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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阎连科小说中的“文革”书写

2015-07-25王阳

北方文学·下旬 2015年4期
关键词:阎连科书写小说

王阳

摘 要:作为危及民族精神文化以及历史的重大事件的“文革”,在结束至今的近四十年中从“伤痕”、“反思”、“先锋”等文学思潮的不同代际的作家都在书写“文革”,各有特点和局限,鲜有深刻反思与批判“文革”的作品。文学思潮之外的阎连科在对“文革”记忆的恐惧之中引发创作的激情,从“文革”在故事构成中的作用、“文革”发生的场域等变化反映阎连科在不同时期对“文革”记忆的异同。他把“文革”放入历史长河中,探寻发生的缘由与矛盾点,书写个人记忆中真实的“文革”,建构也消解了“文革”存在的意义,是现实主义向神实主义的过渡。

关键词:阎连科;小说;“文革”书写

“文革”是一个危害民族的重大历史、文化、精神、社会事件,结束至今近四十年中不同代际的作家对“文革”反复书写,共同完成对“文革集体记忆”。“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先锋”文学接替进行书写“文革”, “以‘文革为故事背景,不等于是对‘文革的反思”,“思想、反思或批判是衡量一个时代文学整体水平的尺度” [1]。由于社会主流话语、国家和民族意识以及作家自身经验的限制和写作姿态,而 “文革”的书写大多沦为模式化书写、虚无主义书写。

“文革”小说的存在是“反抗遗忘和坚持真实, 它们也是见证文学对待历史、对待现实以及对待写作者和文学自身的最为基本的伦理姿态” [2]。文学要有反思和批判之用,作家要探寻“文革”历史深处的矛盾和生成缘由,需要用理性的、宏大的眼光把“文革”这段历史“放进民族发展和人类存在的长河之中” [1],对历史做出真正的体察与理解,并赋予其当下意义。在文学思潮之外、之后的阎连科也开始了自己的书写“文革”之路,他的创作源于绝望中的激情,而每一部长篇小说的完成是“对某一件事,某一类事,某一种情绪/精神/状态” [3](20)的长期恐惧进行排遣与对抗。阎连科认为,对于他之前的上一、两代人,“文革”是亲历的血泪史,对于之后的一代人是荒诞的故事,而对于他这一代人“‘文革是最为真实的记忆” [4](29)。“文革”时期是阎连科的少年时期,他通过剖析自我少年时期的即文革时期的崇拜与欲望,扩大至整个“文革”时期的人性,将人性放入历史长河之中,探讨“文革”书写的“变”如故事结构构成、场域变化、权力与崇拜的关系以及“文革”书写的“不变”,来辨析“文革”存在的意义与存在的无意义。

一、“文革”书写的“变”与存在的意义

“文革”的书写随着作家创作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反映了作家对“文革”记忆的变化。《情感狱》、《坚硬如水》、《受活》、《炸裂志》(分别创作于1991年、1998年、2001年、2013年)呈现了阎连科小说中“文革”构成故事的作用、发生的场域及与权力的关系的异同。

《情感狱》中“文革”消匿于生活,特定的历史背景下的历史标记 “返销粮”、“批斗对象”、《东方红》、《心中的太阳永不落》提供给我们判断时间的依据;《坚硬如水》中高爱军因为爱情患了革命和爱情的双魔症,夏红梅因为革命患上爱情和革命的爽魔症,是革命时期的权力斗争;《受活》与“文革”相关的是“黑灾”、“红难”、“黑罪”、“红罪”,打破了被世界遗忘的受活村天堂日子的历史事件;《炸裂志》中“文革”成为铺垫,是故事起点的背景。“文革”故事发生的场域与“文革”中人们追逐权力的目的也有所不同,《情感狱》中瑶沟村群体权力的目的是为 “返销粮”的平等,是权力与生活的故事;《坚硬如水》是通过对二程故里程岗镇的斗争,高爱军、夏红梅获得政治地位的提升及性欲的满足,村民获得更多的利益,是权力与性、政治的故事;《受活》中人民走出封闭的受活庄进入大都市,残疾人想获得金钱的满足,柳鹰雀想要金钱带来的政治,是权力与金钱、政治的故事;《炸裂志》中炸裂由村发展至超级大都市的历程,是权力与政治、性交错纵横,对人性、时代炸裂的描述。

“文革”书写的时间起点呈现出越来越晚的倾向,由正在发生的“文革”到历史中的“文革”;“文革”在故事构成中作用是越来越具体的由消匿于生活到直接作为新时代到来的起点;“文革”故事发生的场域是越来越广阔的,由村到超级大都市;“文革”故事中人们对权力的渴望是越来越心鲜明的,“政治人”是越来越疯狂的。作家书写“文革”虽有“新的生命元素”的出现,但反复书写中总有作家恒定不变想要表达的内涵。“文革”只有在人们满足权力、利益争斗时才有存在的意义,此时它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情感狱》中只有当与群众切身利益相关时,人们才会注意到“文革”的存在。《坚硬如水》是一部“貌似革命的‘革命者的变态情欲疯狂肆虐的历史” [5],革命的狂虐是伪革命者的狂虐。《受活》中“文革”的存在是外界圆全人的需要,受活庄被需要时才是“文革”呈现之处。《炸裂志》中作者明确指出“文革”是氏族之间的宗法斗争、宗族矛盾、阶级斗争,小说中“文革”存在的被利用的指向性越来越清晰。

阎连科的“文革”书写是变的,变的是表层的“文革”在故事构成中的作用、“文革”故事发生的场域、“文革”中与权力缠绕的目的,而 “文革”与权力的关系是“文革”存在的根本意义。“文革”书写也是不变的,不变的对人性与“文革”关系的描述以及把“文革”放入历史的长河中去书写。

