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清正执法如山的清官薛瑄

谷峰

薛瑄（1389-1464），字德温，龙门（今山西运城万荣）人，出身于教育世家。祖父薛仲义精通经史，因时值元末战乱，不愿应考做官，大半生均在家乡教书。

父亲薛贞于明洪武十七年（1384年）中举后，历任河北元氏、河南荥阳、河北玉田、河南鄢陵等县的儒学教谕（近似今教育局长）达30余年，堪称职业教育家。薛瑄因有良好的求学环境，再加上生性聪颖，六七岁时，便能对《小学》（宋代朱熹编写的儿童课本）、“四书”熟习背诵，十一二岁就会写诗作赋，所作诗赋受到荥阳监司的赞赏。永乐元年（1403年），薛瑄的父亲任荥阳县教谕时，河南布政司参政陈宗问前来巡视，在船上偶有感触，随口吟出“绿水无忧风皱面”，但一时想不出对句，便求教于在场官吏，结果无一人能够对得上来。父亲回家将此事告诉薛瑄，他稍加思索便道出：“青山不老雪白头”。陈宗问得知后，颇感惊奇，便亲临学舍看望，还索阅了他平时的诗作，称他才学出众，长大一定能成大器。当得知高密魏希文、海宁范汝颢精于理学时，薛贞便把他二人聘为薛瑄的老师。从此，薛瑄将所作诗赋全部焚毁，潜心探究程颢、朱熹学说的渊源，以至于废寝忘食。

永乐十八年（1420年），薛瑄的父亲改任鄢陵县教谕。年近30岁的薛瑄仍然随父亲求学。不过这时他已将主要精力用于研读程朱理学，并泛及子史百家、天文地理等，而对科举的学问并不感兴趣。按照当时规定，凡教谕所在县长期无人能考上举人、贡生时，就要将该教谕充军发配到边远地区服役。出于无奈，薛瑄只得听从父命，于次年8月参加河南全省乡试，中第一名。第二年又赴京师参加全国会考，中进士，从此便开始了他的从政生涯。

一

从宣德三年（1428年）到天顺元年（1457年），薛瑄陆续居官24年，大多执掌法纪，如监察御史、大理寺少卿和大理寺卿等官职。其间，他严于律己，勤廉从政，刚直不阿，执法如山，被誉为“光明俊伟”的清官。

宣德三年，明宣宗拟重整风纪，在内阁首辅杨士奇等的举荐下，薛瑄被任命为广东道监察御史，并监湖广银场。湖广银场即沅州银场，辖湘西10余县20多处银矿，有民夫50余万人。这里多年管理混乱，贪污成风，亟待整治。薛瑄初上任时，深知肩负责任重大，便以唐诗“此乡多宝玉，切莫厌清贫”自警。他轮流驻于沅州、辰溪和泸溪等处，往复巡视，明察暗访，承办要案，特别是对贪污受贿者都一一上报革除官职，依法严惩，还平反了不少冤案，从而使府县及银场秩序井然，民众夸赞不已。他在任三年，未回过一次家，离任时两袖清风。正如他诗中所说：“莫言白笔（古时七品以上官吏都以白色毛笔代发簪，此处代称自己）南征久，赢得归囊一物空。”因其为官清正廉洁，湖广很多百姓家都供奉着他的肖像。

正统六年（1441年），薛瑄就任大理寺少卿，参与刑狱案件审理。此时，身为司礼太监、把持朝政的王振，为了达到结党营私、培植亲信的目的，很快便派人向薛瑄赠送礼物并约请相见，但都被薛瑄托辞谢绝。朝中重臣杨士奇等见薛瑄性情耿直，恐被王振怪罪，都屡次劝他前往王府道谢。但他却正色回答道：“朝廷命官授爵，却去向私家谢恩，这样的事我不干。”后来，群臣到东阁议事，公卿们见了王振都行跪拜礼，唯有薛瑄行拱手礼，从此王振就更怀恨在心。

薛瑄上任后尽心尽职，昭冤平反，仅用四个多月就办完了在锦衣卫（宫廷护卫军）中发生的10多起冤狱案。薛瑄办案期间，遇到这样一起案件：锦衣卫有个军官已去世两年，其妾美貌风流，与王振的侄儿、锦衣卫行事校尉王山私通，并想成亲，但军官之妻贺氏以三年守孝期未满为由，从中阻拦，结果引起二人不满。王山便唆使军官之妾状告贺氏，诬陷她谋害了自己的丈夫。于是锦衣卫将贺氏扣押立案，由都察院御史审讯判成死罪。薛瑄发现其中有冤情，多次要求经办此案的监察御史复查平反，但那些人都因害怕得罪王振而借故推诿，只好又转交刑部议处。待刑部查清确属冤案后，薛瑄便愤然对诸监察御史以渎职枉法进行了弹劾。这样一来，便引起了锦衣卫指挥马顺和都察院都御史（主管监察御史的官吏）王文的强烈不满，二人立即向王振大进谗言。王振听后大怒，便令谏官弹劾薛瑄，以其对当今朝廷不满为由，定为死罪，下于锦衣卫狱中。薛瑄入狱后，许多人纷纷前往看望，但见他泰然自若，仍手捧《周易》专心致志诵读。通政史李锡知道后赞叹说：“真铁汉也！”薛瑄有三子，一子愿代父死，另二子愿充军以减父罪，但均未被允准。午门会审时，由王文主审提问，薛瑄当即义正词严地斥责他说：“你身为御史长官，自当回避，安能问我！”羞得王文无言对答。薛瑄蒙冤，震动朝野，就连王振的老仆人也为之痛哭不已。王振见众怒难犯，只好做出退让。后经兵部尚书王伟等上疏申救，才免了薛瑄死罪，将他削官为民，放归故里。时过七年，也就是正统十四年（1449年），这一冤案才得以平反。

