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归化与异化策略在畅销书中的使用现状分析
2015-07-17刘静怡
摘 要:随着我国文学翻译的发展,随着归化与异化策略选择讨论的升温,21世纪文学翻译异化翻译选择策略的呼声越来越高。随着文化与信息交流越来越高效,海外文学类的畅销书在我国的汉译本也迅速成为畅销书,此类畅销书就成了很好的语言文化传播载体,极有利于增进我国读者对异域文化的了解。本文从翻译的归化与异化策略选择的角度,分析出版十年以来持续畅销的 The Kite Runner的汉译本《追风筝的人》,得到了《追风筝的人》归化策略使用过多,应多加采用异化策略的结论。
关键词:翻译策略;归化与异化;畅销书;文化交流
引言
翻译界一直有直译与意译之争,随着时间推移,学科发展进步,翻译研究分析因素增加,直译与意译的区别已不能仅从语言层面考虑,还要融入文化、诗学和政治因素。19世纪初期,德国“阐释学”之父,翻译学家施莱尔马赫提出了归化与异化理论,20世纪末,美籍意大利翻译家劳伦斯·韦努蒂在翻译原则和方法上提出了“存异”而不是“求同”。我国国内也从直译与意译的选择道路,走到了归化与异化的选择道路上,并有着“求异”的发展趋势。从促进文化传播,增进相互学习的角度,文学作品的异化翻译是必然趋势。市场上的畅销书有着广泛读者群,因而是非常好的文化载体,海外市场的畅销书,到了国内依然是畅销书,与译者的功劳是分不开的。不同译作的畅销度不同,影响力大小就会不同。译者在翻译时的策略选择是为了尽量让读者无障碍还是更进一步向读者传递源文化,对文化传播的程度起关键作用。The Kite Runner是卡勒德·胡赛尼(Khaled Hosseini)第一部小说,也是第一部由阿富汗裔作家创作的英文小说,2003年出版,连续两年位列《纽约时报》畅销书榜首,在美销量超过700万册,全球超过2000万册,已经被翻译成42种语言。汉译本2014年10月第78次印刷。在我国月平均重印数最高的是《新华字典(第11版)》2.67次,《追风筝的人》0.77次紧随其后。李继宏在国内畅销书市场被称为翻译大家,其已有《小王子》、《老人与海》等19部译作。笔者考虑到该译本的影响力,及其文化传播的重任,从归化与异化策略考虑分析了作者异化策略使用的不足。
一、归化与异化翻译策略
(一)归化与异化的概念
归化与异化翻译是方法,亦可称作策略。Venuti 对归化翻译的定义是:遵守目标语言文化当前的主流价值观,公然对原文采用保守的同化手段,使其迎合本土的典律(canon),出版潮流和政治需要。(Venuti, 2001:240)归化翻译是将源语本地化的过程,用“宁顺而不信”来描述归化策略过于极端,但从一定程度上说,归化的目标在于让读者对文章有亲切感,而无抗拒感。
“异化”在中国译界还没有一个传统定义,Venuti这样定义过:偏离本土主流价值观,保留原文的语言和文化差异。(Venuti, 2001:240)异化翻译会保留语言文化差异,给目标语读者带来陌生的文本内容。
(二)归化与异化翻译策略的由来
一直以来,在翻译界就有直译(literal translation)与意译(liberal translation)的两派争论,而归化(domes-tication)与异化(foreignization)是直译与意译概念的延伸,但不等同于直译和意译。直译和意译的争论点是意义和形式的去存,归化和异化是由于在对意义与形式的选择中,源文化、话语权利得失问题。
“即译者要么尽可能地让读者安居不动,而将读者引向作者;要么尽可能地让作者安居不动,将作者引向读者”(Friedrich Schleiermacher, 2004:149)19世纪初施莱尔马赫最先提出的翻译方法实际上就是对翻译归化与异化策略的描述,施莱尔马赫本人更是选择了后者,他提出要考虑原作者的内心世界,体会原作的意图,再现原作的语言风貌。这种选择表现的是对他语言文化的尊重,这种选择有其历史原因,当时德国翻译作品不是对古典原作翻译,而要经过法语这一中间语言,而法国人的翻译中有着自我中心的倾向,属于归化翻译。“施莱尔马赫的异化翻译理论应该被看作是反抗法兰西归化理论的举动,与其针锋相对。”(Venuti, 1995:107) 施莱尔马赫的异化理论一方面是想要摆脱法国的文化、政治控制,另一方面是为了丰富德国语言。美籍意大利翻译家韦努蒂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出版了三部作品,分别是《对翻译的重新思考:语篇、主体性与意识形态》(Rethinking Translation: Discourse, Subjectivity, Ideology)(1992)、《译者的隐身一部翻译史》(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A History of Translation)(1995)和《不光彩的翻译》(The Scandals of Translation: Towards an Ethics of Difference)(1998),他在作品中实践了解构主义翻译思想,提出按源语的语言结构、习惯表达和文化特征,而不是译文通顺来进行翻译,他意识到由于语言和文化的差异,不可译性是必然存在。
