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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在细节里的真实:冀鲁豫边区与“湖西”

2015-07-21解永敏

齐鲁周刊 2015年27期
关键词:湖西冀鲁豫绣花鞋

解永敏

有一位作家这样说:“历史并非易碎品,因为它有记忆。”

把世界普遍认为最落后的农民群体发动起来,成为拯救中国的伟大力量,这是一种发现,也是一种创举。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对于血与火的民族抗争,历史的投影都会镌刻进人们心里。因此,尽管知道不能假设,但还是想假设一番如果当年没有冀鲁豫,没有“湖西”,山东抗战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对于冀鲁豫边区和湖西,其实很多人知道的比较晚。八年抗战,这片热土先后抗击过14万余日伪军进攻,歼灭杀伤日伪军超过五万人,并向八路军、新四军正规部队输送子弟三万余人。不久之前,本刊记者亲历这片抗战故土,通过一个个细节,一幅幅图片和老人们的讲述,甚或老城墙上的累累弹孔,仿佛听到了当年血火抗战的枪炮声,仿佛看到了罗荣桓飞马救驾的矫健身姿和八路军医助袁天祥赴死时的哀伤眼神……

棺材、安眠药和枪声

所谓湖西,即为当年山东抗日根据地的一部分,因地处微山湖以西而得名。

1938年12月,八路军115师进入湖西,即同山东纵队挺进支队合编为苏鲁豫支队。来年4月,苏鲁豫支队发展到8000余人,创建了湖西抗日游击根据地。1940年7月,湖西区合并于冀鲁豫区,归属晋冀鲁豫边区。

当时有一种说法:鲁西南司令多,多如牛毛。日伪军、中央军、东北军、民团、红枪会的头头们都被喊为“司令”。“司令”们借抗日之名四处骚扰,百姓们听到“司令”就赶紧躲。八路军进入山东因面对的是空村空寨,便发生了冀鲁豫军区骑兵团医助赴死的故事。

那是怎样一种天气,记者不能假设,但通过老者口述,完全能够想象。“不好说,实在不好说……”

在北京西山干休所里,曾有记者采访过当年冀鲁豫军区骑兵团党委委员、一营教导员杜连达,老人不愿意忆起令人心痛之事。但为给英灵一个公正,还是含泪告诉记者:“实在不应该啊!可当时条件下,不那么做又不行……”

隆冬时节,八路军经过“小长征”,从山西一路打到山东,不仅抵御着恼人的寒冷,还需克服严重水土不服。后来,依然有很多战士病倒,部队出现非战斗减员。团卫生队医助袁天祥只能到处找药,终于在一家药铺找到药时,他大喜所望。但药铺主人早已外逃,他只能先将药拿走,为战士们治好病再说。岂料战士们的病治好了,他却摊上了大麻烦。

外逃群众发现八路军有着严格的纪律,不烧房子,不抢东西,还处处为老百姓着想,墙上到处贴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规定“不准私拿群众财物,违者执行军法”。便陆续返回村里,部队也很快与群众打成一片,尽心尽力帮着扫院子、修院墙、收庄稼。

一天,药铺主人得知袁医助拿了他的药,跑到冀鲁豫军区告状,说有军人偷了他养家糊口的药。军区派人调查清楚后,当即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对袁天祥执行纪律。干部战士们得知,纷纷为其求情,说袁医助虽然违纪,但是为救治干部战士。军纪不严,必失民心,军区依然决定特殊情况必须执行特殊纪律,便给骑兵团下达了执行死刑命令。但干部战士谁都不愿意当枪毙战友的“刽子手”,袁天祥只好自作主张,吞下大把安眠药爬进部队为其准备的棺材里。他说:“在这样的年代,能有棺材装敛自己够享福了。”

一边是公审大会现场,一边是袁天祥躺进棺材里却终也不死。后来发现,卫生队战友不忍袁医助赴死,在安眠药里混了大量维生素片。

最后,骑兵团七个党委委员现场商定,由团长亲自执行枪决……

男人也穿绣花鞋

“听说过男人也穿绣花鞋吗?”

