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南泥湾
2015-07-13张光辉
张光辉
导语
1939年2月2日,灿烂的阳光投在延安的宝塔山上,落在宝塔山下的延河河面上。中共中央所在地,八路军、新四军的抗日指挥中心延安,艳阳高照,春意盎然。宝塔山、延河水、艳阳天,勾画出一幅战争年代少有的和平图画。
然而,这一天中共中央召开的干部生产动员大会的内容,却十分严肃,毛泽东穿着我们在历史照片上看到的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面色凝重,他挥舞着右手慷慨激昂地说道:“在敌人包围封锁面前,我们是饿死呢?解散呢?还是自己动手呢?饿死是没有一个人赞成的;解散也是没有一个人赞成的;还是自己动手吧,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如果联系到毛泽东主席在陕甘宁边区高级干部会议上的另一段话:“我们曾经弄到几乎没有衣穿,没有油吃,没有纸,没有菜,战士没有鞋袜,工作人员在冬天没有被子盖,困难大极了。”我们就会对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陕甘宁边区所处的环境之艰苦、形势之严峻,有了具体了解。
当时,侵华日军占领武汉、广州以后,即停止了向国民党战场的战略进攻,他的主力逐步转移,向我坚持敌后抗战的八路军、新四军进攻,而国民党顽固派则消极抗战,积极反共,不断掀起反共高潮。蒋介石调动几十万重兵对我陕甘宁边区进行军事包围、经济封锁,停止供给八路军、新四军微薄的军费、薪饷、弹药、被装等,切断通往陕甘宁边区的所有渡口、要道,叫嚷“不让一斤棉花、一尺白布、一点药品和一张纸进入边区”。
1939年8月7日,驰骋在华北前线抗战的三五九旅接到中央军委的电令:挥师陕甘宁边区,执行保卫党中央,保卫边区的任务。
春耕
接到命令后,三五九旅在王震旅长的指挥下,分梯次回到陕甘宁边区,他们的任务一是“戍边”,即保卫党中央,保卫陕甘宁边区;二是“屯田”,即开赴南泥湾,响应毛泽东主席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号召,开展大生产运动,彻底打破国民党顽固派的经济封锁。
王震运筹帷幄,作出南泥湾大生产运动的具体部署:
七一七团驻扎临真镇;七一八团驻扎马坊;七一九团驻扎九龙泉、史家岔。
对南泥湾的认识,在大多数后人的想象中,是郭兰英唱的那首《南泥湾》所展现出的“江南”画面,其实,在南泥湾大生产之前,却是另一副样子,对此,当时延安的《解放日报》有过描述:
“那从前的南泥湾,不论山高山低,沟宽沟窄,满是黑压压的杂草和灌木,几乎看不见天的。连蓬蒿都长到丈把高;烂树叶的气味冲着鼻子。而黄羊在奔,狐狸在跑,长蛇在乱爬,什么地方狼和豹子在嚎叫……”
而民谣是这样描述的:
南泥湾,烂泥湾,
荒山臭水臭泥潭。
方圆百里山连山,
只见梢林没见天。
黄羊狼豹满山窜,
一片荒凉无人烟。
这就是三五九旅“屯田”的战场。
三五九旅指战员一到南泥湾,放下背包就打响了开荒种地的战斗,这虽然不是与日本鬼子正面战斗,但它同样是抗日战争的一部分,是为抗日战争夺取最后胜利奠定物质基础。王震麾下的干部战士,大多来自农村,对开荒种地有一种天然的情感,部队到达驻地后,朱德总司令来到七一八团,他说:“现在没有房子住,也不能先挖窑洞,因为下种的时候快到了,大家都知道不违农时,老乡说的是时节不饶人嘛,必须先开荒下种,然后再挖窑洞,盖房子。大家先住树枝和草搭的棚子,都是苦惯了的,也没有什么关系。”
春暖乍寒,战士们有的住在山洞里,大多战士是用树枝搭起“马架子”,铺些干草,天当被,地当炕。战士们还编了顺口溜:
窑洞草房好军营,
茅草床铺软腾腾,
三尺雪地绫罗被,
茂密梢林好屯军。
开荒战役打响前,全旅指战员举行了宣誓:“毛主席啊,请你放心吧,我们绝不辜负你的教导,一定要用我们的双手,创造出人间的奇迹!”
