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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刺猬

2015-07-24党长青

延河·绿色文学 2015年6期
关键词:王老汉王家刺猬

1

从宝当滩往北50里的村子叫纳林高兔(蒙语,汉译是狭长的沟壕)。1957年农历7月的一天,生产队社员王根发晌午放牛回家吃饭,太阳晒的他眯起困乏的眼,肠胃火烧火燎,装水的皮袋不剩一点水,他迷糊的几乎要倒卧下去。牛群里那头拉稀屎的小牛犊,落在后边摇晃的有的拐,王根发一鞭子抽下去,小牛犊的后腿歪了一下,后蹄踢出来一个东西,铁质的小刺猬。王根发捡起来端详半天,认不清这玩意是什么宝贝,反正沙湾里常有古铜钱烂箭簇被风吹得出来,村里人也不当作珍奇物品看待。他把带点黄铜和黑铁颜色的小刺猬揣进上衣口袋里,无意识瞅了眼几棵粗壮的红柳。

吃过饭,王根发又去放牛。生产队共有17条牛,黄黑白三种皮毛,走在沙梁上还真有看头,沙米和棉蓬变黄了,草籽上了面,牛撵着吃。王根发躺在红柳下,拿出铁刺猬把玩着。铁刺猬的刺毛不长,刺与刺之间泛绿,他用牛鞭杆子敲打,发出悦耳的响声。刺猬不大,和捏在手心的小圆瓜形状类同,掂分量够八两重,扁圆形的外貌,头在旁边伸出来像半个拇指大,但眼鼻口耳俱全,越看越好玩儿,王根发汗津津的手把铁刺猬揣摸得泛起铜黑的颜色。一个古怪的念头突然闪过:是不是那地方还有金银呢?要是还有古董,挖出来说不定会发财。王根发想着想着站起来,太阳还没落下西沙梁,他就吆喝着牛群往圈里赶,一些没吃饱的牛不想回去,他打着响鞭吼喝着提前让它们归圈了。

夜里月亮贼啦啦地明,王根发把发现铁刺猬的事说给60多岁的父亲王生仁听。王老汉说,不要声张不要乱说,咱们半夜去挖掘,地点你记下了吗?王根发直点头。父子两人拿了两个柳条筐,扛了铁锹就往沙湾走。王根发还拿了一盏罩子灯,加满大麻油,好看清楚挖出来的东西是什么货色。纳林高兔村总共才住20户人家,天一黑,人们都开始睡觉,连狗也懒得叫,偏僻的地方没一个外人,空叫唤给谁听呢?天降下凉意,沙湾里浸着冷冷的阵风,半圆的月亮睁着独眼,瞅着两个人影悄悄出村了。

一泡滚烫的热尿从王根发的裆下射出。夜幕下,两把铁锨开始小心翼翼的翻动起来。王老汉知道,挖沙的动作不宜快,如果铁锨把土里的宝贝铲烂了,那东西卖给识货的人就不值钱了。王老汉知道,他祖上留下的一副铜马绊就在村里的一个古墓里挖来的,1948年闹年馑时,他到榆林城换来了两石红糜子,养活了全家人的性命。听老先人说过,他们这地方几千年前有匈奴王住过呀,这沙湾十多年里的圪坨地统称叫金场湾,但村子里谁也没挖到金银珠宝,只是祖辈人的一种传说而已,因为全村人没一家发财户主,尽是些不饥不饱半穷半富的移民户。多少年了,金场湾名不符实,只种些土豆和糜子荞麦等旱生沙地作物。儿子根发发现的铁刺猬,是应了他多少年来的发财梦?

