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名家名篇学语言

左建明

语言是作文的衣裳。没有优美闪亮的语言，作文很难打动读者，考试时很难获得阅卷老师的青睐。从某种意义上说，语言是文章的生命。无论你的素材多么新颖，构思多么精巧，思想多么深邃，最后都得用语言来表达。

美好的思想和感情，只有用精美、富有感染力的语言来表达，文章才会充满魅力。生动、有文采的语言象颗颗耀眼的珍珠，光彩夺目，令人爱不释手。要想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作文，必须在作文语言上下功夫。名家名篇的语言，正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王安石的《泊船瓜洲》开始是这样写的：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到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写完后，王安石觉得“春风又到江南岸”的“到”字太死板，缺乏诗意，想了一会儿，就提笔把“到”字圈去，改为“过”字。后来细想一下，又觉得“过”字虽比“到”字生动一些，写出了春风一掠而过的动态，但仍然不妥。于是又圈去“过”字，改为“入”字、“满”字。这样反复修改了十多次，王安石仍未找到自己最满意的字。他觉得有些头疼，就走出了船舱。王安石走到船头，眺望江畔，春风拂过，春草碧绿。他觉得精神一爽，这春草碧绿的“绿”字，不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字吗？一个“绿”字把整个江畔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动人景象表达出来了。想到这里，王安石非常高兴，连忙奔进船舱，把“春风又到江南岸”改为了“春风又绿江南岸”。

可见要想写出好文章，字词的锤炼是多么重要。

那么，名家名篇的语言，有些什么特点呢？

下面是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几段：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岳阳楼记》的语言有以下特点。

1.句式灵活。文中描写登上岳阳楼所见洞庭湖景色的几段话，几乎都是四字句，大多用的是同韵字，既整齐又押韵，如同诗歌，琅琅上口，具有语言的音乐美。其他地方则长短句交错运用，短到一个字，长到九个字，参差错落，读来抑扬顿挫。全篇亦骈亦散，独具一格。

2.修辞众多。由大量结构对称的短语构成多种修辞，读来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如对偶句“衔远山，吞长江”，写出了洞庭湖的宽阔与浩大，连莽莽君山、滚滚长江在它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又如“波澜不惊”的“惊”、“锦鳞游泳”的“鳞”，分别运用了拟人和借代的修辞手法，生动形象，给人以丰富的联想。

3.表达方式多样。作者在对洞庭湖景色进行描写的基础上，还进行了议论，创作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一不朽名言，大大增强了文章的影响力。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朱自清《荷塘月色》）

朱自清先生是语言艺术家，他的散文情景交融，意境优美。从上面的一段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朱先生散文的一些语言特点：

1.擅长运用叠词。如曲曲折折、田田、层层等，让文章具有音乐美。

2.大量运用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让文章极具文采。如“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用“亭亭的舞女裙”比喻荷叶，不光形象，还极为生动。用“袅娜地开着的”“羞涩地打着朵儿的”等拟人化的写法，把盛开的荷花风情摇曳及含苞待放的荷花闭门掩面的窘态表现得栩栩如生。