旅长王震发布命令:“全体参加生产,不让一个人站在生产战线之外”,“上至旅长,下至马夫、伙夫一律参加生产”。
战士们背着步枪和镢头,高唱着战歌向南泥湾荒草野地走去:
英雄气概三冬暖,
战士哪怕风雪寒。
……
要与那深山老林决一战,
要使陕北出江南。
开荒好比上前线,
没有后退永向前。
困难纵有千百万,
它怕咱干劲冲上天。
这是世界军事史上破天荒的“军人屯田”,没有开荒工具,就自己锻造。七一八团有个连队刚开荒时,全连只有六把半镢头,因一把镢头还裂着大口子,只能当半把使用,一个排一把镢头。战士们从边区捡来废铁和炮弹皮,从坍塌的寺庙里挖出破钟。七一七团一营战斗英雄王福寿带领10名战士偷渡黄河,来到日军占领的火车站,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回一批钢铁。钢铁搞回来了,可部队没人会打铁,怎么办?王福寿又带人到处找,他们跑遍了方圆百十公里,终于找到了一个从河南逃荒来的姓王的师傅。他们恭恭敬敬地将王师傅请到连队,在师傅的指导下,战士们架起烘炉打造镢头、锄头等生产工具。一首《打铁歌》从战士们的口中唱出:
叮当,叮当!
打把镢头好开荒!
叮当,叮当!
打倒鬼子“小东洋!”
南泥湾漫山遍野长着狼牙刺、黑葛兰、蝎子草、猫儿草、蒿子草,特别是灌木丛,根系发达,盘根错节,镢头砍在上面,被弹出老高,能将战士的虎口震裂。开荒伊始,人们没有经验,人人手掌上都打了血泡,镢头把子都被染红了。善于在实战中总结经验的王震说:“打仗要讲战术,开荒也要讲战术。”七一七团的田守忠就将各连各排各班的开荒经验编成了顺口溜:
开荒如打进攻仗,
不讲战术伤亡大。
挖树根,瞅准茬,
先斩周围小“爪牙”,
再用狠劲把树拔。
镢头斜下挖草皮,
边抬镢把往后拉。
草皮埋底下,
打碎土坷垃。
冻土虽硬也有法,
镢头抡圆松握把。
手上有汗赶快擦,
莫要磨起“血疙瘩”。
挖深耙平墒保好,
播下种子出苗早。
精耕细作多打粮,
兵强马壮打“东洋”。
南泥湾沸腾了,漫山遍野响彻着开荒战士的歌声(由快板编的歌):
镢头低,要用力。
一镢下去尺二三;
慢慢挖,莫着急。
草根儿喀叭一声响,
挖得深,挖得细。
土块儿似浪向上翻。
要求并不高,
每天一亩一。
这边山坡歌声一落,那边山坡歌声又起:
你一镢呀,
我一镢呀,
分开地,
见高低。
比比谁的气力壮!
