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何家大院(外一篇)

2015-07-21蒋德明

山花 2015年12期
关键词:何应钦老屋外公

蒋德明

何家大院(外一篇)

蒋德明

何家大院

儿时,外公经常借一座大院对我施以教训。这座大院此时就在我的面前:何应钦故居。

泥凼街上的何应钦故居坐落于山腰,由前厅、两厢及正厅构成四合大院,均一楼一底。院中天井用石板镶嵌。站在大院的门前远眺,云烟深处,便是广西的十万大山。何应钦离乡背井的年月,除了牛马走出的山道,而真正意义上的路是没有的。1945年,他代表国民政府接受日本人投降后回故乡,才有人在峰峦中凿开一条毛坯路,宽度仅够一辆小车进出。

外公姓何,祖籍在四川绵阳,我坚信他的祖宗与泥凼何家大院何应钦的祖辈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外公的口头禅是我们何家,如何如何。

外公是黔西街面上有名的裁缝,只要经他眼睛一扫,便能量体裁衣。那些年月,裁缝很受人尊敬的,有一架缝纫机的人家绝对让人高看。街上人的高看,多少成了他动不动就教训我的资本。他经常用他那藏在镜片后面的大眼睛瞪我:娃娃,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像何应钦那样,做什么事,都做得让人眼睛放亮。从外公嘴里出来的何应钦很是传奇,他1908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公费到日本留学,至于什么学校,而后又进什么学校,外公好像书童背书般记得一清二楚。

外公是读过私塾的人,喜欢用一些古人的故事诠释眼前发生的事件。记得他与我母亲商量,将县里某领导的女儿说给我做媳妇,母亲说:您不是常说不与权贵相交,不显自己低贱么?外公眼睛一瞪,你懂什么?当年何应钦的父亲是贩牛的,他的儿子不是与当时黔系军阀王文华家联姻,他家的牛卖齐天价,也卖不出他后来的仕途。人家姑娘大我一岁,俗话说女大一不是妻,但这难不倒我外公,他老人家一句话,就把我的出生年月改为与她同龄。我以工作忙,请不了假,不能回乡为由推掉相亲之事,外公就让女方来贵阳找我。外公笑着说:你不会因公出差吧?见面还是要见的,不见说不过去。见面不到半小时,我就借口买水果溜掉了。多年以后,外公还为这事埋怨我。

坐在何应钦卧室门前的木椅上,兴义报副刊编辑、诗人牧之为我拍了张照片,他说,你的背景是对联上的“好丈夫”。他要我笑,我笑不出来。我在相亲中逃跑,是为了当时初恋的女子,而后来初恋的女子嫁了他人。而立之年,娶了本校最靓的校花,让外公摇头不止,说我是一个俗人,只识姿色,不知江山之重。说何应钦在我这个年龄,早已是旅长、军参谋长等要职了。我告诉外公:鳝鱼与泥鳅是不能拿来相比的,泥鳅撑死了,也没有鳝鱼长的。外公回了我一句:什么叫恨铁不成钢?

记得十六岁那年,我不想读书想工作。外公大老远地从黔西来到贵阳郊区的矿山,又说何应钦在我这个年龄,可是独自跑进兴义城上学。在继续读书还是先工作再读书的问题上,我与父亲英雄所见略同。

十六岁那年,外公离开矿山我们家的那天,我没有送他,我在体检。过后,我能对他说的便是我不能走他为我指的路,是现实情况不允许。何应钦的父亲身家不凡,据说酷爱枪械,有能力让他成为将军,而我的父亲只是一个矿工,给儿子的出路,只能是在最黑暗的矿井里光明磊落地做人。事后听亲戚说,外公同样是摇着头不停地叹息着读完我的信的。

慢慢地移动步子,细细地打量着外公一生最崇敬的人的故居。外公没有来过这里,我便有一种为他拜谒尊者的心情。院内石雕、木刻、书画等堪称精致,窗下石裙板上的“鱼跃鸢飞”四字最为引人注目,其书为行书阴镌,每字约60厘米见方,笔法游刃如龙、刻工深浅相宜,堪称书法佳作。

