”{58}这是曾国藩在任直隶总督时为激励直隶士子而写的《劝学篇》,真可谓情文并茂,情真意切,充分表达了曾国藩对“转移世风”与培养人才的真知灼见与满腔热情。

曾国藩进一步指出,各地风气的好坏与当地行政长官的政风、官风有着密切的关系。他说:“一省风气,依乎督、抚、司、道及首府数人,此外官绅,皆随风俗为转移者也。”{59}所以,他特别提倡各级地方行政长官以身作则的示范作用。他说:“治世之道,专以致贤养民为本。其风气之正与否,则丝毫皆推本于一己之身与心,一举一动,一语一默,人皆化之,以成风气。故为人上者,专重修身,以下效之者,速而且广也。”{60}曾国藩正是这样为“转移世风”而以身作则、身体力行的典范。他在创建湘军之初,就告诫自己:“不贪财,不失信,不自是,有此三者,自然鬼伏神钦,到处人皆敬重。此刻初出茅庐,尤宜慎之又慎。若三者有一,则不为人所与也。”{61}他还说:“现在人才不振,皆谨小而忽于大。大人皆习脂韦唯阿之风,欲以此疏,稍挽风气,冀在廷皆趋于骨鲠,而遇事不敢退缩。此余区区之余意也。”{62}他认为,要真正做到清正廉洁,破除贪腐之风,就必须首先管住“吾心之贼”,守住做官做人的基本准则。他说:“方今天下大乱,人人皆怀苟且之心,出范围之外,无过而问焉者。吾辈当自立准绳,自为守之,并约同志者共守之,无使吾心之贼,破吾心之墙子。”{63}他不仅主张力肃贪腐之风,也主张力扫当时流毒社会的虚伪、欺诈之风,树立忠厚、诚实的社会风气。他说:“惟有自正其心以维风俗,或可辅救于万一。所谓正心者,曰厚、曰实。厚者,仁恕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存心之厚如此,可以少正天下浇薄之风。实者,不说大话,不好虚名,不行架空之事,不谈过高之理,如此可以少正天下浮伪之习。”{64}为了纠正天下的“浇薄之风”与“浮伪之习”,树立天下的忠厚与诚实之风,曾国藩决心从自己做起,他经常检讨自己身上是否沾染了这种不良习气,他在给其弟曾国荃的信中说:“吾自信亦笃实人,只为阅历世途,饱更事变,略参些机权作用,把自家学坏了。实则作用万不如人,徒惹人笑,教人怀恨,何益之有?近日居忧猛省,一味向平实处用心,将自家笃实的本质还我真面、复我固有。贤弟此刻在外,亦急需将笃实复还,万不可走入机巧一路,日趋日下也。纵人以巧诈来,我仍以浑含应之,以诚愚应之;久之,则人之意也消。若钩心斗角,相迎相距,则报复无已时耳。”{65}因此,曾国藩主张,无论是亲戚朋友之间,还是同僚上下级之间,都“宜以真心相向,不可怀智术以相迎距。凡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久之则伪者亦共趋于诚矣。”{66}

对曾国藩“陶铸人心”、“转移世风”的主张及其社会效果,后人曾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如梁启超评价曾氏说,“惟恃一己之心力,不吐不茹,不靡不回,卒乃变举世之风气,挽一时之浩劫”{67}。蔡锷在其所编《曾胡治兵语录》中也对此作了高度评价:“曾(国藩)谓人才以陶冶而成,胡(林翼)亦曰人才由用才者之分量而出,可知用人不必拘定一格;而熏陶裁成之术,尤在用人者运之以精心,使人人各得显其所长,去其所短而已。窃谓人才随风气为转移,居上位者有转移风气之责(所指范围甚广,非仅谓居高位之一二人言。如官长居目兵之上位,中级官居次级官之上位也)。”{68}蔡锷作为军事家,不仅指出了那些身民高位的大官们对“转移风气”的示范作用,而且强调了各级军官对下属军官直至广大士兵的带头示范作用。湖南大教育家杨昌济也说:“人民之贪廉与国家之兴衰有绝大之关系。若谓此风遂不可挽,则是中国竟无可为。曾涤生家书有曰:‘近来带兵者,皆不免稍肥私橐,余不能禁人之苟取,但求自己不苟取。若哉此心,令人肃然起敬。所望有志之士,贞介自持,不染污俗,以廉耻相尚,以清俭为高,造端甚微,收效必巨。”{69}他还说:“处浊乱之世,但患自己无德,如有其德,自有同类者闻风兴起,故有以匹夫而转移一世之风会者,此教育之所以可能也。”{70}“有德之君子,欲转移腐败之社会,惟有熏陶感化,多造善良分子之一法。善者得势,则不善者自退处无权……寻常之人,多可与为善可与为恶,有辅世长者出,示之以模范,而启发其向上之心,则成就亦有可观者。吾人处今日存亡呼吸之中国,惟恃此理之必然为前途一线之希望。”{71}杨氏所论,也充分揭示了“转移世风”与培养人才的内在关系。

