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不只是商品

本期的一篇MX-5文章使得我和同事阿安有了不少讨论。他认为MX-5还是前景堪忧，我却看得心动不已。我曾在洛杉矶车展时坐上新一代MX-5，当时便十分喜欢，很低的地台，很紧凑的车厢，方向盘、换挡杆都恰到好处，令人有股想立即点着发动机踩油跑上山快乐几圈的冲动。当然，阿安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世人已越来越习惯增压发动机的好处，更可以说增压机汽车的反应越来越变成了一种世人公认的合理反应。总之，右脚碰碰油门，车便有反应；不用多踩，转速不用很高，车便已经很快了。MX-5暂时只有1.5L自然吸气版，更只有手动挡，看起来就像是恐龙时代的产品，就算低转扭力再怎么好，也难以跟现在增压机的那种千余转便输出峰值扭矩相提并论。

是的，今天的增压发动机确实效率高、反应快，你看新一代C 63 S只用4.0L排气量便可做出比旧款C 63那6.3L更高的动力。自从缸内直喷系统发展成熟，增压系统的优势已成定律，唯—可以抗衡的就是纯电力系统或柴油发动机。至于自然吸气，就算不被人当作史前生物，也难以挂上什么高科技的标签。像MX-5这种小排气量自吸车，更容易被人视之为“炒冷饭”，完全没卖点。

跟MX-5有着相似设计概念的是丰田86（或斯巴鲁BRZ），大家都是自然吸气，有自动和手动可选，但以手动版最为撩人。2+2座椅，后座如同满清十大酷刑的刑具一样，就连小朋友坐上去恐怕都要立即打电话报警告父母虐待自己。但丰田的原意是很简单的，就是要追源朔始，为世间车迷找回传统跑车的驾驶乐趣，所以，它没有很大的车厢空间；所以，它是后驱；所以，它用自吸发动机；所以，车厢内没有浮夸、徒添车重的无谓设备。结果，它自2012年推出，两年后全球累积销量10万部。一部如此不实用的汽车，两年时间在全球卖出10万部，我也说不上是多还是少。但网上不少文章报导，车厂并没有为这一数字大肆庆祝，只是轻轻带过而已，可想而知，这个数字也没什么值得庆祝。大家想想，对一间年销量超过1000万辆的车厂而言，两年卖出10万部，即一年只占0.005%，小得可能连丰田的财务人员也看不到。我很喜欢86，英国版同事也很喜欢，但世界销量却不怎么样。难道车厂和我们写车评的，都已经跟时代脱节了吗？

想深一层。哪怕像我们写车评的人，若果年不过30的（也可能是40的），很多人连怎样开好手动挡车都不懂，更别说那些较为高深一点的驾驶技术了。什么跟趾动作，什么踩摘轰踩挂，都差不多是在字典里快要被删除的名词。自吸发动机要找到最佳的发力点，要懂得如何利用最有效转速达到最好的牵引力和速度，那就更是手动挡汽车的驾驶经验，而且就算有经验，若不用心钻研，也不能领会到个中技术和得失。所以，像MX-5这样行古制玩复辟的汽车，大有可能只是我这等年纪的人才会钟意。而且，MX-5没有电动敞篷，每个动作都要亲手亲为，在年轻人眼中这更加是相当“low”的事情。可是我好喜欢。

当然，你可以说马自达为何不用增压机，再加个双离合自动变速器，那不是更好吗？那不是更多人能用得着这辆车吗？站在做生意的角度来看，我举脚赞成（也难保证将来没有）；不过，如果汽车对车厂高层或工程师而言只是赚钱的工具，那便是世界的悲哀，因为到那时候，每间车厂都只会造相似的汽车，有点类似如今的状态，你的招数管用，我立即抄袭，顶多加点你没有、你没做好的东西。汽车固然是商品，车厂没钱便会倒闭，更高的理想也只是空谈。不过，汽车同时是很多造车人、工程师的梦想，他们要是不那么想法独特，不那样把梦想付诸实行，汽车就不会有今天的多样性，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新技术。懂得创造的人，往往就是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坚持，也往往不甘于随波逐流，他们可以是很脆弱的，不成功的更多如天上星，但成功的，一定有不随俗、敢突破的脾性。就好像第一代MX-5的诞生，也是马自达不信邪不认命的作品，结果它成为全世界销量最多的跑车（95万多辆）。当然，我也要补充一句，马自达对转子发动机的坚持，也累得它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