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代(上)
2015-07-06王万成
王万成
No.1
“我想去江南。”李炜突然对我说,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此时,早自习的铃声刚刚响过,或轻快或嘶哑的朗读声穿过玻璃窗,像泡沫一般从教室里满满地溢了出去。
我愣了一下,扫了一眼黑板上横着的一排醒目的粉笔字——距高考还剩下六十四天,不由得调侃:“你是没睡醒呢,还是在梦游?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话虽这么说,但以我这么些年对李炜的了解,我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高二的时候,他也是用这种语气说要独自骑车去厦门,我不以为意,可在他消失了两天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再也不敢忽视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了。
“鱼在同一缸水里待久了都会窒息,何况人呢?”他平静地看着我说。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决绝,知道再劝下去也是没用的,于是叹了一口气,犹豫了许久才说:“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只好陪你走一遭。”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仿佛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这时,坐在前排的麦子突然转过身,趴在我桌前高高堆起的书上,饶有兴趣地问:“你们是要去江南吗?捎上我怎么样?”
我連忙矢口否认,伸出手想把她的脑袋轻轻按回去,同时朝李炜递了个眼色,他这才恍然大悟般地否认。麦子皱着眉打掉我的手,透过厚厚的镜片狐疑地打量着我俩,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懊恼地扭过身去。
如果说高中时代有什么经验可供借鉴,那么第一条就是,和麦子在一起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无论是军训阅兵式的时候被她踩掉鞋,还是第一次带她去网吧就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这些都成为了高中时代里心酸的回忆;而那年冬天,我弄坏了她最心爱的布偶,当时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一节课上,当我从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瞌睡中醒来的时候,猛然发现我额头上长长的刘海已经没有了,参差不齐的碎发仿佛是被食草动物啃过的荒草,郁闷之下我只好去理发店理了个平头,结果整个冬天我都感觉异常的寒冷萧瑟。
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而早自习的下课铃声却迟迟未响,嘈杂的朗读声惹得我心里有些烦躁。听到我的抱怨,李炜从抽屉里掏出一面镜子,朝窗口慢慢伸了出去。借着镜面的反光观察走廊,并没有发现班主任的身影。于是我和他悄悄地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径直朝车棚走去。
仙游馄饨店坐落在霞兴路,店面偏僻狭小甚至有些不起眼,离学校也不算太近,但自从有一次在这家店吃过之后,我和李炜就这么一次接着一次地光顾这里,因为这家店有全西城最好吃的馄饨。
天地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吸进鼻腔里,感觉凉丝丝的。我们把单车停在路边,胖老板一见是我们,立刻热情地招呼我们在一处露天的桌位坐下,没等我俩开口,他就回头扯着嗓子朝正在厨房忙碌的老板娘大声喊:“煮两碗馄饨,皮薄馅厚,微辣!”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上了桌,我和李炜一只手攥着酥脆的油条,另一只手舀着馄饨,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碗将要见底的时候,我视线的余光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踩着单车从我身边经过。我抬起头定睛看去,雾气模糊了前方不远处穿暗红色格子衫的背影,但我还是一眼认出那人是林佳燕。
我心中一动,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没来得及和李炜解释就起身跨上单车直追了过去。
我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林佳燕后面十几米的距离。林佳燕戴着耳机,柔顺的马尾辫像钟摆一般左右摇晃,我有点担心她会突然回过头,但她似乎一直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终于,林佳燕停了下来,自顾自地推着单车进了一栋装潢华丽的建筑。我也刹住了车,定定地目送她消失在视野里。停留了片刻,我调转车头沿着原路返回。
转动的车轮碾过街道上的几片落叶,发出脆脆的声音。
No.2
从西城一直向北抵达苏州,然后骑车经由周庄辗转到杭州,最后再从杭州回来,路程加起来共有两千多公里。我和李炜策划着这样一次旅行。
这事儿李炜似乎早有准备。他摊开一张地图,里面标注着旅行的线路,另外的一本笔记里详细标注了苏州的住宿地点和风味小吃。