外公赞扬过我的书法,我写的信他大多要拿给左邻右舍去看,不仅信的内容让他脸上有光,更多的是我的字,他从心里喜欢。初中时,我最不喜欢上政治课,政治课是由校长上,校长每一次都只给我及格。有同学就举手说:校长,你怎么给答非所问的人及格呢?校长举起我的本子说:我只看他的字,字字工工整整,我就给他及格。工作后,车间要人抄写大字报,我的字被车间书记看中,于是经常被叫去做这项工作。单位下乡给农家写春联,这事又摊派在我头上。外公在世时,我对他说过,何应钦的字没有蒋中正的字写得刚正。外公看着我发愣,半天才点头称是。

外公走了多年了,想起他每每拿何家大院的人物教育我的那些片段,而我却总是有些不以为然,有一次竟让他差点背过气去。我说,何应钦再有能耐,也不过是蒋家的管家。外公没有话对我说了,却对我母亲说,这娃娃翅膀长硬了,要飞了。

有时,我会引用一些历史资料,让外公趾高气扬地为我树立的榜样如多米诺骨牌那样瞬间倾覆。他说:日本人投降,是何应钦接受的。我就找出一张照片来,说何应钦的腰要是不前倾就好了。据说,在受降仪式之前,何应钦很有些忐忑,生怕让冈村宁次学长过于难堪。而冈村宁次得知友人何应钦主持受降,心中却松弛了许多,明白不会受到太多的刁难。当何应钦坐飞机在南京降落时,得知冈村宁次在候机室等待,他终止了新闻发布会,冲开记者的围追堵截,前去候机室拜望。这样的做法,国人不免颇有微词,至今,许多人都在叹惜他那没有挺直的腰板。

事实上,当时小林身子前面有个麦克风,要是弯腰太厉害就会把麦克风碰倒,所以手伸不过来。何应钦总司令也是一时着急,就自个站起来伸手去够了。这纯粹是经验不足、组织混乱造成的。后来,有人用油画笔将何应钦的身子修直了,但是,作为历史事件的那张照片已定格在各国的大报上。

又据说,整个受降仪式的前后,国民党方面对基层部队和政府机关,都是千叮咛万嘱托:咱们要以德报怨,中日一衣带水,以后还要和睦相处,所以切不可羞辱对方,要尽量尊重……递交降书后,日本军官很快退场,甚至连负责维持会场秩序的伞兵军官,都暗自嘀咕:仗打了八年,这回又布置这么大一个排场,怎么轻飘飘鞠个躬就放他们走了?

对于历史真相,只有历史学家明白,永远无法真正地予以还原,只要有一个大的脉络,一些走远的模糊的人影足矣。过于较真,过于计较的话,都是给自己找麻烦。至于那一张老照片的风波,我更认同以德报怨的说法。武侠里的真英雄,不一定个个都是腰背挺直的,只有假英雄才会刻意挺直腰杆为自己壮胆。

我与诗人牧之、家洋在何家大院的留影,家洋用手机微博传播了出去,就有文友摘了我的诗句送我:“历史,往往就是这样,将真英雄藏匿,让假英雄招摇,鲜活在真英雄面前。”

离开何应钦的故居,阳光洒在路边青青的麦田上,微风吹过树林,枝头花瓣纷纷抖落,一层一层,浮云轻雾一般飘散。而啁啾鸟鸣,在山岩石壁间流转回环,欢乐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惆怅……

老 屋

父亲在矿山工作了一辈子,得到的产权房就是一套四间夹一条楼道的老屋。一九五八年的建筑,红砖红瓦两层楼的房子,父亲最初仅分得一间,经多年努力,最终才得到四间加一条走道的四门居室,好歹也算没白忙活一场。

老屋离我现在住的地方有二十多公里,在市的西郊,坐落于一处用石头垒起来的寨子的北面,寨子里有我中学时的同学,他们常对我戏说:白云深处有人家。那些年里,没有自来水,人们取水都上寨子里,挑水要趁天没大亮的时候去,才能得到清亮的井水。许多时候,我便是在白雾里挑水回来,然后才去学校。

坐落在群山中的矿山,有上千人的职工。井下挖煤很不安全,我同学的父亲,有六位还没把儿女盘大就离开了人世。左邻右舍教育孩子常挂在嘴边的话:你老子是死了没埋的人,你不好好读书,对得起老子这条命吗?我们读书的年月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别处都停课了,而我们的老师用毛泽东诗词、语录,编成教材继续给我们上课。后来,当我们班有同学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考上了重点大学,向老师表达谢意时,有了醉意的老师说:我们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高尚,我们怕没有学生上课了,矿里会让我们下井。我们的矿山,依山而建的平房多,坟头也多,老师是不想从平房到坟头呀!

