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穆斯林的葬礼》中的爱情悲剧及其原因分析

2015-07-22赵军荣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5年7期

摘  要:《穆斯林的葬礼》描写了一个穆斯林家族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发生的不同的爱情故事,经历的不同的命运变幻。文章讲述了梁家第二和第三代人的爱情悲剧,展示了他们爱情悲剧的延续与变化,并揭示了造成这些悲剧的原因,深刻地展现出文本蕴含的悲剧力量。

关键词:爱情故事  悲剧延续  原因分析

《穆斯林的葬礼》描写了一个穆斯林家族,六十年间的兴衰,三代人的命运沉浮,两个发生在不同时代,有着不同形态却又交错纽结的爱情悲剧。小说以独特的视角、真挚的情感、丰厚的容量、深刻的内涵、冷峻的文笔,深情回望中国穆斯林漫长而艰难的足迹,揭示了他们在华夏文化与伊斯兰文化的撞击和融合中的心路历程,以及在特定的时代氛围中对人生真谛的困惑和追求[1]。

一、韩子奇的爱情悲剧

梁家第二代的爱情故事是关于韩子奇与梁君璧、梁冰玉俩姐妹之间的情感纠葛。师傅梁亦清的突然离去,使这个家失去了支柱,也使韩子奇与梁君璧的结合成为理所当然。他们的婚姻有爱,但更多的是责任。韩子奇作为梁亦清唯一的徒弟,并且在这个家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他们之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这份养育之情他应当报答。当梁君璧让他娶她时,他没有反对,并且他们的婚姻遵循了伊斯兰教规。虽然没有应有的聘礼和隆重的婚礼,但他们心里是感到幸福的。这一方面让我们看到当时的爱是兄妹之间的情感,具有报恩性。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看到他们的爱情是得到承认的,并且在之后的生活中这种感情一直都在。所以,韩子奇对梁君璧的爱无可否认。然而他们的爱情本身就存在着矛盾,这也推动文本情节的进一步展开。

抗日战争爆发,韩子奇到英国去避难,在此期间与他相伴的人是梁冰玉。无情的战争,陌生的异国生活,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冰玉曾经所经受的情感创伤,使她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韩子奇内心沉寂的爱也被唤醒,玉儿的独立、开放、知性,让他体会到了真正的爱情,他们的结合看似偶然却又顺理成章。他们的爱情虽然在道德面前碰了壁,但让心灵绽放了光芒。可是,人生不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可以忘记,而人生不可以;人生也不是一部书,书成之后还可以删改,而人生不可以,人生从来没有蓝图。度过了人生,才完成了人生。历史从来都是即兴之作,你不能改变它的曾经存在,也无法重写。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留下了[2]。十年过后,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轨道,旧日的兄妹之情仍以夫妻的形式存在,如今的男女之爱则要以兄妹的面目出现——爱被命运排错了位置[3]。如果说韩子奇离家十年的过程是他理想爱情实现的过程,那么当他回到以前生活的现实中时,这种理想也就破灭了。虽然在伊斯兰教教义中允许一夫多妻,但禁止娶两姐妹,当韩子奇和冰玉回到他们朝思暮想的家时,还没来得及享受重逢的喜悦,就将面对这艰难的抉择。璧儿不会选择离婚,也不会选择接纳玉儿,她的信仰不允许她这么做。她的那一巴掌不是为了自己打的,而是为穆斯林打的,为她所坚持的崇高的信仰打的。韩子奇在事业与爱情的面前,选择了自己痴迷的玉器事业,选择了留在这个家而没有跟随玉儿远走他乡。他的懦弱和沉默,迫使玉儿离开,也让他和璧儿的婚姻名存实亡。玉儿坚持着自己的人格和尊严,坚持着自己对于真爱的追求。她的放弃不意味着失败,即使伤痕累累,她宁愿保留理想中爱情的完美,也不愿让残缺的爱在现实中苟延残喘。在这场三个人的“战争”中没有胜者,留给我们的是满目疮痍的爱情。