我惊讶于他哪来这么多时间搞这些东西,他回答说这是很久以前就制定好的计划,只是一直没有变成现实。
听完他的话,我笑了笑,问他为什么不等高考完了再去。他伸手指了指黑板上方的励志标语,说:“‘赵帮主不是一直在强调,高中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嘛。”
“赵帮主”是我们对班主任老赵的称呼,这里面既有尊敬的成分,也有调侃的意味。近一两年西城三中对早恋和去网吧上网的行为进行了“严打”,因此“赵帮主”认为能影响学习的无非是三样东西:手机、睡觉和胡思乱想。这些都是他平时坚决打击的对象,所以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修,他都会时不时地像游魂一样悄无声息地在教室外游走视察,一旦发现有违规者,立马请去办公室进行全方位的思想教育。
而现在,我和李炜似乎已经犯了金科玉律中的最后一条。
李炜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一顶帐篷,我对他说江南多阴雨,帐篷应该没什么用。他耸了耸肩,说没准用得上呢。
正当我们将一切安排妥当,准备在星期五也就是明天动身时,“赵帮主”突然在讲台上宣布下周将进行高中最后一次月考。全班一片哗然。
无奈之下,我和李炜只好先将计划搁一搁,出发时间推迟到下周星期五。
“这一次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计划一搁又是一两年吧。”李炜颇有些自嘲地说。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所面临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如果没有勇气和计划而仅靠一颗文艺的心,是远远不够的。其实打心眼里我并不希望这次旅行计划流产。我想象着多年以后回忆起高中时代,脑海里浮现的不尽是习题和忙碌的生活,至少有那么一件疯狂的往事值得我慢慢回味。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节晚修,教室里静悄悄的,我和李炜低声讨论着关于旅行的事,怕中间环节出现纰漏。
“你们还真去江南啊?”麦子转过身,表情古怪地看着我俩,不停地摇头说疯了疯了。
“准备下周五出发,什么也阻挡不了。”我说。
话音刚落,窗外就响起了一声咳嗽。我的身子顿时一震,头皮一阵发麻,循着声音朝窗外望去,果然看见“赵帮主”黑着脸站在那里,正冷冷地盯着我和李炜。那一刻,我心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完了。
两个小时后,我和李炜肩并肩从办公室出来,我俩并没有回教室,而是拐到小卖部买了两罐可乐,然后坐在操场的草地上,彼此沉默不语。
“赵帮主”在办公室里训了我们整整两节课,最后当面撕掉了李炜的地图和笔记本。我不知道李炜当时是什么心情,他只是望着垃圾桶里的碎屑发呆,对“赵帮主”的训话似乎充耳不闻。更糟糕的是,事情肯定不会就这样轻易地结束,按照往常的模式,接下来“赵帮主”就该给我们的家长打电话了。我脑海里浮现出父母失望的脸,心情沉重。
“算了吧,我退出,这计划确实有点疯狂。”我侧过头看着李炜,认真地说。
他依旧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仿佛又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No.3
所谓放弃,不过是可以一时松一口气,却要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追悔莫及。这么简单的道理,依然要等到很久之后才能明白。
江南之行的计划,就像我以往的一些计划一样,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而李炜却并不罢休,他说不想这么轻易就败了。
“我的计划就在我的脑子里,撕也撕不掉。”李炜说。
月考的前一天傍晚,历史老师组织全班一起爬城南的西仙山,目的是为了缓解大家的学习压力。尽管此时班级里的气氛宛如一颗凝固汽油弹,但还是有不少人果断地把自己从题海中捞了出来。可能是突然发觉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屈指可数,所以在一起无论干什么事都有一种弥足珍贵的感觉。
西仙山离学校三四公里远,两百多米的海拔并不高,但却是西城的制高点。山顶有一座几十米高的信号塔,站在上面能把整个西城的繁华市区尽收眼底。在以往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和李炜偶尔会骑着单车来爬山,然后登上山顶的信号塔。面朝夕阳,俯瞰众生,李炜说站在信号塔上恍然有一种上帝的感觉。
这次班上的三十几号人全是步行走到山脚的,一路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和快乐的情绪。高中的“尾巴”充满了魔力,连平日里感情并不深厚的同学,都会在最后的时光里表现得十分友好,仿佛感情突飞猛进。历史老师始终站在路边,拿着数码相机不断地给我们拍照。他说:“多年以后你们开始相互淡忘,就只能靠照片回忆高中时代了。”
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原本簇拥成一团的队伍开始变成一段一段的,我和李炜、麦子走在了后面。
转眼间到了山脚,西仙山的山路是由石子和水泥混合制成的阶梯,由于山体坡度大,石阶显得异常陡峭,有些地段甚至呈60度倾斜,像一条向上盘旋的蛇。麦子走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地坐在石阶上直呼走不动了。我瞅了瞅渐渐远去的队伍,威胁她说:“你再不走我们就把你留在这里啦。”说着拽起李炜就往山上跑,麦子只得气急败坏地追了过来。
