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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到电影:《陆犯焉识》叙事艺术探析

2015-07-17关珊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济南250014

名作欣赏 2015年6期
关键词:严歌苓小说历史

⊙关珊[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济南250014]

小说到电影:《陆犯焉识》叙事艺术探析

⊙关珊[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济南250014]

随着张艺谋导演的电影《归来》的热映,评论界掀起了一股关于电影和小说的讨论热潮并带动了小说原作《陆犯焉识》的热卖,这不得不让我们重新审视这部海外华人作家严歌苓在2011年出版的作品。本文从叙事学出发尝试从叙事视角、叙事声音、叙事时序来探讨小说的叙事艺术魅力,并通过电影与小说的对比来深化对小说的理解与认识。

《陆犯焉识》叙事视角叙事声音严歌苓

小说《陆犯焉识》以“文革”为背景,巧妙地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回忆性视角与第三人称全知视角相结合的叙事方式来展现故事,但刻意隐藏了“我”的视角,力图冷静客观地呈现故事本身,显示出严歌苓理性的社会批判。这部作品用日常生活的细节去解构“文革”叙事,从细微处折射出“文革”的历史细节,用陆焉识对冯婉喻爱情的领悟去深化“文革”的苦难叙事。

一、叙事视角法国著名文学批评家托多罗夫曾经做出过这样的论述:“我们所接触的总是通过某种方式介绍的事件。对同一事件的两种不同的视角便产生两个不同的事实。事实的各个方面都由使之呈现于我们面前的视角所决定。”①叙事视角的不同可以造成同一个故事在不同的叙事中出现整体状态上的巨大差异,因为不同的叙事视角往往具有特定的功能,并且能够非常有效地体现出叙事者和人物的“心情、价值观和认识事物的特定方式等等”②。如何运用视角把故事讲精彩显示了一个作家的写作功底,《陆犯焉识》再次体现了严歌苓独具特色的小说创作风格和艺术魅力。

这部作品虽然采用了第一人称回忆性视角和第三人称全知视角相结合的叙事方式,为读者带了陌生化的审美效果,同时为本文带来了丰富的话语阐释空间。故事的叙述人“我”成为了一个潜在的叙述者,成为了隐含作者的代言人。总体来看这部作品已经基本回归了传统叙事模式,叙述者的身影被淡化。要想反思和理解知识分子的精神上的苦难,处在历史悲剧中的“我祖父”是难以看清的,要想冷静地看待这段历史,必然要有一个与时代有一定距离的人物,“我”便成了小说最合适的叙述人。

文章开篇便在大草漠的环境中铺展开来,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中年人身上,这个“叫陆焉识的中年男人就是我的祖父”。简单一句话便交代了故事的叙述者是“我”,所讲述的是关于“我祖父”的故事。为了更加具体和生动地呈现祖父的生活“,我”出生之前的祖父的故事均采用了第三人称的全知视角叙述。作为一个不在场的叙述者,力图冷静客观地再现历史现场,通过历史的细节去表现人物形象,隐藏叙述者的角色。但叙述的过程中却采用的是“我祖父”的内聚焦视角,既符合了“我“整理书稿的所得内容,又便于展现陆焉识的内心活动和变化,这种限制性视角的运用极大地增强了文章的悬念性和可读性,让读者能够透过陆焉识的眼睛和心理的内视角去体验和感受狱中生活的艰辛和恐怖。

陆焉识回家后,“我”作为一个在场的叙述者,依然保持了全知叙述,避免了儿童视角的运用,刻意与历史拉开距离。直接以陆焉识的孙女“冯学锋”的人物形象出现,这样把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截然区分开来,以一个当代人的眼光去审视过去的历史,形成了历史与现实的一种时空对话。“严歌苓小说的成功,绝大部分要归因于她所创造的阐释者。”③“我”的叙述声音是当代的,而“我祖父”的叙述眼光是历史的,这两种声音在同一个文本中形成时空对话,正是现实和历史、现在和过去的对话。整部作品在全知视角叙述中,穿插着“我”的自知视角,到最后部分才转为内聚焦叙事,历史的沧桑、心灵的探寻和推测,细腻的生命感悟,在结尾处融为一体。

二、叙事时间·空间时间与空间是小说叙事的基本元素,当代许多作家都致力于形式探索的多样化,力图寻找打破传统时空观念的写作模式,建立一种具有新涵义的时空形态,造成陌生化的审美体验。严歌苓的小说经常在对不同故事时空的分散叠置中,既构建起精致的叙事框架又使这种框架能同时服务于小说故事层面,并能够承担起推动故事发展这一重要的任务。