二

薛瑄为官不但清廉律己，而且勤政爱民。他诚恳地指出：“为政以爱人为本。”“做官者，虽愚夫愚妇，皆当敬以临之，不可忽也。”“爱民而民不亲者，皆爱之不至也。”（以上均见《读书录》）他深刻阐明了爱民、养民，让民众富庶起来的重要性。他还说：“财出于民，费用广则财不足；财不足则赋敛重，赋敛重则民穷；民穷则力竭，力竭则本摇矣。”（见《从政名言》）正是在这种爱民思想的支配下，薛瑄做官期间不断地为民请命，为民伸冤，其事迹广为流传。

正统十四年冬，薛瑄被重新起用，任大理寺右丞。当时瓦剌骑兵迫近北京，在于谦组织的北京保卫战中，他负责防守战斗最激烈的德胜门，最后保住都城，立下了战功。

景泰元年（1450年），复官不久的薛瑄奉命前往四川，协助巡抚佥都御史李匡平息川西苗彝作乱。其间，他亲自到各处察看民情，发现当地贪官大肆盘剥、横征暴敛，致使百姓生活困苦，冤狱难平，作乱主要由此引起。于是，他在作乱平息之后，便立即向朝廷奏本：“番川远夷，但当羁縻之，不宜责以贡赋。”他列举事实说明苗彝等少数民族地区民力已竭，财力已尽，只有减少贡赋，才可不生变故。但朝廷对这一建议不置可否。一气之下，他便向朝廷提出辞官还乡的请求，后在学士江渊奏请下留任。

景泰四年（1453年），全国发生大饥荒。苏州、松江一带民众纷纷向富户借粮。但富户们乘人之危，大抬粮价，囤积居奇，吝而不借，为此激起民怨，发生了民众群起抢富户粮食、烧富户房子的事件。朝廷派太保王文前往查处，王文为了表功请赏，一下便查抄平民500余户，捕得200余人，并以谋反罪将其全部解京，奏请一齐问斩。不少大臣认为这是一宗大冤案，但慑于王文权势却不敢提出异议，只有大理寺卿薛瑄向朝廷奏章辩冤。王文怒对别人说：“此老倔强犹昔！”但薛瑄却庄重地表白道：“辩冤获咎，死何憾焉！”最后经都察院官吏勘实，只严惩了为首者三四人。

面对朝廷腐败，薛瑄深感难有作为，于是多次告老还乡，但均未获准。

三

天顺元年（1457年）春，英宗复辟，年已69岁的薛瑄得到朝廷的重用，被任命为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大学士，入内阁参与军机政务。起初，他还踌躇满志地想为朝廷效力，每逢朝廷召见，都能坦诚直言，献计献策，屡次就行王道、重贤才、用群策等，陈述自己的主张。但不久他便发现英宗皇帝平庸无能，对朝臣乱政束手无策，置正确意见于不顾，屈杀忠臣于谦，还令人从南国购买石雕狮子，玩物丧志。从此，他对振兴朝政毫无信心，想到还是“见机而作”，辞仕还乡为好。于是便以年老多病为由接连上奏，获得允准后便离开京师，踏上归程。这时，他高兴地说：“吾道则亨也（意为我所推崇的道学思想可以顺利地弘扬了）！”

薛瑄在致仕还乡后，一面聚众讲学，一面进一步深钻细研程朱理学和正心复性的理论，并进行更加严格的自我修养，从而达到了更高的境界。天顺八年（1464年）六月十五，他忽觉身体不适，遂将所写文稿作了一番整理，之后伏案写诗：“土炕羊褥纸屏风，睡觉东窗日影红，七十六年无一事，此心唯觉性天通。”“通”字尚未写完便与世长辞，时年76岁。

薛瑄去世后，朝廷派官吏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次年春，又颁下《奉天诰命》，根据薛瑄生前的功绩，敕封他为资善大夫、礼部尚书，谥号文清。隆庆五年（1571年）九月，在薛瑄逝世107年后，朝廷降旨准予其从祀孔庙（在孔庙内置神主牌位，随从孔子受人祭祀的意思），他终以精深的学问和崇高的品节，跻于名儒之列。薛瑄著有《薛文清公集》24卷，世人都尊称他为“薛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