正是在以曾国藩为代表,包括左宗棠、胡林翼、罗泽南、郭嵩焘、刘蓉、彭玉麟等一大批湘军人才群体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平时以道德文章相交往,互相切磋学问,提倡陶铸人心,转移风气,革除弊政,逐渐在湖南形成了一个士风振作、欣欣向荣的小气候。正如曾国藩在给其弟的家书中说:“吾湖南近日风气蒸蒸日上。凡在行间,人人讲求将略,讲求品行,并讲求学术。弟与沅弟既在行间,望以讲求将略为第一义,点名看操等粗浅之事必躬亲之,练胆料敌之精微之事必苦思之。品、学二者,亦宜以余力自励。目前能做到湖南出色之人,后世即推为天下罕见之人矣。”{72}曾国藩从湖南“蒸蒸日上”的社会风气中敏锐地看到,湖南已处于中国社会发展的领先水平,只要“目前能做到湖南出色之人”,即可被后世推为“天下罕见之人矣”。正是从湘军集团登上中国历史舞台开始,湖南出现了“惟楚有才,于斯为盛”、英雄辈出、群星灿烂的历史时期。

四、当代启示:培育实现中国梦的大批英才

人才问题历来关系着国家与民族的强弱兴衰。中国大思想家王船山说过:“能用人者,可以无敌于天下。”{73}曾国藩就是这样一位善于用人的大政治家、大军事家。尽管他亲临一线的实战指挥艺术并不高,凡他亲临一线直接指挥的战役,几乎每战必败。但是,由于他善于识拔人才、培养人才、使用人才,在他身边团聚了一大批当时中国第一流的人才,不仅有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将军、善于行政理财的能吏,也有一大批科学技术人才与洋务外交人才,所以,曾氏不仅取得了战胜太平天国的军事胜利,并在中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开启了中国迈向近代化的历史进程,使已经摇摇欲坠的清王朝出现短暂的“中兴”局面。曾国藩也因此而受到时人与后人的高度称颂。例如,与曾氏同为所谓“中兴名臣”的左宗棠,与曾生前多有龃龉,甚至有十多年不相往来,但在曾去世时,左宗棠却写出了这样满怀深情的挽联:“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74}表达了对曾国藩善于为国识才、育才、用才的高度称赞与敬佩,认为在这一点上“自愧不如”曾国藩。后来的梁启超甚至认为,“使曾文正生今日而犹壮年,则中国必由其手而获救”{75}。青年毛泽东也曾表示,“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76}。可见,曾国藩的事功、思想、言行的确对后来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今天,曾国藩的树人育才、识人用人之道,仍能给我们很多有益的启示与借鉴。

1. “国家之强,以得人为强”

曾国藩所说的“国家之强,以得人为强”,的确是千古不磨的真理。毛泽东在青少年时代就认为:“来日之中国,艰难百倍于昔,非有奇杰,不足言救济。”{77}正是在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一批“奇杰”的带领下,中国人民终于从苦难的历史深渊中挣扎出来,巨人般地站起在地球的东方。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新征程中,邓小平再次把人才问题提到事关中国改革开放成败的关键地位,他指出:“概括地说就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八个字,事情成败的关键就是能不能发现人才,能不能使用人才。”{78}他多次强调:“老干部要把选拔和培养中青年干部,作为第一位的、庄严的职责。”{79}正是在邓小平的这一英明战略决策的部署下,我们党的历届党中央都始终坚持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始终高举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始终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表现了坚定的理论自信、制度自信、道路自信,战胜了一个又一个激流险滩,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辉煌胜利,使中国距迈向“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越来越接近。在即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今天,我们更要坚定不移地全面实施“科教兴国”、“人才强国”战略,不仅要培养出一大批“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杰出政治家、军事家,也要培养出一大批世界第一流的科学家、教育家、发明家,发明创造出世界高精尖的科学设备、武器装备,练成一支能打仗、打胜仗、天空一体、攻防兼备的现代化、信息化的强大国防军,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任何风险与挑战。特别是广大青少年,要从曾国藩“将相无种”、“圣贤无种”、“立志有恒”等遗教中受到鼓舞,从小树立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的远大理想,培养诚实无私、清廉贞介的道德情操,磨炼坚毅有恒、勤劳习苦的奋斗精神,练就强明谦慎、多谋善断的办事能力,成为实现中国梦的一代英才。同时,我们还要从整体上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科学素质、文明道德水平,使全体社会主义劳动者成为德智体全面发展、爱岗敬业、诚实守信的一代新人,用自己的勤劳与智慧,共同建设与保卫我们越来越美好的祖国大家园。