山坡上的歌声刚刚落下,河谷里的歌声又响起来:
每个人,
要尽力。
谁先完,
谁胜利。
你一镢呀,
我一镢呀,
开荒好比上战场。
毛泽东主席对王震的评价是“有创造精神”,并亲笔题词。在南泥湾开展的大生产运动,本身就是“创造”,开创了军队生产的先河,在大生产运动中,三五九旅又首开“劳动竞赛”先例。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七一七团李黑旦是南泥湾开荒中最早涌现出的劳动英雄,他使用的镢头口面五寸宽,四斤半重。干起活来如李逵,他一天开荒二亩半。“劳动英雄李黑旦,一天开荒二亩半”,成为南泥湾开荒人谈论的话题。可山外有山,南泥湾英雄层出不穷,不几天,李黑旦的开荒纪录就被打破。七一八团三营劳动英雄、模范班长李位,使用了一把五斤重的镢头,一天开荒三亩六分地,1943年3月,三五九旅94名开荒英雄进行生产大比武,一连三天,战士郝树才开荒纪录都保持在4亩以上,在现场观战的一位农民提议,这位英雄能否与耕牛比一比。结果,那头耕牛累得口吐白沫,而郝树才的成绩超过了耕牛。那位农民大喊:“八路军开荒英雄‘气死牛。”由此,开荒英雄又多了一个雅号。
三五九旅进驻南泥湾第一年(1941年)即开荒1.12万亩土地,截止到1944年,开荒面积达到26.1万亩。
夏耘
糜子、玉米、土豆等种子播撒到地里后,三五九旅的战士才腾出手“建造我们的阵地,建造我们的家园”。王震提出口号:“一把镢头一支枪,生产自给保卫党中央。”夏天,陕北高原的太阳犹如一个大火炉,考得大地直冒烟。挖窑洞首先得选一处既朝阳而又土质坚硬的山坡,各团、各连的干部,从这架山,走到那架山,选出最好的地方挖窑洞。战士为了节省衣服,索性脱去外衣,只穿条裤头挖。整个人都笼罩在呛人的尘土中,身上的泥土被汗水浸得像鱼鳞,收工时,战士走出窑洞,就成了“泥人张”、“泥人王”、“泥人李”……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劳动,三五九旅共挖窑洞1374孔,建平房6000多间,土房601间,瓦房96间,礼堂3个。战士又编了顺口溜:
窑洞挖得强,
冬暖夏日凉。
战士住了喜洋洋,
喜洋洋,有力量。
开发南泥湾,
荒山变粮仓。
以往只长草的山坡和河谷,如今长出了糜子苗、玉米苗、土豆苗……一座座山坡和一条条河谷都被染绿了,嫩苗上挂着一滴滴被朝霞染红的露珠儿,就像彩珠儿。
南泥湾又迎来了一个早晨。
驴驹儿不叫鸡儿又叫,
战士们一起起床了。
问你为什么起这么早,
清早里乘凉快去锄草。
这时儿锄草不勤快,
秋天里收成全减少。
在大力发展农业的同时,部队还开展副业生产,以解决副食品供应。战士们在边角地或河边,开出一块块地来,你种烟,我种蔬菜,他种西瓜,品种繁多,就像开了一个“杂货铺”。一些吃不完的蔬菜,战士们就挑到市场上销售,收入归班,战士提成。王震称赞这种现象是“统一领导,分散经营”,是“公私兼顾”。
“凡事要好,须问三老”。三五九旅上至旅长王震,下至普通战士,都拜陕北农民为师,虚心向他们学习耕作技术。王震严肃地告诫部队指战员:“他们是我们的生产教官,他们祖祖辈辈务农,熟悉陕北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什么地种什么,什么节气干什么,农活经验相当丰富,以后都要听取教官的指导。”有一个故事一直传到延安:南泥湾有一位70多岁的老者,名叫朱玉寰,他是陕北有名的种田能手,他看到共产党的部队为了减轻老百姓负担,自己开荒种地,十分敬佩,就常到南泥湾三五九旅指导战士种地,与部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后来,他向王震请求参加八路军,王震批准了他的请求,并委任朱玉寰为本旅的农业生产副官,同时,写了一道命令:“南泥湾劳动英雄朱老汉,现年71岁,参加我军,兹委任他为本旅农业副官,指导本旅各部农业生产。他到各部巡视时,望各部官兵向他请教,虚心地接受他的指导和批评,并应很好地招待。”朱玉寰不负王震旅长的期望,任劳任怨,兢兢业业,为部队农业丰收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锄草,是夏耘过程的重要环节,农谚说:“锄一次颗子是扁的,锄三次颗子是圆的。”果然如此,有的连队只锄了一次草,一斗谷子只碾了四升米,而相邻连队锄了三次草,一斗谷子就碾了六升米。