罩子灯闪闪忽忽如同鬼火,父子两人忙得汗水淋漓,王老汉的铁锹刃扎到一个硬物,忙爬下用手刨沙,手感告诉他又一只铁刺猬找到了。王根发把罩子灯凑近一看,铁刺猬的形状和他捡到的那只一模二样……沙梁四周有一只野狐鸣叫,两只不知名的夜鸟掠过头顶,沉静的夜有点瘆人,两个人望着稠乎乎的天色,月亮躲进云层里,有点泛红光,风晕在月亮周围扩散成一个圆环,王老汉说儿子丢剥了衣服快挖,明天太阳上来咱就露馅了,宝物不能见人,有第三个人碰上就得分给人家一点,被窝里放屁只能独吞。他们把沙坑挖成一个大糜窖,罩子灯放在坑底里,免得散光。铁刺猬都埋在一层黑灰色的硬钾土里,柳条筐装了13只大小一致的刺猬。王老汉挖到一只古怪的物件:那物件长四条腿像个羊,鹰嘴,头上生长长的鹿角,且角和角拧结在一起,十分好看。王根发在灯下打量一阵子,给起了个名叫“鹰嘴怪兽”,王老汉把他包在汗味咸臭的布衫里,说:“这是纯金货,我认得金银哩”。一只活刺猬在沙窖边沿爬行,王根发铲了一锨沙扬过去:狗东西,你的老祖宗都装在筐子里,莫非你也想下来当复制品?老汉说,别管那么多,那是夜里寻食的刺猬,你快挖。窖挖到一米七八深浅时,三个大瓦罐出现了:倒出来的东西都是发白光的小动物,银虎、银鹿、铜狗、铜虎、铜鹿、玉石刻的羊、银子铸的盘羊(卧着的羊),有一个圆形的银牌,雕刻着四个脑袋的虎头,王根发也给命名叫“四首银虎牌”。手忙脚乱,汗流浃背,父子两人捡拾了两柳条筐宝贝,害怕沙窖挖深了人被活埋,因为流质的沙粒没支撑力,他们不敢破命挖宝。王老汉说,埋坑走人,不然别人会发现的。东方鱼肚白的时候,王根发和父亲爬上沙窖,两个人累的口鼻冒气没有一点力气了。但心里兴奋,不敢松动,还是把翻上来的湿沙回填到坑里。王根发赤光了上身担着两筐宝贝疙瘩往家走,王老汉用柳条扎了把扫帚,把挖了半夜的场地扫得平坦干净,还用赤脚踩了几行脚踪,撒了干明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东升的太阳把老汉的笑脸照成红铜色,他披上烂布衫疲惫地走着,大腰子蓝老布裤子如同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2

王家发财了。王老汉给全家人下了死令,谁也不能给外人说挖回了宝贝,两个儿媳家的亲戚上门,也必须守口如瓶。王老汉给多嘴的老婆说,你娘家来人也不许鬼嚼豆子,如若泄露秘密,无条件打发你滚蛋。老婆看到老汉黑封的脸,汗毛都乍起了。王根发也给婆姨安咐好,他把那只刚开始让牛蹄子踩出来的铁刺猬藏好,女人包在一个蓝碎花格子的包袱里,压在娘家陪嫁来的大木箱底下。

七月的太阳分外毒热,沙地上反射出的阳光和如麦芒和针刺,红柳林里的沙竹草枯萎起来,王根发站在沙梁上向远眺望,一片一片的大沙梁起伏如浪,蒸人的炽焰从地里升起,除了纳林高兔滩还有点湿气,四周环围的沙地给人一种寂寞的辽远。空旷的天空下,云朵如弹跳了几千丈,躲到最上面去了,一只苍鹰来回盘旋,他想,这家伙是不是想把牛犊子也叼走呀?全村人入了社才三年多,人心不够齐,一些人对缴回到社里的牛和骡马,还留有恋心,他们不时半夜站在农业社的畜栏外,观察自家归并回来的大牲口是胖了还是廋了。铁牛铜驴纸糊的马,倒是那些养尊处优的骟马们掉了膘。他牧放的牛群,从体格上看没有什么大变化。干部们说要爱社如家,冬天里为给牛加足夜草,他常常立冬后就住进社里的饲养室。秋收完后,他将又要入住饲养室,准备铡草垫圈,牛圈里的肥料在秋雨中才加入柴草,拌合起细水长流的牛尿,踩踏发酵成明年春天的足劲底肥。

