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粮惹的祸

林欢

安眠星是一家宠物食品公司的销售员，入行不久，为了节省租金，带着宠物猫“阿土”跟同事赵超蹭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里。

这周末，安眠星独自在家，借用赵超的电脑，想看看先前发在网上的名片。他刚输入自己的名字，不料智能输入法太过智能，惯性键入了“安眠药”三个字。

安眠星刚想删了重搜，猛然发现，搜索引擎的记忆功能显示：该词汇最近被搜索过86次。赵超最近确实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夜里睡得也挺晚，难道是在吃安眠药？可是，安眠药这种处方药听从医嘱服用就可以了，他为什么要频繁地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呢？

安眠星想了想，起身在赵超房间一通好找，果然在床铺底下找到一个没贴商标的小瓶子，里面盛满了白色药片……是安眠药无疑！

等赵超回家，安眠星佯作不知，问道：“我最近睡眠不太好，你有安眠药吗？借几片吃一下。”

“我没安眠药啊。夜里窗外动静大，我看应该加把锁了。”赵超矢口否认，还故意岔开了话题。

这让安眠星更加起疑，明明他有安眠药，却装作没有，暗中还在搜索相关信息，他这是在盘算什么？联想到三天前公司里的人事调动，安眠星更加不安起来……

公司寄予厚望的新产品“一品猫饼干”的销量奇差，市场调查显示宠物猫都不爱吃它，连带整个粮部都没了干劲；反观赵超与安眠星所在的肉部，却因“鱼香肉脯”的畅销，始终保持不错的营业额。公司高层对目前的两极分化很不满意，于三天前下达一份调令：将赵超调去了效益差的粮部，所谓“一个精兵带动一支团队”。

赵超是公司的业务骨干，工作年头长。如今，原属于他的销售任务分给了安眠星———新人挤走老大哥，受重点栽培；资深员工被迫到效益差的部门开荒，从头再来。现在，赵超偷偷地藏着安眠药，难道是想伺机报复安眠星？

一天上午，两人恰好都休息。安眠星趁赵超去厕所的空当，钻进他的房间，在床铺底下找到药瓶，收入怀中，再把事先准备盛有白色糖片的瓶子塞回原位，退出了赵超的卧室。

回到房间，安眠星把药瓶藏进行李箱的最后一层，终于松了口气。不管赵超是想用这些安眠药报复他，还是别有用途，现在，药片调了包，问题便不存在了。

第二天来到公司，营销总监宣布了一项董事会决议：即日起，公司暂将两大销售部门的产品互换，改由肉部负责“一品猫饼干”，粮部负责“鱼香肉脯”。

“这是一项年终考核，检验各位对销售弹性的掌握。谁能最快适应陌生产品，取得好业绩，来年将直接晋升为新项目的部门经理。”营销总监说。

常言道事在人为，“一品猫饼干”卖得差，抛去产品原因，或与部门方法不当、执行力欠缺有关。换一批人做，说不定真能有所改观？同时也是对成绩居高的肉部的一种鞭策，让他们别太安逸。安眠星对这次考核跃跃欲试！成功了可以升职，获得中层干部的住房待遇，也能顺理成章地从宿舍搬走了。

散会后，大家回到各自宿舍部门工作。安眠星腹内一阵绞痛，直奔厕所，路过营销总监办公室时，忽然瞥见赵超正和总监说着什么，安眠星脚下一顿，只听到赵超颇为激动地说：“我这就收回辞呈，感谢公司栽培！”

安眠星顿时便意全无，屏气凝神，躲到门后偷听起来。

“老赵你今年32岁，来公司十几年了，还只是个业务骨干。其实公司一直想升你，可你学历不行。肉部业绩好，那也是产品自身过硬，你先前的业绩并不足以服众。”营销总监说，“这次考核，包括先前调动，其实都是在为你铺路。可你的态度呢？居然还想辞职……”

“是！这下我明白了，让我去粮部吃苦，并非真要我解决产品问题，而是加厚履历，调给别人看的，今后我一定好好干。”赵超忙不迭地撕掉了辞呈。

望着门缝中赵超满面红光的脸，安眠星心里很不是滋味……

考核开始后，大家各自划分销售区域。赵超重新负责“鱼香肉脯”，工作起来得心应手。明眼人不难看出，老赵这一去一回，部门经理非他莫属，别人全是陪衬，所以业务上都不和他争。唯独一个人例外，就是他的室友安眠星。