(三)国内归化与异化策略的发展与研究
从翻译方法到翻译技巧再到翻译策略,随着文化考虑的增加,翻译策略也在成为翻译的重点研究对象,归化和异化策略哪个更胜一筹也是众说纷纭。中国的文学翻译开始于19世纪中晚期,那时的翻译虽然人们还不自知,但都是选择了归化策略,在林纾、伍光健、苏曼殊等人的带动下,出现了翻译西洋文的高潮,代表作有林纾的《巴黎茶花女遗事》,1898年,严复提出了“译事三难:信、达、雅”,这些都依然是坚定地走在归化的路上。随着20世纪初,五四新文化运动也给文学翻译带来了新主张,以鲁迅先生为代表的一些翻译学者开始主张“欧化”,他认为通过异化翻译可以将外来文化为我所用,影响并改造本土文化,他认为翻译国外作品,“益智”的重要性不亚于“移情”,“其实世界上也不会有完全的归化译文,倘有,就是貌合神离。”对于看不惯的“洋鬼子”,只能改换他的衣服,却不该削化他们的鼻子,剜掉他的眼睛。鲁迅先生认为,欧化文法进入白话文是因为原有的国语不够使,只得拿外国句法来用。这一方面增加了国语的句式,但另一方面降低了译文可读性。但这种观念由于社会大环境而没有真的使异化被保持下去,此后的归化翻译又占了上风。在新中国成立后,在卞之琳的号召下,再次刮起“异化风”,但在茅盾的“译本对原作应该忠实得以至于读起来不像译本”、钱钟书的“化境”和傅雷的“翻译应当像临画一样,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都使得“异化风”不再刮得起来。直至20世纪的后20年,在国外异化翻译的大力提倡下,才重新重视起异化翻译。endprint
二、汉译本畅销书在文化交流中的意义
(一)畅销书与文化交流
在某个时代,或段时间内,特别受欢迎的书,被称作畅销书。浙江大学经济学教授、博导郁建兴认为畅销书是指那些“具有较大销量并具有正面影响力的书”;[4]畅销书一词来源于美国,其定义可谓众说纷纭,但从上面两种解释共同提到了畅销书的文化价值。外来文学作品不仅能使我国读者借鉴吸收外国文学,而且还可以用来改造,增加语言形式的多样性和提升自身文化素养。而畅销书广泛而大量的读者群使得这个影响改造的效率变得异常高。
(二)《追风筝的人》小说介绍
《追风筝的人》原作者为卡勒德·胡赛尼(Khaled Hosseini),小说讲述了两个阿富汗少年关于友情、亲情、背叛、救赎的故事, 主人公阿米尔因为儿时的自私与懦弱,对无条件忠于他的哈桑造成了巨大伤害,但内心一直都怀有愧疚之情,直到二十年后某天的一个电话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在历经千难万险后,阿米尔救回了身处战乱中的哈桑的儿子。小说表达了作者对战争的厌恶,同时还反应出了阿富汗种族问题和宗教问题。
三、李继宏译本中对归化与异化策略的使用
胡塞尼是美籍阿富汗移民,用非其母语的英文写作,作者并没有走高端路线,文章简单明了,词汇和句法通俗易懂。但原文中浓浓的阿富汗和伊斯兰文化给译者的翻译带来了许多挑战。译者会由于翻译目的、读者群等因素的存在,会有自己的翻译策略选择。由于原文中的句式较为简单,笔者就从句中有明显涉及归化异化选择的词汇来举例分析《追风筝的人》翻译中归化与异化策略的使用。
(一)特殊文化词的翻译
例一:
原文:“Salaam alaykum”(Hosseini 2003: 25 )
李继宏译本:“你好。”(李继宏,2006:19)
在穆斯林的语言,全世界的穆斯林信徒每天都会用这句话来表达问候,只要听到这句话,他们就能找到自己怀着共同信仰的兄弟姐妹。“安赛俩目而来坤”是此句问候语在《穆斯林的葬礼》中的中文音译,《穆斯林的葬礼》曾获我国茅盾文学奖,在我国销量也是可观的,书中对伊斯兰教历史、文化、习俗有所涉及,因此很多国内的读者对此句的音译是有接收能力的,即便没有,读者也可以自行查找,亦或从译本里的注释中寻求答案。李继宏直接将其译作“你好”,行文流畅的目的绝对能达到,这直接去掉了原作想要传达给读者的阿富汗穆斯林问候场景。读者感受到了的是日常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一个打招呼,和周围的生活并无差异。
例二:
原文:“Mashallah ”(Hosseini 2003: 26 )
李继宏:“我的天啦。”(李继宏,2006:20 )
原文意思是赞美安拉,穆斯林相信,除安拉之外别无神灵,安拉是宇宙间至高无上的主宰。李继宏版本只让读者感受到了一种受惊的语气而已。
例三:
原文:“Burqa” (Hosseini 2003: 113 )
李继宏:“长袍”(李继宏,2006:85)
这一身装扮是从头裹到脚,是一种塔利班统治下,受到压迫的典型妇女装束。简单的长袍并不会遮盖到头部。如果采用音译加脚注的方式,更能重现原文意境。
通过对斜体字的统计,原作中有125个外来语单字,包括普什图语、达里语和阿拉伯文。在阿富汗长大的胡塞尼,在英文作品中通过这些外来词再现了他童年时期的阿富汗。如,Inshallah (如真主的意), Salaam alaykum (愿你们平安), Tashakor (谢谢你),这样的词语在文中反复出现,胡塞尼通过用英文音译,随后紧跟英文解释的方式,给读者以阿富汗式的体验。如,“Tashakor. Thank you”。而在李继宏的译本当中,对于这些异域风情,译者更倾向于使用中文读者容易理解的词语来描述或取代内容,直接使作品“本地化”。
(二)一般描述性词汇的翻译
例四:
原文:“In my head, I had it all planned:I'd make a grand entrance... Heads would turn and eyes would lock.Rostam and Sohran sizing each other up. A dramatic moment of silence.”(Hosseini, 2003:74)
李继宏:“在我脑海里,一切都计划好了:我要班师回朝……我要万头攒动,万众瞩目,罗斯坦和索拉博彼此打量,此时无声胜有声。”(李继宏,2006:67)
这是主人公阿米尔在风筝比赛胜利后的心理描写。一个盛大的入场,所有人的注视,还有戏剧性的全场安静,这些被作者译为“班师回朝”“万头攒动,万众瞩目”“此时无声胜有声”,这种归化译法让读者倍感亲切,似乎风筝比赛就是发生在家门口。
例五:
原文:“One time, I was reading him a Mullah Nasruddin story and he stopped me.What does that word mean?”which one? ‘“Imbecile”....Well,everyone in my school knows what it means, I said. ‘Lets see. “Imbecile.” It means smart, intelligent. I'll use it in a sentence for you.”When it comes to words, Hassen is a an imbecile.” ‘Aaah, he said, nooding.”(Hosseini,2003:31)endprint
李继宏:“有一次,我给他念纳斯鲁丁毛拉的故事,他让我停下来。‘那个词是什么意思?‘梼昧。……‘这么说吧,在我们学校,人人都认识这个词。我说,‘让我看看,“梼昧”,它的意思是聪明、机灵。我可以用它来给你造句。“在读书识字方面,哈桑够梼昧。”‘啊哈。他点头说。”(李继宏,2006:28)
尽管自己才是少爷,但阿米尔对自己的小仆人哈桑身上表现出的种种优秀品质,父亲对哈桑的喜爱都难免嫉妒,于是他会在讲故事的时候故意愚弄不识字的哈桑,“imbecile”比起“stupid”“dumb”“foolish”等词来讲比较不常见,就如同“梼昧”在汉语中不像“愚蠢”“笨蛋”“傻瓜”一样的关系,这里译者采用的依然是归化策略,在这里找到如此恰当的对应关系表达,使得译文十分的恰当和精彩。
例六:
原文:“For two years, I tried to get Baba to enroll in ESL classes to improve his broken English. But he scoffed at the idea.”(Hosseini 2003:138)
李继宏:“开头两年,我试着让爸爸参加英语培训班课程,提高他那口破英语,但他对此不屑一顾。”(李继宏2006:123)
原文中的“ESL class”是非母语英语课程(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这种课程在全球已经有广泛的影响力,对中国读者来说虽然还不熟悉,但是“ESL”完全可以作为外来词引入,这样将更有利于读者对欧美社会的了解。但此处译者将其翻译为过于平淡的“英语培训班课程”,此种归化的用法读来让人有种不求甚解之感。
以上的例子,所采用的都是归化翻译法,译者正是在译作中各种情况下采用归化翻译策略。出发点是考虑读者,希望作品是一部老少皆宜的轻松读本,有些翻译处理的很优秀,但对于文化词的翻译,则未对文化交流与传播多做考虑,没能将作者原意传递给中文读者。
