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看雪
2015-08-03王哲
王哲
冬季的禾木真是一幅黑白水墨画,整个河谷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桦树林里掩映着一排排图瓦人的木屋,西伯利亚针叶松和高山落叶林错落有致地装扮在半山腰上;禾木河水蒸腾的水气和农家的炊烟,在微风的作用下给河谷戴上了一条飘舞的哈达。
新疆的雪,要数阿勒泰最大;雪的厚度,要数阿勒泰的最深。生活在新疆,数次在春、夏、秋前往新疆阿勒泰地区,也不止一次走进喀纳斯的禾木乡,但却唯独没有在冬季去过那里。
阿勒泰是新疆最早进入冬季的地方。在以前,每年10月以后,大雪封山,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居住在山里的人,从头一年11月一直要等到来年5月冰雪消融才能出山。封山期长达7个月。如若外面的人想进去,要从布尔津县至禾木中间一个叫冲呼尔乡的地方坐3天的马拉雪橇,中途要在驿站过两个晚上,第三天才能到达禾木乡。最近几年,为了促进冬季旅游,当地政府在禾木举办冰雪风情节,动用铲车推开了路面的积雪修通了公路。冬季开车到禾木,这个多年的愿望总算实现了。
早晨从乌鲁木齐出发,下午6点在布尔津县吃了晚饭。车到了冲呼尔,天色已经渐渐黑了。由浓转淡的晚霞将原本沉默的天空画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道路前面的雪山被落日印得火红一片。真正进山从这里才刚刚开始。路面很滑,车一不小心就滑出路面冲到路边的雪地里。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车灯前的路面。每到前方路况不明,先派人在前方探路,要不就是人给车引路。就是这样,我们这辆车在下山坡时还是转了一个360度的圈,停了下来。幸好,没有发生意外。因为我们听见了路基下几十米深的山涧里涛涛的流水声,吓出我们一身冷汗。
元旦之夜
夜晚22点,当我们看到前方隐隐约约的灯光,听见此起彼伏的狗叫,知道我们的目的地禾木乡到了。安排我们住宿的是一户图瓦族人家,男主人开着自家的皮卡车来迎接我们。跟着男主人的脚步进了院子,女主人和她的姑娘在门口迎接我们。奔波了一天的我们,此时真有回家的感觉。屋子里烧得暖烘烘的,一间正房、两间偏房。正房用来做饭会客,其余两间一间主人住,另一间用来接待客人。屋里安装了土暖气,绕着墙走的管子可供三间屋子取暖。我们把东西卸在一间偏房,等安顿利落后,来到进门时的正房,正屋墙上龛中供奉着佛像,仔细一瞧是“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天赞”的画像,他们视为能够给家人带来好运。房间墙上还挂着几幅主人和曾经留宿家中名人的照片。
趁着主人烧火做饭,我来到院子里,漆黑的空气中透出凉意,呼出的气体刚出口就凝固了,气温的确跟想象中的一样,冷得钻心。仰望天空,漫天繁星,只有这里的天空才是通透的,能看清楚天空中的星座。一只土狗一直在门口守望着。它闻到了煮肉的香味,它知道村子里哪家来了客人,只要等待就一定有回报。在它的心目中,来的客人都是好人,因为总能靠坚守换来食物。它的眼睛始终盯着从屋里出来的每个人的眼睛和手,请求施舍的眼神让人有一种哪怕自己不吃也要给它一口的感觉。
等饭上桌已经很晚了,这一天的夜晚很特殊,因为这晚是2013年和2014年的时间结点,1314——“一生一世”的谐音,多么有意思的数字字音组合,所有人也就能碰到一次。此时此刻,一群摄影人远离家人,在偏远的北方乡村为了共同的爱好相聚于此。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外面过元旦。
这特殊的时刻即将来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所思所想。
晚饭摆上桌子,一大盘肉和几个凉菜。为了这个有意义的夜晚,为了庆祝新的一年开始,老陆专门从车的后备箱里拿了一瓶白酒。当2014年的钟声响起,大家为这一时刻的到来、为在冰雪世界的禾木过元旦的缘分干杯。大块地吃肉大碗地喝酒,晚餐一直进行到很晚,依然意犹未尽。门外的土狗,没有白等,终于得到了骨头,而且是一大盆骨头。