2. 领导以身作则,力扫贪腐、浮伪之风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我国的经济建设与社会各方面的建设都取了飞速发展,但是,我们也必须清醒地看到:由于市场经济本身的天然趋利性,再加上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探索过程中所带来的制度不健全(过去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各种规章制度冲破了,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一整套新制度不可能一下子建立起来),这就造成了滋生腐败的制度漏洞,这就使贪污受贿、化公为私的贪腐之风在中国大地上滋生蔓延、泛滥成灾,导致中国社会贪富两极分化日益严重,成为危及中国社会稳定的巨大潜在危机。

与贪腐之风相联系,是社会浮伪之风也愈演愈烈。由于贪官们利用权力暴富的恶劣示范作用,也刺激了社会上浮伪之风的日益泛滥。一些急于求富的不法之徒也开始不择手段地去追求发财致富,这就使各种五花八门的假冒伪劣商品充斥神州大地,从危害婴幼儿健康的毒奶粉到导致农民减产甚至绝收的伪种子、伪农药、伪化肥,从损害人们健康的伪食品到危及人们生命的伪药品……以及一幢幢刚建好就垮掉的楼房,一座座通车不久就轰然断裂的桥梁,这些触目惊心的豆腐渣工程,都昭然揭示了这种浮伪造假之风已泛滥到何种程度!而且这股浮伪造假之风正在向中国社会精英阶层渗透、蔓延。近年来科学界、教育界的学术造假现象也不断发生,不仅一些青年学子考试舞弊、论文剽窃,甚至一些知名教授乃至院士也涉嫌论文抄袭、科学数据造假。国家的科研基金项目成了少数“赢者通吃”的专家、评委与管理官员的“提款机”,甚至有知名专家利用科研基金来包养情妇。最近又爆出一些著名高校招生舞弊、涉及脏款上亿元的丑闻。一些医院大吃药品回扣等丑恶现象已是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今日中国这种贪腐之风与浮伪之风危害之烈,确如蔡锷在《曾胡治兵语录》中所说:“吾国人心,断送于之伪之一字。吾国人心之伪,足以断送国家种族而有余。”{80}对此,蔡锷坚定地提出:“惟诚可以破天下之伪,惟实可以破天之虚。”{81}

今天,我们要痛下决心,力挽这种弥漫全国的贪腐之风与浮伪之风,仍然可以从当年曾国藩关于“陶铸人心”、“转移世风”的言行中得到宝贵教益。诚然,当年曾国藩是为了挽救行将就木的封建王朝来提倡“陶铸人心”、“转移世风”的,其效果本身不会太大,也不可能持久,其忠于封建皇帝的出发点更是应该根本抛弃。但是,曾国藩所提倡的必须以身作则,从加强自身的道德修养做起,以自己的示范作用来带头改变社会风气,这对于我们今天的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领导干部,乃至于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仍具有重要的启示、借鉴作用。曾氏当年提倡的:“治世之道,专以致贤养民为本。其风气之正与否,则丝毫皆推本于一己之身与心,一举一动,一语一默,人皆化之,以成风气。故为人上者,专重修身,以下效之,速而且广也。”“吾辈当自立准绳,自为守之,并约同志者共守之,无使吾心之贼,破吾心之墙子。”无疑对我们今天的各级领导干部仍有重要的教育作用与警示作用,充分反映了我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重视道德教化与道德自律的优良传统。我坚信,只要我们党和政府的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各级干部中的第一把手,只要真正牢固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真正做到以身作则,严于律己,清正严明,带头示范,一身正气,严惩贪腐,求真崇实,力戒浮伪,就一定能够带动党风与社会风气的根本好转。

3. 建立健全实现中国梦的制度保证

以曾国藩、左宗棠为代表的湘军集团纵横驰骋中国历史舞台近四十年之久,创造了湖南人才极一时之盛的局面。但是,他们没有也不可能挽救末世封建王朝与中国积弱积贫的沉疴。梁启超所说的“使曾文正生今日而犹壮年,则中国必由其手而获救”,是过分夸大了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是一种典型的唯心“英雄史观”。历史的发展有其不可抗拒的必然规律,与西方方兴未艾、日益强大的资本主义民主政治制度相比,中国封建主义的君主独裁专制已是一种腐朽的垂死的政治制度,任何个人的优秀品德与才华,也挽救不了它必然灭亡的历史命运。此后不久中国发生的维新变法、辛亥革命,一直到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国始终向着“科学与民主”的人类历史发展主潮流不断进步。