下夜喂牲口最苦的时间是冬天,半夜天寒,一领老羊皮袄披在身上,夜草要添上两回才行。王老汉心疼儿子根发,秋天过后住饲料室的人换成了自己,让儿子回家找媳妇睡去。夏秋之夜草肥,牲口们不需要喂夜草,王根发就睡的亮天黑地,鼾声打的老鼠也不得靠身行走。可自从挖出宝贝,他夜里再也睡不着了。穷毬日下个没福鬼,一种欲望催逼的王根发无法安神定气;那些闪着黄光和绿光的古器具,究竟能卖多少钱?父亲把它们锁进红油漆大竖柜,究竟什么时间可以联系到买主?铜刺猬真的是铜的吗?

睡不着觉就乱思量,思量多了就又想挖宝贝。半夜里,它叫醒了妻子,两人拿上铁锹和尖镢,走向那片神秘的沙土地。婆姨听说挖宝贝,把七岁的男娃锁在家里,穿了单衫点上灯笼紧跟在丈夫的后面,有一个结实的男人做伴,猫头鹰的冷笑她也不害怕。夫妻两人把带来的罩子马灯绑在一根木杆上,拼命挖土,到两米深浅的时候,根发叫妻子到上面翻土,他自己在深窖坑的硬土墙壁上掏一个拐弯的洞,凭上次的经验,这样的深度向平行线扩展,就可能会挖到宝贝。两个人忙的气吼斗流,嘴和鼻子三股出气,汗水将秋衣浸湿了,再累也兴奋。他妻子觉得坑畔上的泥沙在脚下慢慢开始下陷,便惊叫一声:“快闪开,坑子塌也。”顷刻之间,王根发的头刚想从拐洞的里边退出,但堆起来的黑钾土忽闪了一下,把他上半截身子给埋住了。女人急的大哭,拼死力用手刨地,她越刨上面的流沙流的越快,眨眼之间根发埋得不见踪影。沙坑离自家够一里路,她哭喊着把公公婆婆弟媳吼叫出来,挖了半天,王根发浑身紫胀没了一点气息,口里都是血。根发弟弟去了内蒙亲戚家办事,没在家也没法救哥的命。

王家办丧事,全村人奇怪的不行:活蹦乱跳的王根发昨天还放牛,今早怎就咽气死亡呢?那个沙坑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刨挖呢?精明点的村里人好像猜到原因了,莫非金场湾真的有宝贝让王家人挖到了吗?两三个好奇的人到金场湾哨探了一回,看到沙滩里有人翻搅起湿土,王家死了人顾不得回填平整,那几个人回家拿了工具就在旁边接着开挖。消息比麻雀的翅膀还煽动得快,几乎全村老幼都上阵挖坑寻宝了。村队干派了个骑马的年轻人,立刻向乡公所报告,乡公所派来三个干部,还拿着短枪骑着马,飞快地来到金场湾驱赶村民。乡公所的电话打到县城。县公安局带着文化馆的一个懂文物的工作人员,第三天就到了王生仁老汉家。

3

王家刚发完丧,把大儿子根发埋在西沙梁上。哭声和呜咽声笼罩着王家的院子。县乡两级办案人员住进王生仁的西房里,日夜进行全面审查每一个家人。

根发女人的头上还裹一圈白孝布,眼睛肿的像核桃大,任谁盘问都不说一句话。公安人员把王老汉捆在一把榆木椅子上,不给吃喝。逼王老汉说清前因后果。根发兄弟没回家就听到了公家人员到了自家的风声,越发朝着乌审旗地盘上逃走了。村里人听说有公家的干部进驻了王家,不能说咸吃萝卜淡操心,却也都关注着挖宝贝的这件稀罕事。穷困的生活没有一点溜光水滑的颜色,却藏满了灾情劫难,王生仁感到拾到的东西不扶主,拣到的金子没便宜,古货都有妨犯,不然怎会搭进儿子的一条命呢?老汉决心扛着不说,无奈轮番的拷问和饥饿折磨人,任他是一块铁,火炉逼烤的时间久了也会变软。正当他撑持不住准备把藏的东西说出来时,一个操着关中口音的中年人来到王家。

