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友李银河

银河，你好！

没有马上给你写回信，我以为星期天就能见到你呢！

见到你的信以后，有一点丧气。你知道，不是每天都能遇上一个既可以理解自己又可以信赖的人。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事情办不成呢？所以我觉得你十分可贵。

你说我逼你了，这可叫我十分难过。我那么混吗？我当然十分爱你，这个爱情我是永不收回的，直到世界末日。不过，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用你做镜子照照内心，我有一点儿自惭形秽，所以难怪你不大信任我。我希望明天一早变成光明天使，也飞到天上去。可惜这件事不容易。在这件事实现之前，咱们还和现在一样好吗？

我知道你也感到我和你不是完全一樣的人。你是个信仰坚定的人，一个战士，其实我对未来、对你信仰的一切也有信心。我还希望明白什么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东西，我这样的人能做到的东西里什么是最美最好的，我要把它找到。我真希望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不让！许可我吧，这样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咱们千万别分手，我害怕这个，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我就吓坏了。

我又想起契诃夫小说里有一对情人，男的管女的叫小耗子，耗子的爱情准是唧唧歪歪的。这种爱情真见鬼。我就不会像耗子一样爱人，我顶多能当匹骆驼。你呀，就是“吾友李银河”。你愿意吗？

小波

8月28日

（摘自《王小波全集》译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