1945年7月,黄炎培与毛泽东在延安窑洞里谈到“历史周期率”问题,黄说:“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能跳出这周期率。”{82}很显然,曾、左湘军集团就属于其中“人亡政息”的史例。对如何跳出这一周期率?当时毛泽东作了这样的回答:“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83}毛泽东这里所说的“民主新路”,正是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历史必由之路,也是近一百多年来中国无数志士仁人求变革,搞革命,为之流血牺牲、不懈奋斗的追求目标。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曾创造了比曾左湘军更加辉煌壮丽的历史奇迹,把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变成为一个开始走向繁荣昌盛的新中国。但是,由于毛泽东晚年对民主政治建设的忽视,对阶级斗争问题的迷误,终于导致“文化大革命”这样全局性失误的发生。邓小平在总结这一沉痛历史教训时,曾深刻指出:“这个教训是极其深刻的。不是说个人没有责任,而是说领导制度、组织制度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84}他后来还多次讲过,“一个国家的命运寄托在一两个人的威望上是很不正常的”{85}。所以,邓小平始终高度重视制度建设,特别是社会主义民主与法制的建设。他强调指出:“肃清封建主义残余影响,重点是切实改善并完善党和国家的制度,从制度上保证党和国家政治生活的民主化、经济管理的民主化、整个社会生活的民主化,促进现代化建设事业的顺利发展。”{86}他还进一步从社会主义本质的高度,高瞻远瞩地提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当然,民主和现代化一样,也要一步一步地前进。社会主义愈发展,民主也愈发展。这是确定无疑的。”{87}他认为,社会主义优越于资本主义应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是要在经济上赶上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在政治上创造比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实的民主,并且造就比这些国家更多更优秀的人才。”{88}邓小平的这一系列科学指示,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指明了奋斗方向与着力点。

从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开始,历届党中央都贯彻了邓小平的这一政治遗嘱,特别是党的十七大、十八大更明确地提出:“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是我们党始终不渝的奋斗目标。”“人民民主是我们党始终高扬的光辉旗帜。”让我们在以习近平为总书记的党中央的领导下,团结一致,万众一心,积极稳妥地推进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与社会其他各方面的配套改革,为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伟大社会主义强国而英勇奋斗!

注 释:

{1}{2}{14}{15}{25}{26}{27}{45}{50}{51}{52}{53}{54}{55}{56}{57}{58}{59}{60}{61}{62}{63}梁启超:《曾国藩嘉言钞》,长沙:岳麓书社,1993年,第190页,第15页,第158-159页,第159页,第246页,第248页,第243页,第235页,第238页,第238-239页,第238页,第232页,第233页,第232页,第198页,第145页,第147页,第225页,第225页,第204页,第205页,第56页。

{3}{11}{12}{13}{16}{17}{18}{19}{28}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家书(二)》,长沙:岳麓书社,1985年,第1067页,第1205页,第959页,第959页,第1427页,第1139页,第978页,第837页,第825页。

{4}{36}{37}{39}{40}{41}{42}{43}{46}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日记(二)》,长沙:岳麓书社,1988年,第942页,第738页,第740页,第755页,第851-852页,第739页,第852页,第762页,第1067页。

{5}{67}{75}梁启超:《梁启超选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708页,第709页,第264页。

{6}{8}{29}{30}{31}{32}{33}{34}{38}{64}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日记(一)》,长沙:岳麓书社,1984年,第152页,第153页,第422页,第417页,第516页,第299页,第299页,第298页,第432页,第359页。

{7}{9}{10}{20}{21}{22}{23}{24}{65}{66}{72}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家书(一)》,长沙:岳麓书社,1985年,第39页,第48页,第99页,第183页,第183页,第92页,第382页,第359页,第363页,第357页,第356页。

{35}杨昌济:《达化斋日记》,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156页。

{44}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35页。

{47}{48}{49}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日记(三)》,长沙:岳麓书社,1989年,第1609页,第1610页,第1479页。

{68}{80}{81}蔡锷:《蔡锷集》,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60页,第65页,第65页。

{69}{70}{71}杨昌济:《杨昌济文集》,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3年,第238页,第81页,第82页。

{73}王船山:《船山全书(第10册)》,长沙:岳麓书社,1996年,第384页。

{74}罗正钧:《左宗棠年谱》,长沙:岳麓书社,1983年,第231页。

{76}{77}毛泽东:《毛泽东早期文稿》,长沙:湖南出版社,1990年,第85页,第8页。

{78}{85}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91页,第316-317页。

{79}{84}{86}{87}{88}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60页,第333页,第336页,第168页,第322页。

{82}{83}逄先知等:《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中),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第609-610页,第6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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