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圆我文学梦
2015-07-30许登彦
许登彦
《飞天》是我老家甘肃文联主办的一本纯文学刊物,我对它怀着一份血脉相连的深厚情感。从相识、相知的那一刻起,《飞天》就像一位不离不弃的良师益友,陪伴我走过了人生整整三十余载的风雨历程。可以这样说,《飞天》是高举在我心头的灯盏,在无数个阒静的夜晚,照亮了我文学道路上梦想前进的方向。
那是1974年寒冬的一天黄昏,我在甘肃老家高台县红联村一座四面漏风的土屋里呱呱坠地,来到了这个荒凉人世。这是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自然条件和环境十分恶劣,常年干旱、少雨,世世代代的祖辈们只能靠天吃饭,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收获着微薄的希望。六年的时光,我在小村庄度过了饥饿而苦难的童年。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村子里遭受了特大旱灾,粮食颗粒无收。迫于生计,父母准备了简单的行囊,带着大姐、我和大弟,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登上了一列西去的绿漆火车,去一个叫新疆的遥远地方。我当时已能记事,第一次坐火车的巨大喜悦感充溢在我的头脑里。我扒着车窗,看到了从眼前一闪即逝的村庄、农人、土屋、树木、牛羊……这一列绿漆火车,多么像一条百足虫,在荒凉而浓重的大地上缓慢蠕动。父亲望着车窗外,轻声地报着一个个站名,高台、嘉峪关、酒泉、星星峡……这些城市和集镇,就像夜空中的星辰与我擦肩而过。我感觉到自己瘦弱、单薄的身子正在一点一点地陷落,仿佛掉入了深不可测、无法预知的未来,我的眼里溢满了泪水。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当时火车上的一个情景。由于火车上人很多,担心东西被偷,父亲忠于职守地担任着警戒的角色。那是一天中午,“咣当、咣当……”火车车轮撞击铁轨发出的巨大声响把我惊醒,我揉了揉眼睛,看见父亲整个身子伏在车窗前小小的几案上,正在看一本书。我把头凑了上去。父亲看我午睡醒了,摸了一下我的头,把书轻轻地合上,教我认封皮上两个庄重的字。“飞天、飞天……”我一遍遍地默诵着,记在了心里。
坐了六天五夜的火车,我们一家千里迢迢来到了新疆。后来在叔叔的帮助下,我们一家在石河子乡一个叫努尔巴克的小村庄落了脚。这一年的九月,小弟也降生了。包产到户后,我们家分到了田地。由于孩子多,家里经济条件十分拮据,父母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含辛茹苦地供我们上学。在父亲潜移默化的熏陶和影响下,那个时候我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小人书和连环画,一颗文学的种子在我幼小的心灵开始落地生根。家庭条件富裕的人家,孩子都有零花钱买冰棍、雪糕和汽水,父母没有零花钱给我,已经懂事的我就自己想办法。那时候,我家住在毗邻石河子郊区的努尔巴克村,每到下午放学和周末的时间,村里的大人们都会看到垃圾堆里翻拣垃圾的三个瘦弱的小身影。做完作业没事的时候,我就带着两个弟弟步行一公里来到石河子市区的各个垃圾池,从臭气哄哄的垃圾堆中拣拾有用的废品,然后用偌大的蛇皮袋子装裹着,吃力地背到就近的废品收购站,把废品换成钱。这个时候,是我们弟兄仨最高兴和激动的时刻。看着两个弟弟可怜巴巴的眼神,我犹豫再三,终于狠下心给两个弟弟每人买了一根两分钱的冰棍。两个弟弟眉开眼笑地噙着冰棍跟我去了新华书店。书店里五彩缤纷、图文并茂的连环画和小人书让我眼花缭乱。每一次进书店我都毫不吝啬,几乎会花光我们弟兄仨捡废品换来的钱。到了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很多的小人书和连环画。父亲看到我喜欢看书,就把他从甘肃老家带来的一摞《飞天》杂志珍重地送给了我,并一再叮嘱我要爱护好书,认真看里面的文章,学习里面的写作方法。我喜不自禁,把父亲送我的那一摞《飞天》杂志奉若至宝,爱不释手。我把每一本《飞天》杂志都认认真真地包好书皮,净手,把桌子擦干净,坐在桌前端端正正地看书,从不折书页、卷书角。
我从小酷爱文学和写作,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我的初中和高中时代是在石河子乡四中和一中度过的,学校设有图书阅览室,这最大程度地满足了我的读书愿望。图书馆就有我钟爱的《飞天》杂志。每天下午课后做完作业,我都会跑到学校的图书阅览室,如饥似渴地阅读各类文学书籍。我精读《飞天》杂志里面的每一篇文章,对读到的精彩句子和自己的理解和感悟,我都会认认真真地作笔记。慢慢地我的手痒痒了,开始学写诗歌和散文,并向文学刊物频繁投稿。我至今清楚地记得,1990年我的第一首诗歌发表在当地的报纸副刊上,在全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全班同学叫嚷着让我请客,我拿着报社寄来的五元钱稿费,给全班的40位同学每人买了一根棒棒糖。这是我一生中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精打细算计划好家庭各项支出费用,拿出将近四分之一的工资购买文学书籍,这其中包括自费订阅的《飞天》杂志。由于调换工作单位,我辗转数地,每次搬家时,别的物什可以贱价处理,唯独书籍和每一本《飞天》杂志舍不得处理,它们就像神交和跟随我多年的故友,它们离不开我,我也舍不得离开它们。我的小书房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码满了书和一摞摞的《飞天》杂志。每天我都要对书房进行卫生清洁,我会用鸡毛掸子轻轻地掸去落在书脊和封面上的灰尘,然后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它们。一排排的书籍和《飞天》杂志也用无比纯净的眼神看着我,我们长时间地用心灵对话,劳累了一天的疲惫身心顷刻归于宁静,这是我和书籍、《飞天》杂志共同诗意栖居的天堂。
书籍为我打开了一条通向梦想的道路,我尤其从心底里感谢陪伴我走过三十余载春秋的《飞天》杂志。从小通过阅读大量文学书籍所积累的鉴赏能力和写作技巧,再加上笔耕不辍的勤奋写作,从1990年发表处女作开始,我的文学作品在石河子、兵团、新疆甚至全国各地的报刊上陆续发表。现在的我是石河子作家协会理事、兵团作家协会会员,迄今已累计发表小说、诗歌、散文、传纪文学等作品180多万字,多次荣获石河子、兵团、新疆和国家级文学奖项,成为石河子一名小有名气的作家。就在今年春节过后,我从下面一个100公里远的小镇上调到了石河子文联工作,成为一家诗歌刊物的编辑。父亲得知后,也为我感到由衷的高兴。穿越悠悠的岁月,我从心底里感谢书籍和《飞天》杂志,是它们改变了我的人生和命运,让我圆了一个平凡人的文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