安眠星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也不知每天去哪儿，回来时带着一身猫狗的臭味，就连阿土都没时间照顾，将它送了出去。这些赵超全看在眼里，可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果然，考核过去一半，货架上的饼干并未见少，这说明没什么客户订货。

可是到了考核后期，赵超渐渐发觉不对。安眠星不再早出晚归，身上也没了那股猫狗味，但是前来订“一品猫饼干”的人却越来越多！一打听，这些人都是开宠物店或猫狗市场的摊主。

赵超立刻去了安眠星负责的销售区域，发现这一片最多的就是宠物店。而且，每家店门口都摆着跟阿土一模一样的猫，铁笼上还挂着入港标签，明显是新进的。

他一问才知道，这种猫不是本土猫，而是从国外进口的暹罗猫，口味独特，普通猫食它不肯吃，反倒大多数本土猫不喜欢的“一品猫饼干”最合它口味。

赵超全明白了，原来，安眠星这些天出门不是推销猫食，而是向宠物店推销暹罗猫。他跟宠物商合作，将暹罗猫推广起来，等买猫的人多了，暹罗猫喜欢的“一品猫饼干”自然不愁销路。如此，既能带动公司业绩，又让安眠星赚到了卖猫的外快。

这时，有人拍了拍赵超，他回头一瞧，正是安眠星。

“赵哥，小弟不才，这次要赢你了。”他说。

赵超叹道：“你这么做违反公司规定了，属于工作时间干私活儿……”

“别逗了！哪个销售员不在外边跑私活儿？就算帮公司赚再多钱，那也是老板的，还不如开拓自己的业务，多累积客户……赵哥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难怪三十好几，还只是个业务员！”安眠星嘲笑道。

“我要向上面举报，让公司罚你钱。”

“好啊，那我就把安眠药的事说出去！你暗藏那么多处方药置于库房，被公司的人知道，你也不好过。”安眠星还没来得及扔掉的那瓶安眠药，關键时刻竟然将了赵超一军。

赵超没料到他知道安眠药的事，愣了片刻，支支吾吾道：“那瓶药是打算掺进猫食，对付野猫和阿土的。它们夜里太吵，我又有神经衰弱，只好出此下策……可是后来阿土被你送走，那些掺了药的猫食并没有用到，我发誓！”

安眠星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赵超的话其实不假。安眠星饲养阿土并非是拿它当宠物，而是为了解暹罗猫的特点，以便向客户推销。可自从阿土进入发情期，夜里吵闹不止，经常溜进赵超房里偷吃货架上的猫食———他俩现在住的宿舍其实曾是库房，除了大门，里面的房间都是没有锁的。

久而久之，附近的野猫夜里听见阿土叫唤，也都聚集过来挠赵超的窗户，搞得他不厌其烦。这些，睡眠质量极好的安眠星自然不知。

赵超好几次想提议给房门加把锁，或让安眠星管好他的猫，怎奈正趕上那次调动，就想还是别说了，“敏感时期”，免得对方多想。

考核结束，安眠星获得出人意料的好成绩，不受宠物猫喜爱的“一品猫饼干”，竟卖出最佳销量，震惊了整个公司；赵超晋升无望，郁郁寡欢地辞职回了老家。

就在安眠星美梦成真的前几天，警察找到了他，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当他和赵超先后搬家，赵超房里一些开袋过期的“一品猫饼干”忘了带走，安眠星也没在意，想着公司会派人来打扫；而被送走卖掉的阿土，却因习惯了旧居气味，夜里从新主人家偷跑出来，顺着烟囱进入公寓，不仅如此，附近的所有野猫也跟随阿土潜了进去！

第二天，公寓附近的一个住户，在自家门前发现大量口吐白沫的死猫，这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他怀疑这是一起投毒事件，就报了警。

经解剖检验，这些猫是吃了掺有过量安眠药的猫饼干致死。

安眠星惊诧之余，又有一事不解，当地猫不是不喜欢“一品猫饼干”吗？怎么还跟着阿土一起吃呢……他很快又明白过来，不喜欢“一品猫饼干”的是那些被列入市场调查的家猫。野猫饥不择食，什么都吃，却没被计入消费。所以人们单纯地以为，所有猫都不喜欢“一品猫饼干”。

由于警方介入，公司很快知道了安眠星利用公司之便、工作时间干私活儿的勾当，将他开除了。

更糟的是，警方在安眠星的行李中搜到一瓶大剂量安眠药，投毒虐猫、扰乱治安环境证据确凿……安眠星很想解释这瓶药是怎么来的，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