“没听说过,这事挺新鲜。”

“是啊,当年湖西新鲜事多着呢。”

菏泽是冀鲁豫边区的中心地带。在那里,一位当年的小兵如今的耄耋老人告诉记者,1942年,日军“囚笼”战术将冀鲁豫根据地分割成许多块,使抗战陷入艰苦岁月。“没饭吃,没衣穿,伤病号没药治,老百姓也是勒紧裤腰带支援部队。”

老人属八路军东进抗日挺进纵队,他说战士们大冬天穿草鞋,到老百姓家做民运工作。有位大娘拿出一双绣花鞋,说是闺女的嫁妆,拿去穿吧。他说男人怎能穿绣花鞋?大娘说有啥不能穿,总比光脚强。

老人至今记得那双绣花鞋的模样,并将其当宝贝,只在白天或夜行军走土路时穿,走山路宁可光脚让石头磨破脚底,也不愿把绣花鞋磨坏。“男人老穿花鞋不好看,后来就交给了宣传队当道具。”

老人还告诉记者,他还穿过花棉裤。抗战八年,八路军有一半时间穿着动员捐献来的五花八门的衣服,还有人专门写诗发表在《挺进报》上:五月槐花香,战士采花忙;采得槐花染军装,英姿飒爽打东洋……

穿衣困难,吃饭更困难,有顿地瓜粥、能啃上胡萝卜就是上等饭。因此,战士们只得分散隐藏进乡亲们家里。老人说因营养不良得了“夜盲症”,白天没事,晚上啥也看不见,只能让别人用棍子牵着走。

房东家十六七岁的闺女听说刺猬能治“夜盲症”,就四处找刺猬,然后糊上泥给战士们烧了吃,但依然没效果。后来,那闺女又听说吃羊肝能治眼,她家养着一只白山羊,是鬼子轮番扫荡后唯一保存下的,十分地珍贵。“听房东说等闺女出嫁时把羊卖掉买嫁妆,所以几次逃难都带着,但为给我们治眼还是把羊杀了。”

老人说当时只看见房东一家蹲在山羊身边不肯离去。午后老汉专门给山羊弄来一捆青草,吸着旱烟袋,看着山羊一口口把草吃光。而且房东闺女也破例来喂羊,边喂还边和山羊说话,那情景就像是对待自己亲人。“谁知到了晚上,房东一家无缘无故地骂起羊来,还给山羊列举了好多罪名,什么弄得院子里味难闻啊,光吃草不长肉啊,说非杀了它不可。”

老人说他和几个战士都很喜爱那只山羊,劝说房东几句,没再当回事。第二天中午,房东大爷闯进门来,将一盘热腾腾的羊肉放到桌上说:“吃吧,也许对眼睛有好处。”

老人忆起当初,泪眼模糊,他说至今像是还能听到山羊的咩咩叫,“常常在梦中,被山羊的叫声惊醒……”

不得不说的湖西肃反

在湖西这片土地上,有血与火的抗战诗史,也有令人心痛的肃反事件。

所谓肃反,即肃清反革命托派分子。托派,原本是苏联共产党中以托洛茨基为首的一个派别。上世纪30年代苏联曾开展大规模的反托斗争,许多人被当做托派惨遭杀害。在中国,有些人同样热衷于这样的运动,致使党和军队受到严重损失。

“我们历史上曾犯过多次错误,为什么同样的错误一犯再犯?”一位历史研究者告诉记者,要不是罗荣桓飞马到单县,湖西肃反还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当时已经错杀了300余人,仍有五六百人被关押,其中包括后来的38军军长梁兴初。”

当然,历时三个多月的湖西肃反是一大错案,其错误、荒谬、残酷程度,与当年苏区时期的“AB团”事件不相上下。事后亲自处理这一事件的罗荣桓,也曾多次将其与“AB团”相类比。

据了解,湖西肃反是从湖边地委的干部学校开始的。1939年8月,有一批学员要毕业,发生了是否服从组织分配的大讨论。不少沛县籍学员主张不服从分配,自行回沛县工作。干校非党教师魏定远支持这种意见。但地委有人认为是敌人在搞破坏,就把魏定远抓了起来。当时,湖边地委书记正在患病,委派组织部长王须仁审理该案,结果王须仁认定是托派分子搞破坏,对魏定远刑讯逼供,使其承认自己是托派,魏又按组织体系编造了包括托派省委、特委、县委在内的一套“托派组织”。于是,肃托运动便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起来。之后,愈演愈烈,肃托之火还从湖边地委烧到苏鲁豫区党委,使许多地方区委委员和部队连排以上干部被错杀。

残酷、荒谬的湖西肃反终于被制止。除各种善后工作,应着重追究肇事者的责任。但这一事件中的另一诡谲之处在于:三个重要肇事者并没有承担相应责任,以至于造成后来主要责任者王须仁自杀、王凤鸣叛变投敌。“文革”结束后,在许多湖西肃反受害者多次申诉下,才得以彻底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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