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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逃避现实是我唯一的内心现实

2015-07-24

齐鲁周刊 2015年28期
关键词:长衫老树画画

“画这画的人,心在天上游荡呢!”一份“老树画画”对这个世界的内心告白,一本极具标志性的老树式长衫人物绘画集。好玩,通透,真率;乱世绘本,绝妙好词!

画分七组,“日常”“闲情”“花犯”“心事”“时节”“江湖”“桃源”,最具标志性的老树式民国长衫人物画,加上最有味道的老树式“歪诗”,连接起来就是这个独特的长衫人物的世界,就是老树自身的世界。

文有七题,以“答客问”的形式,讲述老树从画的经历、师承,谈自己的画,说自己的“诗”,字字都是“自家的思,自家的爱,自家的园子,自家的菜”。

二〇〇七年,重新对画画有了兴趣。手艺捡起来,竟然就画到现在。这期间有朋友喜欢,也是好奇,问这问那。于是约着吃酒,闲扯。扯着扯着,认真了,竟然有了问题。于是,闲扯变成了随后几次有预谋的访谈。这本书中的文字,就是数回谈话的整理集成。

按理说,一个画画的,不应该说那么多话,否则就有“画不够,文来凑”的嫌疑。好在我没有这样的焦虑,因为本身不是专职画画的。不是专职画家,至少就有三个好处:一个是不用靠这门手艺吃饭,不用混到那个叫什么界的圈子里去。另一个是,因为不靠这个吃饭,所以不用把画画当个了不起的事儿来看待,可以乱画乱说一气,图个高兴自在,不用在意专业人员的看法和脸色。第三个是,我是学语言文学专业出身,又混在大学里教书多年,本职工作,就是说话。很多想法单靠画张画说不大清楚,于是,还是得在画画之外来说一说。

作为一个业余绘画爱好者,持续的绘画过程给我带来的影响谈不上有多大,但却很具体。其中一个具体的影响是,它改变了我个人跟外部世界各种事物的关系。比如,在没有画画之前,每天出得门去,眼睛投向一个混乱嘈杂的远方,内心充满抱怨和没来由的愤怒,与无数活泼泼的生命擦肩而过,从无数奇妙的事物旁边匆匆走过。自以为对身边的一切熟稔于心,其实却是一无所知。正是因为画画,开始注意到四季的移易、风物的变换,开始仔细地观察不同花儿的样子、颜色变化,叶子是对生还是互生的,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物体的阴阳向背,物体表面的不同肌理,马路上的一条裂痕,横亘眼前的一根树枝,等等。这个变化似乎微不足道,但对于我来说就很重要。能够觉察到自己的这个一无所知,心中开始有了谦卑,老实多了。在这个惶惶不安的时代里,在我这个年龄上,能谦卑一点地活着,复归于对周边事物的好奇与专注,并因了这种好奇与专注,渐渐有了一种持续的喜悦和平静。

另一个具体的影响在于,因为动手去画画,让我找到了一个契机和线索,把过去做过的不同事情,分别开来去理解却总也捉襟见肘的事理,渐渐打通了。过去所学的东西,继而挂在嘴边儿谈论的东西,总要落在某个专业的领域,所谓术业有专攻。这种分别起初有不得已的缘由在,时间长了,专业跟专业之间便有了越来越清晰的区隔,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个的利益团伙儿,一干人马混迹其间,所谓专业的说辞听上去更像是一些狡猾的阴谋。而我们总是被这样的说辞所诱惑、引导、暗示,渐渐误入一条狭窄的通道,而且确信这就是世界本身的样子。问题在于,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这个世界上周游一遭,他的无限丰富性、暧昧性、随机性,他所感受到的这个世界的整体性和没有边界性,怎么会因为某一专业的说辞和暗示所限定?在我个人的切身经验来说,这种专业的分别,因为动手绘画的缘故,变得不那么清晰了。因了画画,找到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切入进去,左拐右行,渐渐打通此前涉足各界而生出的种种疑惑。

所以,与绘画本身比起来,我更享受这个渐渐明白一些事理的过程。打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得提前有个明确且伟大的目标,等到这个将来时变成了现在时,发现事先想好的那个样子搁不进现实这个时空里去,于是方寸大乱,百般纠结,一路焦虑,搞得自己都不想好好活下去了。

我个人的经历一再地告诉我,人其实是可以做一切的事,有机有遇。谁说我一定是个画画的?谁说我一定是个做摄影研究的?不过是机缘巧合,正好走到了这里而已。此时此刻,待在这里,一意简净,认真地做着手里的事,得一份平静,就可以了。

苏东坡先生当年说如何做文章的话,同样可以拿来说人当如何行走于世间:“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

一切“意义”化的说辞都是某种利益集团为了达成一个特别的目的而故意制造出来的一套谎言。以艺术为理由的逃避现实之举本身也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啊,我还是喜欢将艺术看作是在生活本身当中的一种特殊的存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处所。因为如此,我们才有个可逃避的去处。也正是因为有了“艺术”这个说辞,我们才有一个可以合法逃避现实世界的理由和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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