禾木清晨
第二天一大早,不知是谁定的闹钟一个劲地响,我撩开窗帘一瞧,天边已经蒙蒙亮。赶忙起来洗漱,手忙脚乱地收拾器材上车。
在禾木,从天边发亮到太阳露出山头,大约一个小时时间。趁太阳没有出来之前,上到半山腰的平台拍摄水墨禾木,这是每个摄影人到此地的一个心愿。
白雪包裹着的禾木村,仿佛变成了一幅写意水墨画,一切都笼罩在白雪之中。到了禾木河大桥停车场,有十几辆车比我们来得更早。冬季的禾木更加宁静,村庄里的人们在冬季没有早起的习惯,几乎见不到行人,许多只在夏天接待游客的客栈封了门、钉了窗户,连狗儿都还在窝里做着白日梦。
图瓦人木屋上的积雪如奶油般层层叠叠,房顶“人”字形的设计,即可以防雨雪,又可以堆放杂物。正是这木屋,给山村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村边的白桦林,在雪地里更显夺目,白色的树干上黑色的疤痕,就像一个个眼睛注视着匆匆的过客。
背着器材在雪地里行走,脚下的雪能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桥下的禾木河依然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再冷的天气它也不会完全结冰,因为河畔有多眼山泉注入河中,封冻不住的河水湍急地流过,水面上蒸腾缥缈的雾气。河岸边不时能看到跳动的水鸟,它们一会儿扎进水中,一会儿又鸣叫着立在枝头。图瓦人的马拉雪橇在桥头招揽着生意。更让人感到惊奇的,居然还有在零下30度气温下的在外宿营者,山脚下雪地里两顶色彩鲜艳的帐篷里钻出两男两女,正在收拾他们过夜的帐篷,真佩服他们的勇气。
气喘吁吁地爬上半山腰的平台,已经有许多同行架好了设备准备干活了。从栈道这头往那头一瞧,嘿,足有200多人。有许多熟悉的老面孔,也有操着广州口音的内地人,敢情这冰雪节的影响还挺大的,招来了四面八方的游客。从山上向下面的河谷望去,整个禾木乡尽收眼底。冬季的禾木真是一幅黑白水墨画,整个河谷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桦树林里掩映着一排排图瓦人的木屋,西伯利亚针叶松和高山落叶林错落有致地装扮在半山腰上;禾木河水蒸腾的水气和农家的炊烟,在微风的作用下给河谷戴上了一条飘舞的哈达。沿着禾木河蜿蜒而上,河水中的雾气不断奔涌而出,弥漫在河谷上空,形成长长的一道玉树琼枝、冰河雪柳的画廊,流水之处,蒸腾的水雾把人带入到一个云雾缭绕的世界,为水墨画卷更增添了几分秀美。
多彩禾木
火红的太阳从山的那边冉冉升起,先是映红了我身后的山顶,又一点点地映黄了山腰的丛林,当阳光普照到大地时,这里的一切变得如同仙境童话一般。村庄里,图瓦人木屋炊烟四起,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浑厚的牛角号声响起,图瓦人以他们特有的方式迎接新年。
冰雪节开始了,身着鲜艳蒙古族服装的禾木图瓦人,骑马或者赶着马拉爬犁来到禾木大平台,开始举行赛马、射箭、摔跤、古老滑雪等游牧民族传统群体活动,他们用特有的体育活动庆祝新年的到来。活动中,最惊险刺激的就是姑娘追、叼羊、赛马,让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了雪地里游牧民族的马上传统活动,用相机记录下了他们活动中的一个个美丽动人的瞬间。
禾木的冬季是彩色的,下山的路上经过白桦林,阳光透过树干洒落下来,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影子;一个孩子赶着一群牛来到林间的小溪里饮水,吆喝声如蒙古人的长调般凝固在树丛里久久没有散去;一个个马拉雪橇载着客人从林子中穿过,留下一串串欢笑声在林间回荡。当碧蓝如洗的天空飘着一朵朵祥云呈现在眼前时,我自己的心就如同画面中宁静的山村一样平和静谧。身处现代社会、融入时代的高速发展,我们被现代文明所累,身心疲惫。我们总是不停地奔波、寻找着最原始的自然家园。我有幸来到了这个如童话般美丽的冰雪世界,这或许就是我们找寻的“最近的遥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