老舍是杰出的语言艺术大师，他的语言饱含幽默。我们来看看他作品中的一些句子。

赵子曰嫌妻子是小脚女人，盼她早死，便向阎罗王祷告：“敬求速遣追魂小鬼将贱内召回，以便小子得与新式美人享受恋爱的甜美！阎君万岁！阿门！”（老舍《赵子曰》）

这段祷告词半文半白，半土半洋。既是向阎君祷告，偏又使用基督教祷告的结束语“阿门”，弄得不三不四，读之令人喷饭，活灵活现地反映了赵氏的性格。

张大嫂一边刷洗家伙，一边落泪，还不敢叫丈夫看见，收拾完了站在炉前烤干两个湿眼睛。（老舍《离婚》）

眼睛如何去烤干？但张大嫂那害怕而又无可掩饰的举动让人感觉生动无比，让人又想笑又为她伤心。

老张怒气填胸，把胃的容量扩大，越吃越勇。直到“目眦尽裂”“怒发冲冠”！（老舍《老张的哲学》）

本来每一个词都有它特定的语境，有它比较稳定的语体特征。但在老舍笔下，既改变了它们最经常出现的语境，也改变了它们本有的语体色彩，从而显得活泼诙谐，引人发笑。

成语、谚语、俗语是长期以来形成的相对完整的语言集成块，它如同压缩饼干一样高度凝练。吴伯萧的《菜园小记》大量地使用成语、俗语、谚语。他用“姹紫嫣红”形容花开得艳，用“沁人心脾”形容菜的香。文中谚语有五个之多：“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一亩园十亩田”“头伏萝卜二伏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谷雨前后，栽瓜种豆”。这样写来，文章的生活气息就更浓郁了。

老态龙钟的支部书记从办公室跑出来，六神无主地站在院子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盲人摸象般地走到教室门口，声色俱厉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嘴尖皮厚腹中空地吼叫一声：不许高声喧哗！然后头重脚轻根底浅地走着，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莫言《欢乐》）

各种成语、俗语如行云流水，络绎不绝，诙谐幽默地再现出老支书丰富复杂的人物形象。词汇繁复却不冗赘，意蕴丰厚。莫言对语言的运用可谓挥洒自如。

奶奶三十年的历史，正由她自己写着最后的一笔，过去的一切，象一颗颗香气馥郁的果子，箭矢般坠落在地，而未来的一切，奶奶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稍纵即逝的光圈，只有短暂的又粘又滑的现在，奶奶还拼命抓住不放。（莫言《红高粱家族》）

文中“又粘又滑的现在”一语，表面看，“又粘又滑”指血液，“现在”指流血的时刻，而从内在的含义说，“又粘又滑” 则寓意生命的逝去已无法挽回，“现在”只是弥留之际。莫言用这样的非常规组合生动地说明：随着血液的一点点流尽，奶奶的生命也正在从她手里一点点滑脱，走向结束。

莫言的语言给人一种新鲜感。他打破语言的常规，创造性地对固有语言重新进行一番排列组合，使其在特殊的语境中生发出崭新的意蕴，令人回味无穷。

归纳一下，我们向名家名篇学语言，要学哪些呢？

1.注重字词的锤炼。像王安石锤炼出“绿”字，朱自清妙用叠词，让语言描绘生动传神，具有音乐美。锤炼字词，可让语言独具魅力。

2.大量运用修辞。像范仲淹和朱自清，他们的文章都喜欢用修辞。有人曾这样比喻：文章是一条小河，修辞是河上片片白帆;文章是一棵绿树，修辞是树上的朵朵红花。修辞的作用举足轻重，因为它能增加语言的表现力、感染力，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

3.句式灵活多变，骈散结合。《岳阳楼记》就是这样，既有流畅的旋律，又有铿锵的节奏。作文时，若能变用多种句式，骈散结合，定能增强表达效果。状物写景，叙事说理，都能变化生姿，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4.多种表达方式相结合。《岳阳楼记》就是例子。各种表达方式各有各的作用，比如描写让描写对象的状貌、情态得以再现;议论让读者能够明白作者的态度和观点。多种表达方式相结合，可让文章多姿多彩。

5.语言幽默。像老舍的大量作品，就是这样。语言幽默的文章，读来有味，令人难忘。

6.大量使用成语、俗语、谚语。《菜园小记》和《欢乐》就是例子。成语、俗语、谚语，形式优美，表现力强，言简意赅，富含深意。在大量的成语、俗语、谚语中，较多地使用了各种修辞手法，比如比喻、借代、对偶、排比、夸张等，这使得谚语在形式上更为生动活泼，更加受到人们的青睐。

7.刻意创新，与众不同。莫言的语言就是例子。创新的语言，让人欲罢不能，具有无穷的魅力。

只要我们以名家名篇为榜样，在作文语言上下足功夫，我们就一定能写出让读者赏心悦目的好作文。

（作者单位：湖南省芷江县晓坪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