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
锄掉的草儿遍地倒。
抬头看看晌午到,
送饭的老王又来了。
小米饭豆芽菜吃个饱,
铺上地盖起天睡午觉。
镢头底下刷拉拉响,
镢头变成革命的枪。
风又调雨又顺苗长得高,
咱们边区沸腾了。
穿的暖来吃得又饱,
谢谢共产党领导得好。
秋收
经过艰苦的春耕夏耘,南泥湾的山冈、河谷成了“粮山”、“米川”,山坡河谷染成了粮食的金黄,谷子黄了,玉米熟了,整个南泥湾都飘荡着粮食的香味。一位战士在回忆文章里写道:“那谷穗就像狗尾巴一样又长又粗,玉米棒子像娃的腿,土豆大如饭碗,萝卜就如暖水瓶。”每个团或营都修筑了打谷场,战士们将收获的稻谷挑回来,每天,打谷场上响起有节奏的打谷声、笑声和歌声:
九月九是重阳,
收呀么收割忙;
谷子呀,
糜子呀,
收呀收上了场。
你看那谷穗穗,
多呀多么长,
比起那个往年呀,
实呀实在强。
……如今的南泥湾,
与往年不一般,
再不是旧模样,
是陕北的好江南,
陕北的好江南。
陕北的老百姓看到他们重来没看到过的“粮山”、“米川”,就说,自古军队都是吃老百姓的粮,所以老话说“当兵吃粮”。可现在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自己种粮吃,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见到。一位姓高的老汉,手里攥着一把谷子,对打场的战士摆起了龙门阵:“当年诸葛孔明陇东屯兵生产,上占天时,下通地利,劳师动众几万人,费尽三江四海的力气,临了还是靠老百姓养活。今天,毛泽东的部队,两手空空,竟在这万古荒原南泥湾,干出这样大的家业。我要不是亲眼看到,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休想叫我点头呀。”接着,高老汉放声大笑:“共产党、毛主席真是好,子弟兵到底是子弟兵啊!有了这样的好军队,日本鬼子不怕打不倒,国民党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南泥湾大生产运动大事记中有这样的记载:
1940年:三五九旅贯彻中央“发展生产,保障供给”的方针,南泥湾大生产运动的第一年夏蔬菜达到自给,自给经费占总供经费的56.5%。
1941年:耕地24981亩,产粮2781.25石;收获蔬菜41万公斤。
1942年:耕地26000亩,产细粮3050石,收获蔬菜81万公斤,养猪2000头,基本解决食肉(油)供应。
1943年:耕地10万亩,产细粮1.2万石,收获蔬菜297.75万公斤,养猪4200头,羊存栏7784只。
1944年:耕地21.6万亩,产粮达10万多石,达到“耕一余二”(即耕一年余两年)全旅1万人,实现人均耕地33亩,除了自给外,还上交余粮2万石,交公粮1万石,由“吃粮人”变成“交粮人”,经费全部自给。
延安《解放日报》发表题为《积极推行南泥湾政策》的社论,指出:“南泥湾政策就是屯田政策,三五九旅是执行屯田政策的模范。”社论号召陕甘宁边区各部队都要像三五九旅一样,在驻地建设自己的南泥湾,以克服经济困难,支持长期抗战,争取最后胜利。
1942年10月,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在陕甘宁边区高级干部会议上,赞誉三五九旅是边区大生产运动的一面旗帜。
1943年10月26日,正是南泥湾收获的季节,毛泽东主席与朱德、任弼时、王若飞、林伯渠、彭德怀等一行,兴致勃勃地来到了三五九旅驻地南泥湾,毛主席看到满山、满谷的庄稼时,笑着夸奖三五九旅种的庄稼长得好。毛主席与三五九旅旅长王震有这么一段对话:
“每人每天多少油?多少菜?”
“平均五钱油,菜随便吃。”
“星期天要改善生活吗?”