不一会儿,抵达了位于半山腰的西仙寺。大雄宝殿里有不少我们班的女生,她们有的双手合十颔首许愿,有的虔诚地拜了三拜,似乎都在祈求高考能考个好成绩,也不管自己平时信不信佛。麦子正准备去放生池玩乌龟,却被我和李炜拉着往信號塔走去。
信号塔上站了不少人,麦子二话不说,攀着梯子就爬了上去。我和李炜跟在她身后也爬了上去。
站在信号塔最顶端的平台上放目远眺,城区的钢铁森林以及街道上的行人车辆宛如精致的盆景。一种远离喧嚣和浮躁之后的静谧,从心底油然而生,我长舒一口气,心中的郁闷仿佛顿时烟消云散。这一刻,我决定抛下一切,陪李炜出去走走。
“其实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对吧?”我转过头对李炜说。
李炜的嘴角抹开弧度,摸索了一下口袋,然后递给我一样东西,我接过一看竟是他为我准备的火车票。地点是从西城到苏州,日期是在三天后。
我有些吃惊地望着李炜含笑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早已将我由内而外看了个透彻。
“那么,”他望着远方,淡淡地说,“一起飞吧。”
No.4
出发当天我特意回了趟家。我到卧室拿了几件衣服,然后从床底掏出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我积攒的两千块钱稿费。一切收拾妥当,我对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妈妈说这个周末不回家,出去玩玩。
“都快高考了还出去玩,别忘了功课。”厨房里传来妈妈责备的声音。
我没有答话,提着背包骑上单车就出了门。
就这样,在距高考还有三十七天的时候,我和李炜一同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铁轨一直向远方延伸,行驶中的火车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承载着旅客的思念和梦想驶向另一座城市。天色已然黄昏,古朴的村落、匆忙的行人、成片成片的稻田都在窗外一掠而过,渐渐地,西城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头。
车厢内人不多,很多位子都是空着的,但夹带着各地方言的交谈声还是淹没了整个车厢。我的座位靠窗,李炜坐在我旁边。他正捧着一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聚精会神地看着,周围的喧嚣好像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我举目打量着四周,对面靠走廊的位置坐着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尼姑,她手中持着念珠,正闭目养神。我不禁肃然起敬,在这个只有偶像而无信仰的年代,有信仰的人自然是值得尊敬的。她旁边靠窗的位子上坐着的是位长相甜美的女孩,女孩一直在低头玩手机,脸上时不时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又把视线移向窗外,盯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儿呆,我转过头对李炜说:“把你的书撕一半给我,我现在无聊得很,你看上半部分,我看下半部分。”
闻言,李炜侧过头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白痴。
这时,对面坐着的女孩抬起头,友好地对我说:“你想看书的话,我可以借你。”说完她拉开背包,掏出几本小说递给我。我瞧了一眼,挑了一本白落梅的《林徽因传》,道了声谢。
“你们是去哪里啊?”女孩开口问道。她说她此行是去榕城找朋友。榕城并不远,再过几站就到了。
“苏州,去见见世面。”我笑着回答。
一听到苏州,女孩的眼睛里立刻有了一种别样的光彩,她似乎对苏州这座城市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心里都对江南有着无限的向往。乌篷船、小桥流水、古典园林……苏州这座城在她心中的印象是唯美而安宁的。她说有空一定去苏州逛逛。我回答道:“趁着年轻,确实该出去走走。”
交谈中的时光,像飞出去的箭一般轻快。
晚上十点的时候,火车缓缓停了下来,女孩盯了窗外一眼,说了声“到站了”,然后就提着行李站起身朝我们挥手告别。那本小说她送给了我,她说剩下的旅途可以用它打发时间。
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走道尽头,我才收回目光,低头随手翻开书的一页,字里行间都是华丽的辞藻。我扫了一眼,其中的一段文字映入眼帘:真正的平静,不是远离喧嚣,而是在心中修篱种菊。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窗外的黑夜像墨汁一般浓稠。我把头靠在窗户上,盯着漆黑的夜色出神。我尽量不去想与这次旅行无关的事,比如“赵帮主”知道我和李炜失踪后的表情,这些都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如果你失眠的话,不妨做几道模拟考的试题,那可比安眠药有效十倍。”李炜半开玩笑地说。
“或许真有用,不然我怎么总会在课堂上犯困呢。”我笑了笑。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个小时才能到达苏州站。我趴在桌上,缓缓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脑海里浮现的竟是林佳燕的身影。
带着沉甸甸的思念,我缓缓坠入了梦乡。
时间好像过去许久,当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攀上窗沿的阳光异常刺眼,过道上乘务员让乘客补票的声音在耳际不断地回旋。
“完了,”李炜神情恍惚地对我说,“我们坐过站了!”
