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耀的诗
2015-07-23罗耀
罗耀
过西外长街
对准面前的夜,不偏不倚,想象
击穿密不透风的墙
他总喜欢猜测一盏灯火,斑马线
和那些疲倦而歇的公交
多日来,大街的两头总有相同的悖论
行走和静止,出发和到达,总以为
穿行于两站之间就是自由
一一长街里,冷风扑面而来,他已肌体发烫
过程太短,还是太长?
秋刀鱼
在秋天,达州的滨河路,我常想
趁乱饮入一把刀子
在酒与火中蒸馏眼泪
一意孤行,焚毁多余的肉体
呼吸,以及残留的水分
一一在秋天,面对行刑
我如悟仪式,自蜕鳞片
形销骨立
梦
那些霓虹再一次隐匿自己的痛症
那些路人仍在夜里埋伏出租或公交
伪装抑或隐逸,穿过马路割取萎靡的静
它们所深藏不露的灯光及疯狂
被沉默的天桥裁剪并分噬丰腴
把城市凄凉的骨头还给街头的窗子
在达州小巷里的咖啡店
我并不承认这里的咖啡
也不承认,拥挤的烟雾,窗
还有不会说话的爱情
我承认我自己,难得的一次
承认这个发凉的城市
承认天空很蓝,承认我们
通体透明却沉默不语
承认我们将失去那些
讲得长久的秘密
承认州河不断地流,流吧
向我的心里裂出二十一道峡谷
我也终将承认我们
从未承认过的错误
稻草人
只不过享受孤独
需要抱紧风雪
故伎重施,戴上帽子
习惯在宿命里饮痛
他笑过多少零度的场
多少场与自己僵持
老病缠身,无药可救
他的腰有发芽的肋骨
却一再枯黄
在失语,失身,失足中
他等待刀子
让他比风更瘦
比石头陶醉隐痛
也许,一开始,就学着分裂身体
他渴望痛可以生育,然后
敞开双手,毒遍全身
在无数的站立中,选择
为自己倒下一次
广场地下通道口的树
有关秘密,抑或失声的瓶子
试图锁闭透明的言语,如孤独的肇事者
打捞拥挤的云,让街道的胫骨破裂
或许如此,热衷于享受神性
却又无需惊动权威的静默
习惯对准权威故弄玄虚,譬如诅咒:
逛街的女人从不讨论,有关
地下通道口的伪命题:一棵棵树上结着
人的影子,血脉相通便顺势,生老病死
他们开始相信,行走如同反叛自己
夜晚,广场,从一场坝坝舞里
病变出四条路一一他们试图寻找那个瓶子:
荷叶街在西,柴市街在东
往南是通川桥,往北是炼钢厂
要在城市的夜里寻找一棵树
谈何容易?何况是他们沉默的瓶子
那些透明的话题好像于这个世界
无关紧要,那些行走的人
终有一天会回到广场
或者去另一个广场
注:荷叶街主营吃食,柴市街多卖服饰,通川桥是恋爱的好场所,
炼钢厂自不必多说。
夜行船一一致爽哥
夜行船,梵唱撞碎你帆帷里悬挂的月亮
你头上的锈迹泛白,是火中种着雪花?
我知道夜晚,你早已习惯披上风霜撒网
打尽一江滚烫而无目的鱼
我也知道,你勤于猜想天空,打井汲水
雕刻河底的黑石头,吸食火
并一意孤行把粮食都撒进帽子
这回,他们给你换了一顶
容易找到你的帽子
你太自由
他们让你站在风的针口,夜行船
我看你沉默,船行夜,火想象你的样子
面对火,我也开始沉默
似乎对某些存在,多了一分戒备
故乡有种法事道场,彩纸成船,黄布为河。
扶船过河,火化成灰,取助渡亡灵之意。
爽哥去时,道士以此超度。
一一后记
我在通川桥遇见那个诗人
是不是该返回大地,寻找你的刀子?
刀子性冷,却热拥于血,爱着红与肉体
痴情于解剖和拼接,首当其冲的
是你脑子里蓝皮肤的豹子
它有时候蓝得像个月经不调的女人
伤口里哺乳着疼痛,像是词语托孤
灰暗而冷静。有时需要种植一些东西
除了刀子,还有幽深的病情,守寡的寂寞
或许还要养一些,过去的事情
是的,旷野无人,还要养一匹马
连呼吸声,都是玫瑰的香味
达县的雨
一整夜都试图在对决
她冲突的性情,很难找到
像达县早晨般的情人
裁剪失眠的梦话,跨出被褥
像州河静静的流淌,必须要静下来
抚摸巴山,然后脱掉沉默的睡袍
也许她匆匆走过,任性如潮
爬上去北京的火车。北京向来多雾
这个季节,或许达县与北京
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总会有白色的风吹过密云水库
凤凰山依然,裸露着红烧的肋骨
传奇如此,达县,清晨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打磨雨声
恐怕天空不再蓝
可你总是撑绽眼睛里的河岸
让我的心,一度
透明,无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