“午饭,多半是吃大米、白面。有时杀口猪,有时宰只羊,几个单位分着吃。”
“有没有发生柳拐病?(一种地方病)”
“没有,一个也没有。”
接着,毛泽东严肃地说道:“国民党要困死我们,饿死我们,甚至连许多国际友人支援我们的药品也都封锁起来,进不到延安,使我们在抗日战场上负伤的伤员没有药品治疗,想最后消灭我们。但我们用自己的双手粉碎了国民党顽固派的阴谋。你们在这里搞生产,就是为抗日作出贡献。他们越想困死、饿死你们,你们自己动手,生活越来越好了,他们越困你们,你们身体越来越壮。看,困得同志们连柳拐病都消灭了。”主席的一席话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毛泽东欣然为三五九旅和劳动模范题词。
为三五九旅的题词是:“既要勇敢,又要明智,二者不可缺一。”和“生产模范。”
为王震同志题词是:“有创造精神。”
为七一七团政委晏福生的题词是:“坚决执行屯田政策。”
为七一八团团长陈宗尧的题词是:“模范团长。”
毛主席还为三五九旅其他同志题了词。
冬忙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这些原本的农家活,三五九旅指战员干得十分出色。他们将最好的粮食交给边区政府,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口粮,王震提出了“生产要多,消费要省”的口号,克勤克俭,厉行节约。于是,三五九旅发明了“八宝饭”,即将瓜菜、红薯、土豆等掺在粮食中,日食两干一稀,既调节了生活,又节约了粮食。仅1943年就节约粮食45万公斤。为了保证已经到手的粮食储存中不受损失,入冬前各部队战士将自己住的窑洞腾出做粮仓。王震亲自设计粮仓内部结构:地面垫一尺高的木板,以防潮湿,抹平墙面并粉刷上白灰,以防鼠咬,并安装活动门,方便开启。每个连队都有几间这样的大粮仓,附近的老百姓纷纷来部队参观。面对众多的老百姓,部队宣传员不失时机进行宣传。
毛主席号召大生产,
子弟兵,屯田南泥湾;
披荆斩棘,日夜苦战,
老荒山变成米粮川。
战斗为解救国家危亡,
生产给人民减轻负担;
我们用枪杆和镐头,
把反动派的锁链砍断。
你看这谷子玉米千万石,
地球上增加了几座金银山;
瓜菜土豆堆满场院,
自己动手才有丰收年。
八路军赤胆红心骨头硬,
怕什么困难重重把路拦;
有志不在乎流血洒汗,
吃尽苦中苦,才得甜上甜。
快板虽短情意儿长,
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感谢老乡多帮助,
感谢老乡来参观。
冬藏讲究科学,养猪照样讲科学。三五九旅的猪圈不拘一格,在山坡上修筑窑洞,铺上木板,安上木栅栏。为防止狼豹袭击,筑土围墙。在这样的猪圈里喂养的猪,不瘟不病。一天三餐制,主要饲料为酒糟、糠稗、碎土豆。架子猪(15公斤)吃了这些饲料,日长膘4两,肥猪日长膘12两。老百姓看着八路军养的猪膘肥体壮,无不羡慕地说:“八路军不但会种地,家畜也养得这么好。”
让老百姓佩服的还有八路军战士做的鞋,织的布。
刚到南泥湾时,由于天天开荒,衣服很快就被荆棘刮破了,战士们衣服脏了,只得光着膀子站在河里洗衣服,等衣服干了才能走出河穿上衣服。长裤子破了改成短裤穿,短裤再破了就改成裤头穿,再破也舍不得扔,就打成布壳,纳鞋底用。冬天到了,战士们有时间自己学做布鞋了,很快,战士们都学会了做鞋,而且越做越好,花样不断翻新,有布鞋,有凉鞋、球鞋、高腰棉鞋,精致得如同城里商店里买的一样。一次,一位老汉到部队看儿子,同班的战友拿出一双鞋让老人家评价评价,老汉眯缝着眼看了半天,说:“这是谁家闺女做的鞋呀,这么好看,我要娶个这么会做鞋的儿媳妇就好了,一辈子不愁穿鞋了。”战士们笑着说:“这鞋就是你儿子做的。”老汉呵呵笑了,说:“你说我儿子会种地我信,可说他做鞋我不信,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手笨,哪能做出这么好的鞋,不信,不信。”战友们将老汉的儿子叫出来,儿子看着父亲不好意思地直摸脖子,父亲两眼疑惑地看着儿子,问道:“虎子,这鞋是你做的?”儿子点点头。父亲拉着儿子的手端详好一会儿,说:“儿呀,你们八路军怎么这么能呢,不但会种地,还会做鞋,这鞋做得像你妈做的一样好呢。”