这时,扩音器里响起温柔而甜美的女声:“下一站,无锡。”
No.5
我和李炜组装好单车,挤过熙熙攘攘的人潮从无锡火车站出来后,就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怎样去苏州?乘车的话自然会比较快捷,但我们都不愿意错过沿途的风景。于是我们做了一个颇为热血的决定——骑车去苏州。接着我们买了一张地图,然后便背着沉重的背包,骑着单车向苏州进发。没想到我俩最终还是迷了路,经过路人指点才知道自己正在往相反的方向走。幸运的是,尽管走了许多弯路,但我倆却见识到了更多的风景。
天空湛蓝一片,几只白鹭擦过天边的云朵,径直往南边飞去。我踩着单车,行进在通往苏州的乡间小路上,路两边是大片大片仿佛要连接到天际的油菜花。李炜骑在我前面,他双手离开车把,向身体两侧伸展,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展翅的鸟。看得出,他正在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垂,我和李炜坐在公路旁边的草地上休息。我揉了揉酸痛的双腿,建议就地歇息一晚再走。李炜喝了一口水,然后环视了一眼四周,说在这荒郊野外搭帐篷不安全,最好找一处人家。于是我俩又继续向前赶路,还好骑行了不到五公里前方就出现了一户人家。
李炜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他用稚嫩的声音问我们找谁,接着一对头发银白的老夫妇走了出来。李炜礼貌地上前询问今晚能不能在他们家门口搭帐篷露宿一夜。老人家同意了。
我和李炜费了好大的劲才搭好帐篷,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俩就坐在帐篷里就着矿泉水啃压缩饼干。这时老大娘出来热情地招呼我俩进去吃晚饭,我俩推辞了半天,最后却是盛情难却。饭菜是普通的家常小菜,味道却非常可口。饭桌上,老夫妇似乎对我们这样的旅行者见得多了,简单问了几句之后就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招呼我们吃菜。吃完饭后,我俩自觉地帮老人家收拾好桌子并将碗筷洗得干干净净。
可能是白天太过劳累了,所以我和李炜在帐篷里一躺下就睡着了,但半夜里我却被雨滴击打帐篷的声音惊醒,李炜也醒了,我俩连忙起身收拾好帐篷,躲在屋檐下等待这阵雨过去。
这时,老人家门口的白炽灯亮了起来,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老大爷出来请我们进屋里住。他说:“这雨一时停不下来,哪有大雨天在外露宿的道理?”
眼见这阵雨似乎没完没了,我和李炜只好搬进了屋里去,房间是老夫妇在苏州务工的儿子的,除了有一股灰尘的味道,东西倒还干净整洁。躺在松软的床上,我心里不由得一暖,然后便沉沉睡去。
No.6
苏州瓢泼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雨,仿佛天河破了堤坝,整座城市笼罩在朦胧的烟雨之中。
我和李炜几乎是冒雨骑到苏州的,尽管披着一层塑料雨衣,但迎面扑来的雨水还是顺着脸颊、脖子流进了衣服里,让我俩里里外外湿了个透。抵达苏州城后,我们在老城区找了一家青年旅社。旅社外部装修得古香古色,木质的门上贴着一副对联,门里摆放着木桌木椅,透过里面的亮光,我们发现旅社的大厅兼营着一家咖啡店。
服务员慵懒地趴在柜台上,细长的眼睛入神地盯着壁橱里的电视机,柜台前的桌椅上几个人正玩着三国杀,看来这不合时宜的大雨浇灭了他们的出行计划。
我们把自行车停在门外,湿漉漉地走了进去。李炜伸指叩了叩柜台,要了一间双人房。
房间地方不大,阳台下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大雨天在街道上摆摊的人寥寥无几,显得有点冷清。我和李炜换了身衣服就往楼下走去。
这雨依然没完没了,天空仿佛是张愁眉紧锁的脸。我们站在旅社门口,李炜抬头望了望天,叹了一口气。这雨要是一连下个几天,那我俩就只能待在旅社,哪里也去不了了。
“还是别出去了,出去一趟回来又该换衣服了。”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要是一直下这么大雨,出门干脆就不穿衣服得了,反正穿什么都得淋湿。”李炜呵呵一笑。
这时,雨里迎面走来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她手里撑着一把雨伞,另一只手里提了双粉色布鞋,背上背了个硕大的旅行包,上身穿着黑色连帽卫衣,裤脚被挽起到小腿部位,光着洁白的脚丫踩在地上。雨水打到伞上,在她周边氤氲起一层朦胧的水汽。
那不是麦子吗?
我吃了一惊,如果不是这身打扮,我一定会错以为那女生是麦子。我看了李炜一眼,他一脸的惊愕,显然他也看错了。
那女孩收起伞走了进来,在她经过我身边时我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她见状也冲我笑了笑。她在柜台与服务员交谈了几句后,跟着服务员朝楼梯口走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楼道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