但异化策略的使用也存在度的问题,小心过度阐释,施莱尔马赫的异化翻译理论,试图重建作者意图,并且主张“比作者更懂得作者”,翻译柏拉图时,他认为自己比柏拉图还懂柏拉图,这样的思维很容易造成过度阐释。台湾有另外一个译本将书名译作“追风筝的孩子”,将“runner”译作孩子,是译者通过通读全书之后,追寻到故事发生时,主人公和小伙伴一起参加风筝比赛,追断线的风筝而得来的,译者在译书名时明显添加了个人的主观色彩,使读者跟随译者去理解作品。因为通过细读原作,可以发现原作中的出现两次重要追风筝的场景,一次是儿童时期的哈森,一个是成年之后的阿米尔,按“孩子”去理解,就表明此作是以哈森的正直、善良、忠诚为中心,而若按“人”去理解,就会有更多的可能性,可能是赞赏哈森,也可能是对阿米尔从儿童到成年内心的挣扎,随着时间推移,他不但没有忘记当年的“罪”,反而找到了一种赎罪的方式,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了哈森的儿子,并且找到了真正的自己。风筝象征的是良知。选择哪一种理解方式,是读者的选择,而不应该是译者的工作,译者不应该替读者去选择。李继宏译本就是直白的将“runner”译作“人”,这种方式虽然初看生硬,但经得起推敲琢磨。
译者在接受采访时说“在我看来,好翻译家,就是能够提供好作品的翻译家,那什么算是好的翻译作品呢?首先要有可读性,就拿外文翻译成中文的作品来说,语言必须符合中文的使用规范,因为它是一部中文图书,不能像以往的译本那样,通篇有很多病句。”[5]根据译本的与原作的比较,再加上对译者本人在接受采访时的表态可知,译者的翻译是从可读性出发,更多是采用了归化策略。但从长远的文化传播问题出发,从读者整体文化素养普遍提高的情况考虑,应更多的采取异化策略。
四、结语
尽管《追风筝的人》是21世纪的畅销书,但通过对李继宏译本的分析,可以看到译者的翻译依旧是沿袭“中国传统”的归化翻译。21世纪的文学翻译将以异化为主调,这将是提高文学翻译水平的必由之径,是世界文化传播的要求,是越来越多读者知识结构更新,文化水平提高对文学翻译提出的要求。我们还要指出:异化也不宜操之过急,而要稳扎稳打,与时同进。毋庸置疑,异化法是有一定限度的,这限度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汉语语言文化的限度,二是中国读者接受能力的限度。(孙致礼:2002,44)所以在翻译的过程中,翻译异化策略的选择要注意度的把握,当严重违背上述两个约束条件的时候,还应当选择归化策略,两种方法相互补充才能使译文更精彩,同时,还要把握好度,避免异化翻译带来过度阐释。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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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鲁迅.“提未定”草[A].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翻译通讯编辑部.翻译研究论文集[C].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4.
[5]《热点调查:江浙缺乏畅销书》,《上海新书报》2006-03-16.
[6]张晓媛.天才翻译家李继宏:翻译质量太糟就会读不下去 [[EB/OL].]http://www.chinanews.com/cul/2013/09-10/5268135.shtml,山东商报2013年09月10日.
[7]孙致礼.《中国的文学翻译_从归化趋向异化》[J].《中国翻译》2002年1月第23卷1期, 44.
[8]Steiner, George.1975.After Bable: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M].Oxford and 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 Third edition.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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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Venuti,Lawrence. The Scandals of Translation: Towards an Ethics of Difference[M].London and New York: Toutledge, 1998.
作者简介:刘静怡(1989–),女,河北邯郸人,重庆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