这人叫戴星,是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一位专家,西北大学考古系毕业。他留着偏中缝的头发,圆脸有络腮胡须,穿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四个衣兜里鼓鼓的揣些不知名的卡片和小本本,眼镜后边那双如鹰鹫的眼仁,闪一闪放着冷光。但他看人的时候却柔和多了,尤其是见到了王老汉,他的眉毛都笑弯成柳条样儿了。戴星刚刚四十岁,考古工作干了二十年。晋祠考察完文物后,在太原市的一条小街上转悠,发现了一家古玩店的柜台上有几枚刀形的白玉,玉条上还钻了孔,凭经验他判定这是上古时代的器物。他向古玩店老板仔细询问了白玉小刀的来源,才知道这是陕西北部高家堡镇附近一个叫石峁村的公皮货商,前三个月卖给店里来的。戴星双眼放光,他顺藤摸瓜来到石峁村。苍凉的石头山,散着冰冷的寒光,塞上寒风吹得他直打哆嗦。眼看过年了,他匆匆地查看了一番地形,有几道石头垒筑的老墙,隐约在山头侧边起伏着,他料定此处有座深埋地下的古城,建筑面积肯定不小于现在喧哗吵闹有集市的高家堡城。戴星在小镇上逗留了两天,在镇供销社收购站买了三片白石头片(白玉),那上面也钻有圆孔眼,他准备拿回西安让专家鉴定,这物件属于什么年代的玉制品。晚上到高家堡街的中兴楼西侧,碰上派出所的一个所长带几个人坐一挂马车要出发,一打听说去宝当乡办个私自盗宝的案件。戴星对古董的敏感性又一次直撞心门,他拿出自己的证件要求同去事发地,所长见他一口关中口音,就把这位考古学者带到纳林高兔来了。

戴星见了王老汉,凭着职业的嗅觉,仿佛他闻到了一种久违的土腥味和烂铜味。他的眼光落在王老汉的古树枝的手指上,他走过去把王老汉头上的白羊肚手巾嗅了又嗅,便收拢了笑弯眉毛的容貌。他拉着王老汉手,问:“大爷,你家里遭难了,为啥呀,人的心气不可太重。他们拷问殴打你固然不对,可你为什么不说一句真话?你们挖土淘宝的那地方我去过了,理应归国家。我从西安来,专门考察古物古货,给国家寻宝来了”。王老汉转着白多黑少的眼仁,回敬道:“我们种地放牛的农民,谁认得宝贝是什么物件?你们这是怀疑心太重,学土匪拷财神那样逼我的命呢”。

