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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看海子内心的三种情结

2015-08-07余芳

中学语文·教师版 2015年8期
关键词:浪子面朝海子

余芳

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真美,总在不知不觉中触动人内心深处最薄弱的地方,感觉仿佛是被那幸福的闪电击中了,又不全是,那个叫做幸福的家伙在与我们捉迷藏,好像就要抓住,却又转瞬即逝。本文将立足文本,感受诗句营造的特定意境,走进诗人的内心世界,还原深陷三种情结纠缠中的海子的真实形象。

一、浪子情结

来自安徽农村,毕业于北大的海子有着诗人天生的浪漫情怀,亦有着深深的浪子情结。他像李白,放浪形骸之外,四海为家,飘泊无定。幸福是什么?对他来说,最大的幸福亦不过是一个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能骑马仗剑走天涯就心满意足,像古代的侠客,甚至于什么都不需要,一身轻松,踏足远方,也不管前方是哪里。

但他不是侠客,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只是浪子,一个冷眼看世界的过客。在世人眼里,他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英雄,而是不食人间烟火、特立独行的怪客。浪子是孤独的,独来独往,他要到那人迹罕至的远方,没有人认识他,他亦不识人。最好的状态莫过于此。

诗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一直在行走中的浪子,一个人在旅途,逢山遇水,他以山水为友,自己给山水取名,他不需要固定的住所,他的房子一定要临时搭建,像杜甫当年在成都的茅草屋,它只是一个容身之所,一阵风就能将它毁坏,但这无关紧要,只要这所房子面朝大海,这片天地就真正属于他。他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他是海的儿子,他能听懂海的声音,和海交流的乐趣远胜过与人在一起。

浪子注定要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直向前走,一直走,他要去哪儿?不知道,也无需知道。他不能停下来,停下流浪的脚步,痛苦就会来啮噬他的心。

海子在诗歌《远方》中写道:“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他的浪子情结和孤独情怀紧密相连,同时又与痛苦感死死纠缠在一起,“站在一片荒芜的草原上/那时我在远方/那时我自由而贫穷/这些不能触摸的姐妹/这些不能触摸的血/这些不能触摸的远方的幸福/远方的幸福是多少痛苦”。据说海子在自杀前夜,带着他的大部分诗稿,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一直走到路的尽头,无路可走,最后到了山海关。在远方的尽头,他看到的是绝望和死亡。

二、逃离情结

面朝大海与春暖花开之间有何必然的关联?为什么面朝大海,就是春暖花开?

读诗,不能完全拿诗中的情景与现实进行比对,也不能用常规的理性思维来看诗,诗与心灵、情感相关联,《毛诗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海子内心有着深深的逃离情结,面朝大海的寓意是远离尘世,远离人群,远离喧嚣,类似于古代远离官场躬耕田园的隐士,春暖花开则象征着内心充满暖意和幸福感。

海子对幸福的理解是:逃离红尘,离群索居,获得内心的安宁。“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像陶渊明“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物质贫乏,精神却自由富足;像苏子养猪种竹,多次遭贬也能过得逍遥自在;像梭罗在瓦尔登湖畔,享受寂寞,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任思想驰骋。所不同的是,海子没有突出人生的重围,或许,他自己并不想赢这场生死之战。可是,偏偏是不想赢的人,在另一个领域却大获全胜,他的死,使他成为了诗坛的海子。

