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陌生人

高望淳

一

下课铃照常地响了，门窗照常地关着，学生照常地坐着，一切都照常地进行着。

教室外的冬风挤了又挤，钻进了门缝里。遍布的粉尘随着这些许的风翻来又滚去，如同浑浊的心灵般不平静。教室里的灯照得通明，照得地上的黑垢闪烁出光影——可是，却不足以直指人心。真可怜，这教室里透不出一丝生气，里面的人已忘了自己，忘了环境。

二

我就在隔壁教室。下课铃一响，我便放下笔，走出门去，吹吹冷风，哼哼小曲。冷风吹着格外的冷，小曲哼得没什么旋律，但越吹越清爽，越哼越起劲。

窗边的同学伸个懒腰推开窗子，望着路人高声喊了几句，他的身子伸得格外的长，我怕他会摔下去；去散步的同学披着单衣，还一蹦一跳的，结果不一会儿便因冻得受不了而跑了回来，不过他还是嘴硬地对留在教室里的同学说：“出去透透气，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们便在一旁放肆地笑着。

三

我喜欢在教室里做做清洁，因为我觉得既然一个班级如同一个大家庭，那就应该有家的气息，至少看上去应该干干净净的。调皮的同学总爱在我做清洁时冲出来吓我一跳，又一溜烟地跑出去。只留下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地上又多出来的几个脚印。但我舍不得擦掉它们。我的同学们喜欢说自己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我想，也许朝霞的痕迹本来就无法抹去。

有时看看隔壁教室，还真觉得冷清。只不过隔壁教室里的人和我们可真不一样，他们班的成绩比我们班的要好得多。若说我们是朝霞，他们便应该是成熟而明亮的夕阳。但有时我又会为他们感到悲哀，夕阳只能点缀黄昏，也只有夕阳才了无痕迹吧。

四

冬天过了一半，衣裳也多穿了几件。下了课，一出教室门，冷风吹来，格外醒脑。偶尔也见隔壁教室的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几个裹得像粽子般的学生。他们走路时全都低着脑袋，互不言语，就这样慢慢地走进厕所，又走出厕所，再回到教室。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五

地理课上，忽然翻到了介绍珠穆朗玛峰的那一页，我想，隔壁教室里的那些人，和我们比起来，他们便如同站在珠穆朗玛峰的山顶一样。只是，每次考试完的时候，他们这些站在山顶上的人是最怕掉下来的，毕竟他们是翻越了无数座山丘之后才到达山顶的，若一下子从山顶上摔下来，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所以每次考试结束后，我总能听见有人在隔壁的教室里哭泣。

而我是一个单纯的人，我并不喜欢站在山顶的感觉，我更喜欢站在山腰。毕竟站在山顶只看得到山下的一片云；而站在山腰，才看得見大好的风景。我爱登山，爱的是沿途的风景，而非登顶的愉悦。

六

元旦节，我们唱着歌疯狂地庆祝，隔壁教室里的人依然悄无声息，但我们的歌声一定已经传入他们的耳中。“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我想，听见这歌词，他们定会感到无比茫然，因为他们不明白我们在唱些什么。我则会大声地告诉他们：“这是张国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