为使全旅官兵穿上毛布衣服,王震于1943年1月20日发布训令:每人发给羊毛4公斤,自己动手捻线。干部在动员时说:“我们八路军能粉碎蒋介石的围剿,能打垮日本帝国主义,能叫南泥湾长出粮食来,还能被捻线难住?”于是,全旅指战员学起了捻线,人人手里一团羊毛,一个拨吊,旋转的拨吊将松散的羊毛拧成一股线,千万个拨吊就拧出千万根线来,这成了南泥湾一个特有的风景。
小小拨吊本领强,
捻出线儿细又长,
一个一个手中拿,
换来呢料棉衣裳。
吃得饱,穿得暖,
打仗生产有力量。
经济封锁白费劲,
越困我们越富强。
气死奸贼“蒋该死”,
吓死日本“小东洋”。
三五九旅战士个个都是能工巧匠,制作生产农具就不用说了,一些日用品也是他们做的。像木桶、木盆、木碗、木勺、座椅等都是自己动手制作。旅部还办起了“五坊”,也就是张仲瀚后来在他的《老兵歌》中写到的“五坊何所指,油酒粉豆糖”。
冬季也是学习的最好时机。没有纸张,就用桦树皮、沙盘来代替。有顺口溜为证:
桦树皮,赛过纸。
大沙盘,好练字。
学习哪怕条件差,
越是困难越要上。
“敌人来了拿起枪战斗,敌人没来拿起镢种地”,这是一二○师师长贺龙的命令。三五九旅正是这么做的。三五九旅副政委王恩茂在《忆南泥湾大生产》一文中这么写道:“部队每年还利用农闲的冬季进行4个月的大练兵。在各团、营驻地,都修建了训练场地,自制木枪、单双杠、木马、天桥等多种训练器材。军事训练除队列操作外,以演练刺杀、投弹、射击三大技术为主……1943年冬训后,全旅投弹由平均25米,提高到40米以上,不少人达到60米,最远的投到72米。实弹射击命中率由原来52.9%,提高到86.3%。还出现了11个百发百中的连队。毛主席称赞我们部队,‘你们是一支英雄的部队,你们到东边,东边就安全;你们到南边,南边就安全;你们到北边,北边就安全。敌人来了你们拿枪去战斗,敌人不来,你们就自己动手,发展生产,建设好南泥湾。”
最能展示三五九旅战斗素质的是那场军事演习。
1944年6月3日,蒋介石迫于国内外舆论的压力,派了一个由6名外国记者和9名中国记者组成的中外记者团来到陕甘宁边区采访。记者最想了解的是三五九旅的战士从事着繁重的农业生产劳动,军事素质是否下降。军事演习的现场采访让外国记者大为惊叹,美国记者爱波斯坦作了如下报道:“100米步枪射击,372发击中369发。投掷手榴弹,全连平均40米。攻击科目:打出3枪后,一分钟火速推进150米,途中扔出3颗手榴弹,并刺中7个标靶。美军观察组组长包瑞德看到这个纪录后连连摇头说:‘这是目前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成绩。”
三五九旅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党中央、毛主席交给的“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任务,接着,他们高唱着《钢铁的三五九旅》军歌走上了解放全中国的战场:
钢铁的三五九旅,
我们是钢铁的三五九旅,
经受了长期的革命考验,
高举着毛泽东的旗帜,
为解放全中国而战。
我们经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坚持了八年的抗战,
从黄河北到长江南,
我们开辟了南泥湾,
保卫过革命圣地延安。
像铁样的硬,
像钢样的坚,
在祖国辽阔的大地上,
胜利进军,
勇往直前。
我们是钢铁的三五九旅,
经受了长期的革命考验,
高举着毛泽东的旗帜,
为解放全中国而战。
后记
1949年10月,我解放军第一兵团挺进新疆。
生在井冈山,
长在南泥湾,
转战千万里,
屯垦在天山。
这是王震将军上个世纪60年代给三五九旅转业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老战士的题词。
原三五九旅七一九团团长、长期主持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领导工作的张仲瀚,在他的《老兵歌》中,激情澎湃地写道:
兵出南泥湾,
威猛不可挡。
身经千百战,
高歌进新疆。
据史料:原三五九旅七一七团即为兵团第四师七十二团;原三五九旅七一八团即为兵团第一师一团;原三五九旅七一九团即为兵团第十四师四十七团。
(注:文中均用当时的计量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