《陆犯焉识》采用错乱的时序来安排故事情节,打破了传统的时间序列,让读者获得全新的阅读体验。作者巧妙地把文本切割为三十八个小故事,按照不同的时空排列,巧妙地运用了倒叙、插叙等叙述手段。用叙事时间打乱了原有的故事时间,看似凌乱却遵循着一定的叙事逻辑。小说总体上是按照陆焉识在农场改造以及回家后与冯婉喻相认的大体脉络来结构文章,文本可以大体划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从“引子”开始一直到“监狱门诊部”,围绕陆焉识想要去厂部看小女儿的电影而做出的努力展开,第二部分从“出逃”到“知青小邢”写其出逃并被抓回再次改造的过程,剩下的是第三部分写陆焉识被释放回家的后发生的事情。每一部分均不是叙事时间的单调组合,而是采用了类似电影蒙太奇的剪切手法,在每个恰当的时间点不断地闪回过去,不断地设悬念并解答疑惑,不断构成平行时空的对话。不仅使读者获得了时间上的历史感,还在空间上不断穿梭于大西北、美国、重庆、上海等地。用不同年代人物的回忆做补充,打破地域界限,把同时间陆焉识和婉喻的行动做了衔接和对照“。通缉令”一节开头写道“:就在我祖父陆焉识沿着中国地图上著名的青藏公路蹒跚前进,几乎就要把他心理的方向走失的时候,我的祖母冯婉喻正从一辆电车上下来,往自己弄堂口走去。”在空间的相隔中一点点拉近彼此的距离,相见的过程在艰难中进行。当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未得相认却又被抓回了农场,距离再次被拉开,释放后陆焉识和冯婉喻的空间距离再次被拉开,但又因为婉喻的失忆使两人心的距离难以抵达,造成了“归来归不来”的效果。全文的叙事节奏也随着故事时序的打乱而产生了时快时慢的起伏变化,避免了读者的审美疲劳,形成了时空跳跃的阅读体验。

叙述过程中叙述的焦点也不断转移,《陆犯焉识》是严歌苓小说中少有的以男性形象作为主人公的小说,故事的主线以陆焉识为主,为了塑造较为丰满的男性人物形象小说多以陆焉识为叙述焦点,写了他的留洋、重庆教书、劳改生活、越狱等故事。但女主人公冯婉喻一旦出场就基本转向了以冯婉喻为叙述焦点。整部小说的叙述焦点就在陆焉识和冯婉喻之间不断转移,解决了在特殊背景下男女主人公不能在一起而要写他们之间动人的爱情故事的问题。

正是通过对不同时空下故事的错综叠置,严歌苓的小说获得了全新的叙事深度,而隐含在小说背后的种种思考也显示了作家深切的人文情怀。站在“我”的角度重新审视过去的历史,是“文革”成全了这段爱情还是毁掉了这段爱情,当历经磨难陆焉识懂得情为何物,当几经波折后重返“人间”,陆焉识没有得到想要的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有别于监狱生活的自由,世界终究不是以前的模样。这种打乱时空的叙事方式不仅体现着作者对文本的艺术构思,还带给读者全新的陌生化阅读体验和思考。

三、从小说到电影从小说《陆犯焉识》到电影《归来》,故事的叙述策略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其说是改编,还不如说是故事的再创造。《归来》仅仅截取了小说中陆焉识释放回家后与冯婉喻相认的部分来表现,对于宏大的历史背景做了淡化处理,用样板戏的欢快舞蹈对这段苦难的岁月进行了解构。不像小说中对苦难生活的赤裸裸描写,电影对肉体的苦难描写几乎不着痕迹。选取归来后两人相认的情形来反衬时代留在人们心理的难以抹去的痕迹,只是与原作相比故事内容略显单薄。电影多采用近景、特写、缓慢的场景重复等手段来延缓叙事节奏,让观众在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一直沉浸在一种低沉的氛围中。

电影试图以两人的爱情故事去“解构”文革的历史苦难,没有任何关于苦难岁月的正面叙述,在这一点上与原作有着巨大的差别。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基本就是为我们讲述了归来后的陆焉识如何唤起失忆的冯婉喻的记忆的过程。用几乎封闭的场景通过生活的点滴,一个字条、一封信、钢琴的声音来回顾那些被偷走的岁月,竭力表现岁月流逝后的沧桑,沧桑里暗含的都是对这段历史的反思。“文革”结束后的归来,陆焉识并没有获得了所想要的爱情,朝思暮想的婉喻得了失忆症,那些被历史错过的细节已经沧海桑田,终究被历史的尘埃所淹没。历史在不经意间打了个盹儿,而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而言就是一辈子的错过,所谓归来是永远也归不来的曾经。用一场历史的浩劫去明白一段感情,这对历史的个体而言代价是巨大的。电影把叙述都集中到了两人爱情的表现上,既是导演对长篇小说文本进行影视改编和解读的一种方式,更是电影叙事者的声音呈现。用平常的生活细节去呈现历史的苦难痕迹,并设置了大量的留白让读者去猜想和思考。电影中的方师傅就是电影为我们这设置的一个悬念和留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和冯婉喻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又为何而发生,这些都只能留给观众自己去想象和思考了。

但相对于小说文本而言,电影注重故事情节而忽略了人物形象的塑造。小说通过人物的心理、语言、动作等来塑造人物形象,而电影在这方面难以做到,电影的情节设置过于简单,如果没有阅读过小说作品我们很难了解到陆焉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两人的过去的经历,对于后来表达两人的感情而言是有一定影响的,原有的小说本文的丰富内涵被冲淡了许多。电影中陆焉识和冯婉喻的爱情故事成为了一种等待模式,而小说文本则丰富很多。在这样的小说背景下去看电影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电影中两人的感情,增加电影的历史厚度。

但电影和小说毕竟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它们有着各自不同的艺术特质。小说是以语言文字为叙事中介,着重在叙事的时间流程中引发读者的想象,而电影是则是以声音和画面为叙事中介,具有物质的空间显现能力,强调的是诉诸观众视觉和听觉的感官享受。这些不同的艺术本质使得小说和电影叙事视角等方面各具特色,我们相信文学与影视的结合会创造出更加美妙的艺术作品。

①托多罗夫:《文学作品分析》,选自王泰来:《叙事关学》,重庆出版社1987年版,第27页。

②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30—35页。

③柳珊:《阐释者的魅力》,《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1期。

作者:关珊,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2013级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by@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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