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

孔爱丽

她出生的时候，满院子的槐花开得正香。爹随口说，就叫槐花吧，于是她就有了这样一个又俗又雅的名字。

槐花生得不丑，和绿叶间的槐花一样说不上是美的动人，但一点也不让人讨厌，很清新。槐花打小就喜欢帮娘摘槐花，摘的时候插在辫子间一朵，晃晃头臭美，还喜欢咬开槐花的花心吮吸，甜着呢。娘能用槐花做出各种好吃的食品来，花骨朵用油一煎，做槐花汤；稍微打开一些花瓣的，用热水焯一下，放在面糊糊里做槐花饼；全部打开花瓣即将老去的槐花，拌上面粉放在锅里蒸，十几分钟后出笼，放上蒜汁、葱花、精盐、香油一拌又是一道美味。

娘把凡是够得着的槐花都勾下来，留一些现吃的，剩下的用开水焯了，然后放在太阳下晒干，用袋子装起来，留在冬天包包子吃。娘说她那个年代遇上了自然灾害，庄稼颗粒无收，全靠着这些槐花啊、榆钱啊，野花野菜，甚至是榆树皮撑下来的，那时别说是槐花，就算是槐叶也都给吃了。槐花听的眼泪汪汪的，对槐花有了更深的感情。

槐花和很多农村的小女孩一样没有上学，很正常的长大，嫁人，生了一个娃。到了槐花盛开的季节，也给男人和娃做各种槐花食品，她比娘做的还好吃，老实巴交的男人每次都能吃两大碗。

后来，男人一场病离开了他们。再后来娃出息了，考上了大学，又在城里安了家，把槐花接到了城里。

城里也能有槐花吃，那些个早晨，小区门口总会有几个推着三轮车的小贩，摊开一堆鲜嫩的槐花叫卖。洁白的花朵里偶尔夹杂着几片青绿的槐叶，馨香沁人心脾。槐花就想起她小时候还会爬树，爬到槐树上用镰刀去勾槐花，煽动鼻翼轻轻一嗅，那香就钻进来，才真叫一个美啊！

她才不买这些叫卖的槐花呢，很贵，一斤都要七八块钱。她会让儿子抽一天的时间带着她回趟老家，老家的槐树依然茂盛，儿子用杆子勾下槐花，她仔细的把花摘下来装进袋子里，拿回来之后分给邻居一些，留下一些现吃，余下的都放进冰箱里。

她渐渐老了，手脚不再灵便，儿子也不再回乡下老家。她依然喜欢吃槐花，儿子会买了让媳妇做给她吃，或者直接从饭店买回成品。饭店做的槐花早就是菜单上很受欢迎的菜了，可槐花总是摇头。

终于有一天，儿子拗不过槐花的坚持，驱车回到老家的庭院，把槐花抱到轮椅上，推到槐树下。

槐花轻轻用鼻子一嗅，幸福的微闭双眼，两行老泪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