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

吴晓波

女儿，你应该还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问你长大后想干什么。

第一次问是在去日本游玩的歌诗达轮船上，你读小学一年级。你的回答是：“游戏机房的收银员。”那些天，你在轮船的游戏机房里玩疯了，时不时就跑来向我要零钱，然后奔到收银小姐那里换游戏币。在你看来，如果自己当上了收银员肯定特别爽。

后来，我一次又一次地问你长大后想干什么，而你一次又一次地更换自己的“理想”。有一次是海豚训练师，是因为看了戴军的节目觉得特别酷；还有一次是宠物医生，大概是送圈圈去宠物店洗澡后萌生出来的想法……

你初中毕业后就去了温哥华读书，你过得还不错，会照顾自己，有了闺密圈，第一次独自去旅行，还亲手给你妈妈做了一件带帽子的运动衫。你的成绩也不错，期末得了全年级数学竞赛一等奖。我们全家一直在讨论你以后读哪所大学，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多伦多大学或是皇后大学。

又过了一年，我带你去台北旅行，问你以后想干什么。你突然说：“我想当歌手。”

然后，你滔滔不绝地谈起自己对流行音乐的看法，谈了对中国当前造星模式的不满，谈了日韩公司的一些创新，谈了你自认为的歌手定位和市场空间。你还掏出手机给我看MV，我第一次知道Bigbang和权志龙，还看了他们的MV，觉得与我当年喜欢过的Beyond和黄家驹是那么神似：一样的亚洲元素，一样的都市背景，一样的反叛，一样的如烟花般的理想主义。

在你的眼睛里，我看见了光。

作为一个常年与数据打交道、靠理性分析吃饭的父亲，我这样提醒你：“如果按现在的成绩，你两年后考进排名全球前100位的大学，大概有超过7成的把握；但流行歌手是一个与天赋和运气关系太大的不确定行业，你日后成为一名二流歌手的概率大概只有10%，你得想清楚了。”

你的目光好像没有游离，说：“我不想成名，我就是喜欢。”

其实，我打心眼里认同你的回答。喜欢，是一切付出的前提。只有真心喜欢了，你才会全身心投入，才不会抱怨自己的付出，无论是时间、精力还是感情。

接下来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就特别“乌龙”了。你退掉了早已订好的去温哥华的机票，在网上办理了退学手续，我为你在上海找到了一所日本人办的音乐学校，那里只有11名学生，还是第一次招生。

过去的一年多里，你一直在那所学校学声乐、舞蹈、谱曲和乐器，据说挺辛苦的，一大早进琴房，下午才出来，晚上回到宿舍，身体就跟散了架一样。你终于知道把“爱好”转变成“职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到底学得怎么样，是否有当明星的潜质，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你的确是快乐的，你选了自己喜欢走的路。

“生命就应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这是台湾黑松汽水的一句广告词，大概是12年前，我在一本广告杂志上偶尔读到的。是这句广告词让我突然间明白了生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浪费，你需要判断的仅仅在于这次浪费是否“美好”。后来，当我每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便问自己：“你认为它是美好的吗？如果是，那就去做吧。从这里出发，我们去抵抗命运，享受生活。”

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我亲爱的女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