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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太阳下永恒的风景

2015-07-20张竞艳

出版人 2015年7期
关键词:李辉表叔黄永玉

张竞艳

6月13日下午,北京单向空间·爱琴海店人潮涌动。当黄永玉来到《沈从文与我》新书发布会现场时,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蓝衬衫,白西服,91岁高龄的他依然神气十足。这位跨界美术与文学的艺术大家,在年轻人的眼里是一个“幽默可爱的老头儿”。看过他画展的网友,曾得出一个结论,“简直是用生命在搞笑啊!”

然而,提到表叔沈从文,黄永玉一改一贯“玩世不恭”的语气,多了几分恭敬。“世上能让黄永玉心悦诚服的人并不多。但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沈从文无疑排在最前面。”与黄永玉过从甚密的作家李辉如是说道。

由湖南美术出版社与博集天卷联合出版的新书《沈从文与我》中,黄永玉用风趣且另类的语言讲述了他与表叔沈从文的交往经历。《太阳下的风景》、《这些忧郁的碎屑》、《平常的沈从文》……沈从文,是黄永玉写得最多、也是写得最丰富生动的一个人物。那些过往的烟云,那些或欢欣、或忧郁的碎屑,在记忆中兜兜转转,终成为故乡太阳下永恒的风景。

来自湘西的两代人

黄永玉与沈从文的亲戚关系相当近。沈从文的母亲,是黄永玉祖父的妹妹,故黄永玉称沈从文为表叔,近一个世纪时间里,两家关系一直非常密切。其中,还另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沈从文亲历黄永玉的父母相识、相爱的全过程,并在其中扮演了一个特殊角色。

1922年,湖南常德中南门里的一家“平安小客栈”,成为异乡人沈从文和表兄黄玉书的栖息之地。“无业可就”的流荡岁月中,黄玉书结识了同样来自凤凰的姑娘——杨光蕙,两人很快恋爱了。更有意思的是,沈从文开始替表兄写情书。每天回到客栈,表兄就朝沈从文不停作揖,恳请他为自己向杨姑娘代笔写信。沈从文前往北京闯荡文坛之前,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开始了文学写作的预习。两个相爱的凤凰人,在另一个凤凰人的帮助下,进行着浪漫的爱情。1923年,沈从文离开常德,独自一人前往北京,开始他的文学之旅。沈从文走后,黄玉书与杨光蕙在常德结婚。一年后,他们的长子出生,这个孩子就是黄永玉。

其实,“黄永玉”这个名字的由来,还与沈从文有关。据黄永玉回忆,在1946年前后,他最初发表作品时是用本名“黄永裕”。沈从文说,“永裕”不过是小康富裕,适合于一个“布店老板”而已,“永玉”则永远光泽明透。黄永玉接受了表叔建议,在发表作品时,不再用“黄永裕”而改为“黄永玉”。从此,“黄永玉”这个名字得以确定,沿用至今,本名反倒不大为人所知了。

黄永玉与沈从文之间不仅有感人至深的亲情,还有惺惺相惜的文化情怀。他们两个人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同样的漂泊,都是在十二三岁时背着小小包袱,顺着小河穿过洞庭去“翻阅另一本大书”。同样的从容,艰难的日子里彼此鼓劲,支撑着各自的文化信念而前行。来自湘西的两代人,亲情、方言、熟悉的故乡、相似的艺术家身份等多种因素使得他们两人少有隔阂,哪怕在政治运动此起彼伏的日子里,往来也一直延续着。在《平常的沈从文》中,黄永玉回忆起一件难忘的往事。当时正值“文革”高潮时期,他和沈从文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一天忽然在东堂子胡同迎面相遇。沈从文装着没看到他,二人擦身而过。这一瞬间,沈从文头都不歪地说了四个字:“要从容啊!”在当时的环境下,他们之间是绝对不能说话的。这几个简单而坚定的字,增加了黄永玉“面对现实的勇气”。

表叔是他“人生的标杆”

钱锺书曾说:“从文这个人,你不要以为他总是温文尔雅,骨子里很硬。不想干的事,你强迫他试试!”在黄永玉看来,钱锺书对沈从文的这番评价特别精准。黄永玉钦佩表叔精神层面的坚韧,欣赏表叔那种从容不迫的人生姿态。从容,欣赏美,沉溺于创造,这样的沈从文,为黄永玉竖起一个高高的人生标杆。

湘西凤凰,是给予沈从文和黄永玉文学滋养的故乡。上个世纪,沈从文以《边城》享誉文坛。而如今黄永玉的自传体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已完成百万字,写到了1942年抗战时期。在李辉看来,《边城》诗意而忧伤,而《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则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

叔侄二人笔下的湘西为什么会有如此区别?黄永玉认为是时代、生长环境的不同,使二人的经历不同,对故乡的感受也有所不同。“可惜我的文章表叔看不到了。”黄永玉颇为感慨,“如果表叔能看到我的这部小说,像他那么认真的老人家,一定会在纸上改来改去,如果说我写得好,我就很开心”。黄老还向在场读者透露,最近他正在忙的一件事情就是“学画画”,一步步临摹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并认真地记下自己的体会。在学画《清明上河图》的日子里,他常常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曾把《边城》修改过百余次的沈从文。“他的文章是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刻出来的。”在黄永玉的心目中,表叔永远是他“人生的标杆”。

据介绍,新书中《一个传奇的本事》一文正是沈从文特意为黄永玉而写,这也是目前所见的沈从文对黄永玉其人其画的最早涉及。对这位会画画的表侄,沈从文曾这样评论:“黄永玉这个人很聪明,画画写文章靠的是自学,他的风格很独特,变化也多。”

然而,沈从文对黄永玉的要求也十分严格。有一件往事,令黄永玉至今记忆犹新。那时候,年轻的黄永玉应朋友之邀,为《新观察》杂志赶刻了一幅木刻插图,一晚上就交了卷。“发表了,自己也感觉弄得太仓促,不好看。”为了这幅插图,沈从文特地来黄永玉家里,狠狠批了他一顿:“怎么能够这样浪费生命?”“没有想象,没有技巧,看不到工作的庄严!”表叔的教诲,影响了黄永玉一辈子。据说,为了创作《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他已“老老实实坐在桌子边写了6年”。了解黄永玉的人,知道他喜欢看拳击比赛,每周六还必看《非诚勿扰》。很难想象“爱玩”的他,竟有如此大的定力。在新书发布会现场,黄永玉不忘调侃这些年一直在“督促”他写作的李辉,“还说让李辉什么时候带我进城玩玩,现在看来要等到100岁才有机会了”。

对于黄永玉而言,沈从文不仅是他的表叔,也是他一生的领路人。李辉指出,“在黄永玉与文学的漫长关联中,沈从文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虽然两个人的文学理念、风格有着一定差异,却有一种内在的文学情怀的关联,一种对故乡深深的眷念。

《沈从文与我》貌似是一本小书,其历史内涵却极为丰富,文化情怀与亲友情感,呼应而交融,呈现着无比灿烂的生命气象。“沈从文与黄永玉之间的故事,实在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厚重之书。”李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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