挖煤的人结婚都早,矿工的女人懂得:下井去,出来才是自己的男人!出了井回家不喝酒的矿工几乎没见过,每一户矿工的家都有酒气。女人在嫁给他们之前就听说了井下的危险与辛苦,因此对嗜酒如命的男人从来都听之任之。男人的汗味都让酒味淹没了,同时淹没的还有那些不能告诉自家女人和儿女的惊险。

老屋在矿山冲地处,这是整个矿山唯一的一块几十亩的冲地,这里坐落有学校、医院,青砖青瓦的八栋平房,号称老八栋,是整座矿山最好的家属房,这八栋平房拥着一栋红砖红瓦的楼房,那就是矿区医院大楼,虽然只有两层,在当时,可是矿山最亮眼的标志性建筑。我第一次跟着父亲走进这红楼看望在井下受伤的一位叔叔时,心里就想,要是能住在这楼里该多好。为这事,受伤的叔叔说我:住院部里的人都是在井里受重伤的人,你应该好好读书离开矿山。

当我与母亲真的住进红楼的时候,却是另一番滋味。父亲在井下受伤了,听医生说:腿是断了,就看骨头能不能接上。为了方便家属照顾伤者,矿里要医院腾出了一间房子,就这样,我们住在了红楼。后因矿务局要建大医院,将下属矿医院拆并,矿里保留卫生室,局医院能用的人员全部上调。红楼空出不少房子,一下解决了不少矿工的住房问题,我们家隔壁住进了一个副矿长,人家四口人得了四间住房,我们家也是四口人,却挤在那么一间里。面对这样的分配不公,父亲并没有埋怨他人,他认为是自己没有念过书造成的。父亲似乎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子女身上了,只要我的作业本上一有差错,他手中的竹片就会朝我舞出刀光剑影。我知道我必须努力,倒不是为了将来有宽大的房子,而是眼下皮肉不受伤。

随着矿区发展,矿里给有职称有实职的干部修了新楼,邻居这位副矿长升任矿长,走的时候就给相关人员发了话,将他家住的房子调给我父亲。房屋除了四间夹一楼道,还有围着房屋的一个花园,有五六十平米。里面有鱼池,有花,有后来父亲带我们种上的花椒树。

回到旧屋,似乎什么都在,只是尘埃落了一层又一层。我拭去电话上的尘埃,电话早已是空号了。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七个年头了。电话边放着几页诗,那是几家报刊发过的《空号》,留在这里的是我亲笔抄写的:拨一个熟悉的号码半天,有人回复,你拨的号码是空号。明知是空号,这些年,想您的时候,我就拨出那组数字,那个您用来呼我的数字。明知我在千里之外,也要问周末可回家来?冷暖自知,您却要守在电视机旁,为我看天气预报,天热,叮嘱我注意别中暑了;天冷,提醒我注意添衣。我站在长城上问:要什么,我给您带回来?您问北京到底有多大,是不是大到什么都有?说了一大堆想要的,但又一一否定,怕儿子路上劳累。我就在佛的指引下,在一座受人敬仰的大雄宝殿,求了一尊菩萨回来,您笑呵呵地说:知母莫如儿!从此,母亲拨响我的手机,就多了一个烧香的话题。母亲每烧一炷香都是为儿:求平安!我问:为何不求做官?您说:吾儿性情柔弱,是一盆种花的泥土种不了松柏。我笑:菩萨慈悲母亲慈善,梵土三生三世也成不了花岗岩,只有心似花岗岩的人才能做官。您说:吾儿还是莲花根下的那捧土吧。也许是您信佛的虔诚感天动地,菩萨心肠的您被召唤去了天堂。您走的日子,风雨清洗了一整夜路上的尘土,整个世间都与您的儿女一道哭着送您,三界河水漫过高速公路,车行船步我们也留不住您。您走后,旧屋像一具掏空的人体,邻居一次次来电话问我们,你家旧屋的电话时不时会响,你母亲走的事不会有亲朋没通知?我无言,没有通知的是自己,习以为常地拨弄。天上人间没有驿站,也没有电讯信息服务。母亲,旧屋的电话不再响了,您留下的这部电话已是空号,想您的时候,我就拨这个空号,空号不空的阴阳两界,今天,儿用泪酿一杯酒,就放在您擦拭过无数遍的桌子上。