二、韩新月的爱情悲剧

梁家第三代人的情感经历主要是韩新月和楚雁潮的爱情悲剧,他们的爱情既受到上一代人爱情纠葛的影响。又有着自身的悲痛。新月是梁冰玉的女儿,却生活在梁君璧家,她所得到的母爱没有温暖,但她依旧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当她如愿踏进北大的校园时,却意外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她和楚雁潮老师最初只是师生之间的关心与交流,随着不断接触,他们共同分享对文学和音乐的喜爱,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之后新月被查出患有心脏病,他们之间的交往增多,感情也渐渐显现出来。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韩太太却棒打鸳鸯,将他们强行拆开。这种传统的“棒打鸳鸯”的悲剧模式中,爱情的反对者一般是实有其人,如《白蛇传》中的法海、《牛郎织女》中的王母娘娘、《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祝父,而在《穆斯林的葬礼》中它虚化为一种宗教力量——回族不能与“卡斐儿”结婚的伊斯兰教规[4]。其实,对新月来说更可怕的是这种教规已内化为自己“母亲”的一种思维方式和处事原则。在新月生命垂危之际,韩太太依然坚决反对她与楚雁潮的爱情,她宁可让新月死也不愿丢人现眼。面对阻碍,楚老师没有退缩,他愿意信奉伊斯兰教,但还是没能打动韩太太。没有了生活的期盼,爱情的希望就要破灭,生命的花朵就要凋零。这让人想起《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她们的处境都可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环境的压迫使得她们一步步向现实退让,最终都抱恨而终。黛玉临终前所说的:“宝玉,宝玉,你好—……”和新月用生命最后的力气,等待天亮,等待她所爱的人,但只留给我们一个字“楚……”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向我们传达了那还未来得及言说的爱。新月走了,带着遗憾、伤痛。穆斯林的葬礼,神圣、纯洁、庄严。它不仅是新月的葬礼,也是整个家族的葬礼,整个故事的葬礼。韩新月和楚雁潮,是为了真爱而活着,他们的爱情可悲,可叹,但又可敬!就像作者所说的“我觉得人生在世应该做那样的人,即使一生中全是悲剧,悲剧,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毕竟完成了并非人人都能经历的对自己心灵的冶炼过程,他毕竟经历了并非人人都能经历的高洁、纯净的意境。人应该是这样的大写的人[5]。”

三、悲剧原因

小说中的悲剧,是美的价值被毁灭的悲剧,是两种文化碰撞的悲剧,是固步自封的民族文化的悲剧。造成上述爱情悲剧的原因主要有三个方面。

(一)宗教信仰

韩子奇与梁冰玉爱情悲剧的产生是因为宗教信仰的束缚,而新月与楚雁潮则是因为宗教信仰的不同,被民族分歧拆散。可以说他们爱情理想的破灭,都与宗教信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都曾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理想,都体会到真爱的滋味,但最终却没有实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愿望。《荆棘鸟》中也写到了宗教束缚下的爱情。主人公梅吉与拉尔夫教士的爱情之路布满了荆棘,充满了疼痛。梅吉坚强而美丽,拉尔夫高大而优雅,他们真心相爱但却因为教士不能结婚而无法在一起。梅吉对抗的是上帝,她想从上帝的手里抢夺拉尔夫,结果注定失败,虽然她从来不曾放弃[6]。楚雁潮坚定执着,为了这份爱情愿意信奉伊斯兰教,拼尽全力却终抵不住生命的脆弱,也无法改变新月从出生起就是穆斯林的事实。梁冰玉,经受了新思想、现代文化的洗礼,在与韩子奇的爱情中表现出果断与爱憎分明,充满女性自觉意识[7]。她为真爱也进行了抗争,她不介意韩子奇是她的姐夫,却触犯了伊斯兰教义,被迫离家出走,远离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女儿。在小说中,楚雁潮对爱情进行抗争的这份勇气,让我们看到上一代人未能坚持到最后的爱情,在下一代人身上却进行到底,他们的爱情敢于挣脱宗教的束缚,将心灵之爱演绎得淋漓尽致。让我们在悲伤的同时也感到欣慰,虽未开花结果,但那种抗争的精神却可歌可泣!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历史是不断向前发展的,文化的融合是历史进步的必然要求,对于各民族宗教文化的束缚我们要敢于去抗争,打破各种文化之间的狭隘偏见,以求得各个民族之间的融合。

