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钱赚吆喝

宫新宇

京生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打了几年工，攒够了创业资本后，回老家开了家干洗店，生意虽然磕磕绊绊，但由于他肯为顾客着想，赢得了不少回头客，收入还过得去。

这天，一对青年男女来取衣服，验看时却发现衣服被洗坏了。前台服务员急忙将正在给皮衣做护理的京生叫了出来。

接下来只能谈赔偿了。京生向他们打听衣服的价格，女人说花了九百，男人瞪了她一眼，说：“什么九百，两千八，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呢！”女人见状，再不敢说话了。

这是件女式上衣，京生凭经验估计就值千元左右，女人说的是实话。京生提出赔八百，男人坚持要两千五，最后商定赔一千八。两人走后，店里的员工都责备京生太好说话了，让人结结实实宰了一刀。

不过，京生看得很开，开洗衣店难免碰上这种事，他把这视为正常的损耗。他感觉那女人挺善良的，看样子在跟那男人相处时处于弱势，如果他坚持少赔的话，两人回去后，男人肯定会埋怨女人，他于心不忍。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自从这件事后，那女人心里挺感谢他的，为了弥补自己和男朋友的亏欠，她来干洗店的次数比以前勤了许多，她还动员亲戚同事照顾京生的生意，搞得店里的员工直冲京生竖大拇指，夸他有眼光。

那女人叫郝树枝，年长京生两三岁，京生称呼她郝姐。处得熟络后，京生和店员不免为郝姐惋惜，这么好的一个人竟和那么个奸诈之徒混在一起，能幸福吗？

这天郝姐又来到店里，办完事后一反常态地没有急着走，而是坐在椅子上发愣，时不时还慌慌张张地向外瞄两眼。

京生上前，关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郝姐一听，眼泪就落了下来。原来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几件事，让她认识到男友品质有问题，决定跟他分手，没想到对方使出了无赖手段，借口爱她，纠缠着她不放，她走到哪儿就跟踪到哪儿，现在正在店外守株待兔。

京生从小喜欢打抱不平，心说可算逮着机会了，当下拍拍胸脯道：“郝姐你放宽心坐着，听我安排，保管让他自愿跟你断得一干二净。”郝姐没想到他肯出手，话说得还这么满，反而担心起他来：“好说好散，可不能蛮干呀。”京生答：“那是当然。”

京生让店员把郝姐的男友叫进来，当着大家伙的面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那家伙强忍怒火翻看纸袋，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他一声没吭，把袋子揣在怀里，灰溜溜地走了，此后再没找过郝姐。

郝姐和店员都感到很好奇，便问京生到底让那男人看了什么，京生拗不过，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牛皮纸袋里装的是金碧辉煌夜总会的打折卡，是京生检查收洗衣服时，从郝姐男友的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出于对郝姐的关心，他找朋友调查了卡的情况，查明是以郝姐男友的名义办的，而且已经刷卡消费过多次。这种卡可是色情服务专用的。郝姐顿时明白男友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了，他所谓爱的谎言不攻自破，而且涉足的是违法行为，再闹，等于逼着她揭发。

京生发现这张卡后一直在犹豫，是该退还给卡的主人，还是把这件事向郝姐说明，犹豫不决，便留了下来，没想到最终派上了大用场。

郝姐请京生和店员吃饭表示感谢，席间一再表示，要好好感谢京生。转眼腊月快到了，干洗店进入一年当中生意最忙的时段，这天京生正在为招聘季节工发愁，郝姐便带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上门应聘来了。京生高兴极了，不停地感谢郝姐雪中送炭。

姑娘叫徐静雯，长得聪明灵秀，谁知工作能力不行。她从小娇生惯养，自己的衣服到现在都是爸妈帮着洗的，对洗衣行业更是一窍不通。京生叫苦不迭，可她是郝姐好心好意推荐的，不便辞退，就又招了名帮工，将徐静雯当半个帮工使，工钱却一分不少。店员们对此颇有微词，京生只得苦笑。

旺季过去，别的帮工都辞退了，就剩下徐静雯一个季节工，要说这姑娘进步挺大的，洗衣熨衣都做得有模有样，可历来淡季几个固定工足够了，多出个人派不上用场，关键是得多支一份薪水。员工们想不通：“老板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是赔钱赚吆喝呀？”

原来，京生确实对徐静雯产生了蒙眬的情愫，他不仅没想过辞退她，还生怕她走了，根本没考虑过钱方面的事。

说来也怪，今年的淡季有些特别，每天多少都能接几单生意，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也能把房租费用赚回来。搁过去，半月二十天没生意也属正常，京生经常利用这个空当给老员工放假，有时干脆关门大吉。店员们一致认为，徐静雯是颗幸运星，是她给洗衣店带来了财运，徐静雯听了，只是害羞地笑。

京生也很好奇，他主动找顾客聊天，问他们为什么会找到这里。顾客们都说，是看了本地电视台的广告慕名而来的。

京生平时上网多，很少看电视，回家一验证，果然在电视上看到了干洗店的广告，广告还是系列式的，一看就知道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谁在暗中帮他？郝姐在市里最大的传媒公司任职，难道是她在帮自己？他急忙打电话过去询问，郝姐却说，广告不是她做的，而是徐静雯做的。

原来，一年前，广告策划专业的徐静雯刚毕业，就到郝姐所在的公司应聘，公司因她缺乏实践经验未予录取。当时郝姐也参与面试考核，在为她惋惜的同时，忽然来了灵感：她一直想报答京生对她的帮助，却始终没找到合適的方法。她觉得京生不注重通过宣传来提高人气，如果把徐静雯派过去，通过参与干洗店里的经营，积累素材，可以帮他策划一次广告宣传活动。

郝姐担心京生不同意，所以决定秘密行事。同时，徐静雯也能借此弥补缺乏实践经验的短板，为今后求职增加砝码。于是，徐静雯愉快地答应到京生的干洗店做“卧底”。

通过郝姐，京生第一次单独将徐静雯约了出来。他开口向她求证时，徐静雯笑着承认了，她从坤包里取出一张单据，说：“这是广告费八千元，羊毛出在羊身上，能不能给报了？”

“那是，那是。回头我打到你的工资账户里。”京生这一段时间多赚了两万多，全靠徐静雯这通吆喝，他心甘情愿出这笔钱。

又过了一段时间，徐静雯被市报社广告部录取，离开了干洗店。京生的干洗店越开越火，城东的分店开业不久，又开始在城西选址，准备开第二家分店。京生以高薪将徐静雯聘为了宣传总监，店员们又看不惯了，她走前已经为京生做了五年的宣传规划，每一步该怎么宣传交代得清清楚楚，他只要照着做就是了，何苦再花这个钱呢？

京生可不那么想，在他心里，这项投资将来一定可以得到丰厚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