在我用过的书桌抽屉里,有母亲收藏我小学五年级的一个作文本,这是母亲留在这个世上的珍爱之物,上面有一篇我的作文,一个班里的同学都在写母亲,我是唯一得到老师表扬的人。

母亲不识字,也不会讲故事,邻居孩子的母亲,都把过去的事情讲成了云朵,让晚风一吹,就与萤火虫满天飞。母亲总爱守着向南的窗口,长大一点的时候,我明白了,母亲守着窗口,是在等我的父亲,他在山外的矿井里挖煤。我不知道井下是什么样的世界,母亲对我说,不就是白天黑了,看东西不方便,走路不自然。后来才明白,父亲怕她担忧,她怕我们担忧。

母亲走了,父亲是一个经受不得寂寞的人,不几年也随一条路寻她去了。父亲是在三年前的冬至那天早上走的。冬至,是一个节气,也是一个节日。父亲一到冬天就举着酒杯,念叨这个节日的到来。冬至,左邻右舍都吃狗肉,母亲不吃。父亲笑她迷信,让我们一道陪他吃。母亲是信佛的人,冬至是狗的落难日,我们吃狗肉,母亲心痛。

在一个冬至父亲醉酒的日子,父亲说:你们的母亲不吃狗肉,不是因为佛,而是她属相是狗。

父亲走了,走在前年冬至的那天早上。冬至,仍然是一个节日,是一个儿子一年到头,最难过的节日。

岁月真的无情,木门上开启多少次的锁,也会在岁月里剥落情感的厚度,把我拒之门外,这可是我曾经住过二十来年的屋子。我工作在外,平时难得回来,父母也为我锁着,家里来客也不打开。自从有条件为我弄一间屋子起,我就习惯了一个人关在屋里读书写东西,父亲说,就是这习惯让我有了出息。不就因为写作让我考进了一家报社吗?老师对我父亲说:当初你为了眼前的困难,不让儿子再读书,让他在家照顾弟弟妹妹,要不是我那两瓶酒,把你劝醉,答应让孩子继续读书,会有今日吗?

为了不让我不辍学,给父亲买酒的人也离开了矿山,其实,他只是没有将自己葬在矿山里,而是回到了故土。我每一次回矿山,父亲都会讲那两瓶酒的旧事。

老屋里,我的房间终于打开了,有霉味,有尘埃。以往有父母在,即使我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屋里也是纤尘不染,更不要说落满尘埃了。床头的墙上有父亲为我买的风衣,那是我回来时因天凉要披在身上看书的“袈裟”,父亲就是这样说他的儿子,说我没有好好地穿过他买的风衣,背影看上去,着实一个读经书人的样子。

父亲,您为我买的风衣已成壁画,挂成了您的影子。您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仍然听您的话,夜里早早地把身子放平。我去过许多医院,看过不少医生,没人能医治我的失眠,我心里明白,医我病的药,他们研制不出来。如果挂在墙上的影子,是您专为我的孤独而存在,我望眼欲穿的来日,怎会没有您行走的步履声?黑暗中,我明白了您为什么总是无言酌酒,一个二岁半就失去了父亲的孤儿,需要酒来壮胆,要不,十岁时您不会离家,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后因养活妻儿老小,进了矿山。只有我们的母亲懂,您用酒沸腾的不是岁月,是沸腾渐凉的血液,沸腾那个在您二岁半时丢下您走了的影子。那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儒商,他死后留下的财产,够一个女人在孤独中吸大烟,吸到八十八岁离世。您的母亲总给孩子讲狼图腾的故事,您恨自己没让她看见儿子衣锦还乡,理解她将祖屋兑换了烟土,怨自己身处煤矿而不是金矿,一生辛苦操劳。您常说:父母给儿女的只是一块毛坯,成型要靠自己打磨。您的孙子九岁那年,儿子告诉您考进了一家报社,您举着酒杯说:虚名不如实利,不过,虚实如佛珠,都在一念之间,那一夜,我第一次见您喝醉。