二、“文革”书写的“不变”与存在的无意义

“文革”“的书写又是不变的,是永恒的。首先人们关心的是衣食住行等个人权益使“文革”这一历史事件成为非理性人们达到目的的工具,消解了革命存在的意义的积极性。其次,“文革”前后生活并未发生巨大变化,仍在轮回之中,它的“不变”从根本上消解了存在的意义。

《情感狱》中人们对权力向往的群体性是为了生活,粮食与权力才是生活的基础。人性就是满足生存所需,同样地,欲望也是人性之一,人的欲望借助狂乱的“文革”得到狂肆的宣泄。 革命没有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所许诺的幸福,甚至还充当了非理性的人欲望满足的工具,使“文革”存在本身更无意义的。《坚硬如水》中“文革”充当伪革命者的工具,但最终高、夏二人的死亡宣告了“文革”工具意义的破产。“文革”是被追逐欲望的人们所需要时才存在的,而它作为工具并未成功,这就是“文革”无意义中的无意义。

“文革”前后人们的生活并不能产生重大影响,《情感狱》中“文革”的背景可忽略,时间具有一种虚拟性,“连科”每段感情发生的时间可以互换,不影响事件的过程。《坚硬如水》中出现很多“文革”语录、“文革”歌曲显示表层表示生活的不同,深层意义高爱军的思维方式仍按“文革”,皆为私欲,民众受利益的号召才愿意革命。受活庄的“黑灾”、“红难”、“黑罪”、“红罪”虽发生在“文革”期间,但这只是一个无意义的历史背景,并非只有“文革”才发生革命的悖论、政治的癫狂,绝术团被圆全人的敲诈、虐待、强暴等残暴的对待也是对之前灾难的重复。革命之前,革命中,革命之后,都有灾难、都有队权力与欲望的痴迷。炸裂村在“文革”之后仍旧是家族之间的斗争,充满着权力、色欲、复仇,小说开头点出“炸裂村才计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之轮回”,这并不是文革与改革的断代,而是改革对文革的延续与循环,是在新时代下的又一个文革。此时,带给我们的思考是,面对“文革”究竟该如何反思,如何找到历史发生的根源并避免再次爆发。

人性是永恒的,在不能满足人类生存的基础上,人们根本无心革命,在满足人类生存的基础上,人性中的欲望泛滥而记住革命的狂热满足自我的私欲,这是对“文革”的消解与讽刺。人性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会改变,那么“文革”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次又一次人性炸裂的重复。

三、灵魂真实上的“文革”书写

阎连科认为真正的真实不是经验的真实,而是灵魂的真实,他以“神”的桥梁到达“实”的彼岸以此到达内心对“文革”最真实的书写,这就是他的神实主义。阎连科“文革”书写的真实性不仅在于他以农民作家的姿态去关怀民间面对生活的剧痛与悲惨,以人性为共时来解读“文革”,还在于以历史为历时来追溯“文革”,达到共时与历时的结合。

乡村的重要地位在解放后变得无足轻重,“只是社会主角的群体配角,是革命漫无边界的辐射地带,只是革命兴起时的必然牺牲和最终成就革命的辽阔地缘” [6](22)。阎连科始终以农民的姿态对乡土进行书写,对“文革”的书写始终放在民间立场,书写在“生死临界点”的人的生存的本真。阎连科有着自己的信仰和永恒的对历史进行的反思,去拷问、灼烧心灵,追求灵魂的真实。他要透过感知世界的表层到达无法感知的世界的内部,达到灵魂的真实,人的本质是毁灭,人性的真实是欲望。

阎连科从人的生活的本质和人性的本真去反思“文革”,人类在意“文革”之时,“文革”只能成为达到目的的工具;作为工具的“文革”最终的失败,从根本上否定“文革”存在的意义。阎连科对“文革”存在意义的质疑首先是不论“文革”与否,人们的生活依旧,生存的基本属性是最重要的,其次是“文革”倘若存在,只能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非理性的人性的需要,它只是一种工具。他把“文革”放在历史中去拷问,从过去到现在、未来去反思人类悲剧的实质和因果,反思人类自身,揭示人性。

作家要反思“文革”的悲剧,即使这样一种“文革”不存在,另一个“文革”也会出现,比如在消费社会思想性的再次丧失、金钱至上主义都会导致文学作品思想的浅薄。阎连科无疑做到了这一点,他的“文革”书写连接了 “文革”与改革的断裂处,“文革”与“改革”是一脉相承的,“改革”是“文革”新一轮的轮回,这体现了阎连科历史循环论的时间观念。如《日光流年》中“改革”之后三姓村村民再次投入卖皮卖肉中打破活不过四十的魔咒,《炸裂志》中新的时代是对“文革”的重复。人的属性是从人类诞生之日就有的,人的生存欲望不可能不依附于人体。阎连科认为人的本质是毁灭,但生命的意义在于创造一切的不可能,陷入无限的悲观的历史循环不能为生活于历史中的社会以及人类找寻到生之意义。作家需要做的还有告诉人们怎样做才能摆脱现状,不再淹没于历史中如同“文革”这样可怕、荒诞的游戏,得到生之意义。

参考文献:

[1]傅小平.消费时代与文学反思[J].南方文坛,2011(6).

[2]沈杏培.刍议当代小说的见证叙事:以“文革”题材小说对对象的研究[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12(3).

[3] 阎连科.他的话一路散落﹒我为什么写作[J].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2013.

[4] 阎连科,梁鸿.巫婆的红筷子[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2.

[5]李遇春.走出“文革”叙事的迷惘——从阎连科和刘醒龙的二部长篇新作说起[J].小说评论,2003(2).

[6]阎连科.我与父辈[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

作者简介:王 阳(1989–),女,河南郑州人,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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