海子的逃离与托翁晚年的离家出走有着类似的情感纠结。托尔斯泰在82岁高龄时,为了走出精神上的种种困惑,多次一个人远离家人,想去一个没人知道他的地方,最后以死作为终结,海子与之有着惊人的相似,只不过死的方式不同。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字里行间已透露出,现实生活中,诗人并没有美好的前程,他过得并不幸福,所以他选择面朝大海,也就是在现实中重重碰壁后无奈地退回自己的心灵世界,像孤独的野狼,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无人可以求助,无处可以倾诉,也不需要他人来安慰。春暖花开也只是遭遇现实的冰冷后,自己给自己的一点儿暖意。有人说海子的自杀是听从内心的召唤,为了理想和爱殉情,其实于海子而言,无所谓大理想,只是无法融入尘世,也即内心的坚冰难以融化。赵志明先生在《海子之死,让海子日益成为诗坛的海子》一文中指出:“海子因为对当时社会现实、诗歌现状和生命体验感到绝大的困惑,才会将自己献祭。”①这是海子之死的动因之一,他为什么要选择结束生命,诗人自己也无法解释,他从来没有解开过自己的心结。

诗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易碎。但人需要温暖才能正常地活下去。他内心多么渴望温暖,连给河流和山坡取个名字,也要是“温暖的名字”,可是这靠想象得来的温暖终究不能暖他的心,最终,海子选择了自杀,离开这个在他眼中十分冰冷的世界。

三、死亡情结

1989年的夏天,刚满25岁的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就像他诗中所说——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自杀前两个月,他写下了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诗中我们也可以读出海子内心深深的死亡情结。

为什么一定要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而不是现在或者从今天起?

明天,明天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日子。记得有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饭店老板为了招揽生意,在店门前写上“明天免费用餐”几个字,结果,第二天真的来了很多顾客,可是付钱时才发现明天尚未到,今天仍要付钱!而且这个明天永远也没法来临,所以对海子来说,他深知自己无法去做一个幸福的人。看似在给关心自己的人一个交待,实则是一种自嘲自讽自慰,就像小说《飘》中的女主角郝思嘉在白瑞德再次离开她时最后的自语:“明天我再去想这件事好了……毕竟,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了。”其实明天真的就比今天好吗?不得而知。

今天我不幸福,我亦做不到让自己幸福。“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这语气像极了一个做了错事的学生对老师的保证,像个乖小孩对家长的承诺,而那个起誓的人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脆弱的受伤的男孩子,他多想坚强,做个不流泪的男子汉。这是许诺,是保证,但分明也是告别,明天是飘渺的,永不可抵达。他在《自杀者之歌》中这样写道:“伏在一具斧子上/像伏在一具琴上/还在绳索/盘在床底下/林间的太阳砍断你/像砍断南风/你把枪打开,独自走回故乡/像一只鸽子/倒在猩红的篮子上”,死亡的信号已鲜明地传出。

从此诗中,我们也能够看到当时的海子在现实中遭遇的种种不如意和深深的受挫感,他在痛苦的泥潭中挣扎纠缠,不能自拔。但他在语言上却表现得故作轻松,让读者被他传递的幸福假象所迷惑。

海子在1988年3月的《眺望远方》中写道:“明天,明天起来后我要重新做人/我要成为宇宙的孩子,世纪的孩子……”他一直在竭尽全力说服自己,他在坚守自己的精神领地,他用温暖、浪漫将一颗孤绝的心灵层层包裹,他在努力“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却一步步离死亡更近了。

诗,承载着生命的快乐与哀愁,希望与绝望。海南大学诗学研究中心徐敬亚教授说:“诗的‘神性与‘抒情性,是海子对于当今诗歌的两个意义。”②海子身上的这三种情结将其紧紧缠绕,愈是苦苦挣扎,只会愈陷愈深,他内心情感唯一的发泄口就是诗歌,这也使得他文字的抒情性是独一无二的。

海子是孤独的,性格决定命运,他是海之子,天上仙,人间客,他只是来这人间世走了一遭,发现自己无法适应尘世,必定会选择孤独地离开尘世。

参考文献

①赵志明:《海子之死,让海子日益成为诗坛的海子》,《济南日报》,2014年3月27日。

②徐敬亚:《海子之死:理想主义走向破灭》,《新文化报》,2010年2月4日。

[作者通联:浙江金华第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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