白天,小弟已与拆迁办的人签完了相关手续,他下岗多年了,是我做主将老屋置换的所得归他所有。他的女儿在读初中,学习成绩不错,希望老屋置换所得能解决他的后顾之忧。弟弟妹妹是日落的时候离开矿山的,我本来想与他们一同来一同离开,但是,遇见缘来缘去中人,就让他们先走了。

她是我初恋了六年的女子,六年里矿山子弟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将我们看作要成家的一对。却不想,我们因一个误会便各自东西了。

她将每一间屋子都看了,说:还是她记得的老样子。屋里所有的家具都没变,包括她请她家一位亲戚写好送我的书法作品也还在墙上挂着,她感叹道:二十年前的字了,纸变旧了,而字迹依然清晰。人呢?人是都变了。

我没有接她的话,我知道她话中有话,接不得。有那么一段日子,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她来我们家似乎就为了看电视。当年,整个矿山有电视的人家不多,我们家的电视是整个矿山唯一的松下电视,是父亲的徒弟通过她新加坡的亲戚给了二十张侨汇券才买的进口电视。九寸的黑白电视,左邻右舍看出了另一种缤纷,与母亲开玩笑:是媳妇好看,还是电视好看?母亲只笑不言。

有一个夜晚,父母、弟弟妹妹都睡了,就我们两人在守着9寸黑白电视机,电视里播放是前苏联故事片《乡村女教师》,在看到男女主人公接吻时,俩人会同时低下头去,等人家接吻完了抬起头来,俩人对望着彼此脸就有了热度,我感到她脸的热度让唇香流出,我真的是第一次闻到一个女子的唇香,很想咀嚼一朵花的芬芳。她脸烫烫地小声说:你亲嘛,你要是敢亲我,以后我就不来你这里了。她的这句话,让我发热的脸一下冷下来,是的,我离她太近了,我几乎要将她拥入怀中。我有意挪了挪,离她远些了,彼此沉默了很久,直到她无声地离去。这以后,好久好久她都不来找我了。很长一段日子,我都在自责,干嘛那么冲动?虽然俩人往来已久,但从未挑明关系,这些年手都没有牵过一次,这会儿竟吃了豹子胆想一步到位——吻人家。一年多没有往来,后来,听说她有了男朋友,是一家军工企业的政工人员。我呢,在听说她有了男朋友后不久也找了女朋友。她结婚的时候告诉了我,但不让我参加她的婚礼。婚后不久便调去先生那里的子弟学校教书。我结婚时通知了她,她送的贺礼是她母亲带来的。多年后,她最好的闺密问我:一个女子主动要他的男朋友吻她,结果那男的没吻,结果会是什么?她骂我笨,听不懂女人的话,要反过来理解。我说陈年旧事,都过去了,我们都不再追究好吗?是她女儿的电话让我们回到现实。她女儿与男朋友开车来接走了她。

老屋里就我一个人了。是我不舍得老屋还是老屋不舍得我?我将老屋里剩下的香烛点燃,再将余下的纸钱一张一张撕开,三张三张地点燃放在火盆里。纸钱受潮了,总要在一阵烟雾后才燃,我被纸钱冒出的浓烟弄出泪来。我的父亲母亲,这是儿在老屋最后一次烧纸钱给两老了。老屋将不复存在,但血脉相通的情感如影随形,将跟着我们地老天荒。

猜你喜欢

何应钦老屋外公
老屋回忆
总也倒不了的老屋
老屋
一张抗战照片引发的历史解释
我的外公
外公做的门
外公是个象棋迷
西安事变中何应钦主战动机之辨析——对“取蒋而代之”论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