(二)封建家长制

这部小说向我们展现了梁君璧这一封建家长的典型。对于新月,虽不是亲生的但她也养育了这么多年,作为母亲,女儿的情感生活她有权利干涉。新月与楚雁潮的爱情,一方面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交往,另一方面是卡斐儿和穆斯林的碰撞。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梁君璧所不能够接受的。她企图用自己的传统的封建权威来塑造新月,拒绝她的独立与自由。新月受到过新思想的影响,她想冲破束缚找到真正的自我,这就造成了她们之间的冲突。最终,新月与楚雁潮的爱情还是被封建家长制压垮。梁君璧身上带有很强的控制欲,打着母爱的旗号,醉心于权力的享受之中,即使这样也无法抵制她生命的空虚,无法阻挡她人格的异化。最终,他们成了封建礼教的殉葬者。在其他的文学作品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封建家长制对于社会发展、人类精神文明进步的阻碍作用。比如,《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对儿女情感生活的破坏。她不想和别人共同分享儿子的爱,对儿子的婚姻进行破坏,导致儿媳妇的死去。她害怕女儿拥有自己渴望得到却从未得到的爱情,便亲手断送了女儿长安的幸福未来。她病态的发泄与报复,也使自己走向了毁灭。

(三)个人性格

俗话说性格决定命运,由此可见性格因素对小说中人物命运有着巨大的影响。在小说中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特征,我们无法去责备他们性格的好与坏,要知道人无完人,或许正因为这样,才更增添了小说的悲剧色彩。作品中刻画的性格最为鲜明复杂的人物形象是梁君壁。她是虔诚的伊斯兰教徒,少年时代,她敢于冲破世俗观念,勇敢地以身相许,并发誓帮韩子奇重振奇珍斋。可是当她成为女主人之后,便逐渐成为一个恪守教规、乖戾封闭、保守冷酷的女性。在发生丢宝事件后,她狠心地辞退了为奇珍斋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侯,令其全家生活无着;在博雅斋时代,她出于世俗的功利目的,一手包办了儿子天星的婚事,使儿子痛苦莫名;出于狭隘的宗教观念,她硬是拆散了女儿新月与楚雁潮这对有情人;出于情仇和嫉妒,她不能容忍妹妹与丈夫的关系,终于使他们心力交瘁,各奔东西。与此同时,小说也展示了这个人物性格的另一面。她尽心抚养新月,收留海大嫂,对儿子倾注爱心,就是对丈夫韩子奇,她也尽到了为妇之道。通过对这个人物复杂性格的描写,体现了作者对人性的深层揭示。不仅如此,作者还进一步剖析了坚持穆斯林宗教信仰和传统道德观念的梁君璧这个形象的文化内涵。在不断变化的时代文化的撞击下,她彻底失败了。不但儿子没有得到幸福,女儿新月早夭折,丈夫孤寂地死去,而且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与她共同生活几十年的丈夫并非一个纯粹的穆斯林,而他们的儿子自然也不再是纯粹的回族了[8]。

朱光潜先生说:“悲剧比别的戏剧更容易唤起道德感和感情,因为它是最严肃的艺术。”[9]《穆斯林的葬礼》向我们展示的是一个包含了两代人的群体性的爱情悲剧。通过对这些爱情悲剧的描写及原因的揭示,我们深刻体会到文本中的悲剧力量——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注释:

[1]霍达:《穆斯林的葬礼·内容简介》,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

[2]霍达:《穆斯林的葬礼》,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

[3]周显峰:《爱的毁灭与延续——浅析<穆斯林的葬礼>主要人物的命运》,文学自由谈,2011年,第11期。

[4]夏金兰:《在夹缝中生存的爱情——浅谈<穆斯林的葬礼>中的爱情悲剧》,安徽文学(下半月),2013年,第11期。

[5]霍达:《穆斯林的葬礼·后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

[6]宋洁,张虹,刘丽敏:《宗教与爱情——<荆棘鸟>与<穆斯林的葬礼>之比较》,学苑撷英,2010年,第7期。

[7]胡进:《悲剧人生中的命运和情感捉弄——读<穆斯林的葬礼>》,北方文学,2010年,第5期。

[8]王庆生:《中国当代文学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9]朱光潜:《悲剧心理学》,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

(赵军荣  河南开封  河南大学文学院  475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