戴星晚上和公安派出所的人商量,王老汉亡子悲伤,不宜动用武力拷问,应当由他来仔细盘问,讲清国家的文物政策,晓以利害关系,他相信王老汉会把私藏的东西拿出来。前来王家办案的人员听了戴星的话,也觉得逼迫和穷咋唬顶不上用,试着让他与王生仁老汉交流交流。从人情味上讲人与人的沟通也是办案成功的例证,攻心战有妙不可言的效果。戴星和王生仁老汉睡在一个土炕上,连明扯夜拉起家常理短的过日子话。老汉经不住他情感和事理的双重劝说,把那些青铜刺猬和鹰嘴怪兽从石磨底下挖出来,暗夜的油灯下,戴星仔细地把玩起那尊鹰嘴怪兽。凭他二十几年的考古经验,这东西可能是西汉或者匈奴时代的贵族殉葬品,难道这个不毛之地黄沙滚滚的金场湾,当年曾也辉煌一时?尤其是这个纯黄金制作的“鹰嘴怪兽”,工艺相当完美:他用刻度尺仔细量起来,此物高11.5cm,长11cm,宽3cm,重约160g,通体金黄色,惹人喜爱。从侧面看像羊头上长了角,从正面看像马面上长了角,嘴却是鹰嘴,身下有四条腿,价值连城啊!戴星在毛口袋里道出了更多的宝贝:汉代兽面瓦当、双兽面铜带扣铜虎牌饰、银鹿、青铜戈、玉戈、玉蝉、双马铜牌饰、近达30个铜刺猬,这些东西在陕西省博物馆里都没有,全国少见这是惊世出土文物,有待专家进一步研究探讨。

戴星和办案人员商议,应当给王家一点经济补偿。办案人员看到半毛布袋的宝贝终于摆放在院子里,也同意给王根发出500元的埋葬费,毕竟这些金银货不是人家偷来的从底下挖出来的,戴星的调解作用缓和着公安人员和王老汉的敌对情绪。

秋天将尽,凉风吹拂沙梁上野生的沙竹草。旷野无声,落日西沉,几只乌鸦落在一颗孤单的老榆树上,王老汉和戴星站在他儿子王根发的土坟前,一脸肃穆的神色。人啊,为了几个钱把命搭进去到底值不值呢?戴星说:老王哥,节哀吧,命运如此,不过你王家父子给国家做了贡献,应当是有功的。我回县上以后,给当地文管部门建议,还应该给你补发一点钱……王老汉流泪说:戴老师呀,生产队能让我放牛就行,不要以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压我就好。戴星握着老汉的手久久不放。

时光匆匆,转眼到1966年。一群中学生穿着绿色军装举着红旗,200人的红卫兵“破四旧”队伍,步行到了纳林高兔的金场湾。他们在县里红卫兵战斗“红工机”的带领下,把王老汉一家人叫到队房里进行轮番审查。粗麻绳把王老汉捆成粽子样,呆在房檐上用铜头腰带抽打,王老汉头上鲜血淋漓。王生仁的老伴见年轻娃娃们挖地三尺寻文物宝贝,连三间瓦房都刨倒了还要拆除南房,她吓得跳水井自尽了。王根发妻子被拉到冰滩上光脚踩扎黎(带刺的草针),疼的尿裤子,她的头发剪成阴阳头分外搞笑。王生仁被拉回城里,批斗过几十场后和其他四类分子一起劳教,上山背石头修梯田。200多人用铁锹把金场湾的黑钾土翻个底朝天,叫做“开挖珠宝大会战”,半月后无果而返,不见一个铁金属片片。

1988年,王老汉的一个孙女考上了西安城西北大学考古系,她在博物馆看到了家乡出土的青铜刺猬和鹰嘴金怪兽,她拍下相片拿回来,给91岁的爷爷王生仁看,那老汉望着相片就磕头,口里喃喃地念叨:“惹祸的东西,快给爷烧掉。”政府给老汉早平反了,可他再不敢提起青铜刺猬。根发婆姨包袱里包的那个青铜刺猬,谁也不知道落到那里……此后不久,她的两个孙子都成了当地有名的包工头,据说王家有外财和硬货,后人发了财。黄沙梁埋不住历史传说,毛乌素大漠的边缘不知还埋伏着什么样的千古神话,白云的绿草地年年发绿呀。

◎党长青,笔名沙蒿林,陕西神木县大保当镇人。1966年生。陕西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曾在《中国艺术报》《北京文学》《散文百家》《小小说选刊》等报刊发表作品200多篇。出版长篇小说《驴路》、散文集《离箭的弦》、小小说集《红月亮下的白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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