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棒棒糖考题
2015-07-01奈达·格罗登朱孝萍
[美]奈达·格罗登 朱孝萍
在我们家,每个星期五的晚餐时间都是非常快乐而且重要的时刻。一家人围在桌子周围边用餐边进行各种有趣的讨论。我们就是在这种氛围下,不知不觉长大的。
记得在一个星期五的晚餐时间。爸爸从他的左胸口袋里取出一本小小的便笺簿。他每一次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词,都会把它写在便笺簿里。到了星期五,他都会在便笺簿里查找,然后游戏就开始了。“‘弹指指的是什么?”他问。
如果哥哥和姐姐都不知道答案,那我也会觉得轻松一点,作为家中年龄最小的孩子,如果我偶尔知道某个问题的答案,那我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很聪明。那天晚上,我们全都感到自己知识不足,不知道“弹指”其实就是用中指快速地从拇指上一擦而过的动作。
当拼写、词汇和时事都问完了,爸爸就会兴致勃勃地把话题切换到他喜爱的关于道德规范的讨论。“如果你走进一个库房,发现有人忘记关车灯了,你会怎么做?”
我们提出了一些疑问,比如,“那辆汽车被锁上了吗?”“它是一辆好车吗?”等等。在得到解答之后,回答就开始了。
我哥哥吉姆巧妙地回答:“如果那辆汽车没有锁,你可以伸手进去,把灯关上。”
这个回答让爸爸很满意:“是的。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不。”
“又对了。只管做好事,不必声张。”
爸爸这些有关道德规范的讨论,指导思想都是一致的:要常怀感恩之心、诚信待人,要有正义感,并且要有一颗爱心,等等。对于爸爸的这些关乎道德品质的提问,我们的回答通常都是二流的。
但是后来,爸爸提出了一个关于棒棒糖的讨论,却难住了我们。这个问题是这样的:你到自动售货机前买“斯尼克棒棒糖”,当你准备投硬币时,突然发现托盘里已经有一根棒棒糖了。这时,你会怎么做?
“我会拿走那根棒棒糖,并把钱放回自己的口袋里。”哥哥吉姆说。当然,他知道这样回答是不对的,但是“斯尼克棒棒糖”对他太有诱惑力了,他说出的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棒棒糖确实很有诱惑力,但它并不属于你啊,亲爱的,因为你没有为它付钱。”爸爸教导道。
“爸爸,我也会拿走它。”姐姐安德里亚说,“这样,棒棒糖公司也许就会发现他们的机器或服务还存在许多缺陷,从而亡羊补牢,以避免丢掉更多的棒棒糖。”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这也不应该成为你心安理得地享用棒棒糖的借口,因为你没有付账,它并不属于你。”
“如果我不拿走它,别人也会拿走它的,爸爸!”吉姆说。
“这又是一个看似有理的说法。但谁若拿走它,也许他就会在心理上背负一个偷窃棒棒糖的包袱。”
妈妈试图替我们辩解,爸爸生气了:“我无法想象拿走你没有付钱的棒棒糖还有什么正当理由?!”
不就是一根并不值钱的棒棒糖吗,拿走又有什么关系?我很不以为然,也许在现实世界里,除了爸爸,我们每个人都会拿走那根棒棒糖,然后吃掉它。
后来,迫于生计,爸爸和妈妈偶尔会去好莱坞做临时演员,都是些跑龙套的小角色,薪酬也少得可怜,每天10美元,都是现金交易。大多数人都对自己的收入秘而不宣,但爸爸不然,他将每一分收入都做了记录,然后主动按规定交税。爸爸就是这样一个诚实守信、在诱惑面前不肯出卖自己灵魂的人。尽管我们有时会认为他这样做太过迂腐,但在心底里我们会对爸爸油然而生敬意。
两年后,一场大病降临到爸爸身上,病魔用无形的大手将爸爸摁倒在病床上。爸爸的病情每况愈下,思维也渐渐不清晰了。终于,医生通知我们,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我们姐弟三人和妈妈轮流陪伴在爸爸身边。
一天中午,我下楼去买快餐。我从自动售货机里买了饮料,然后决定用剩下的零钱买一根“斯尼克棒棒糖”。我向那台糖果自动发售机走去,忽然发现有一根棒棒糖正躺在托盘里。我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周五的晚上我们一家人关于棒棒糖的讨论。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爸爸的病房望去。
正在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被截了肢的老者说:“哎呀,我忘记拿钱了,我口渴得不行……”
“一根‘斯尼克棒棒糖怎么样?”我问。
“那太棒了。”
我把那根棒棒糖递给了他,然后朝投币口投了两支棒棒糖的钱,尽管老者已经蹒跚着走远,尽管旁边并没有别的顾客。拿着属于我的那根棒棒糖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我的心一片轻松。突然,一个想法如电光石火般从我的脑海擦过:多年前,爸爸之所以为我们出了一道关于棒棒糖的人生考题,目的是想教诲我们,做一个诚实的人,做一个在诱惑面前能保持清醒头脑并且坚守住道德底线的人,贪婪只能让你暂时拥有既得利益,而一个人高尚的品德修养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回到病房,我把我的做法告诉了姐姐和哥哥。病床上的爸爸显然也隐约听到了,尽管他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但我从他脸上的微笑里感觉到了他的赞许和欣慰。
那天深夜,爸爸去世了,他是带着欣慰走的,因为满意的微笑一直凝在他的嘴角。在他临终之前,他的孩子为他出的一道人生考题交上了近乎完美的答卷。
(岸芷汀兰摘自《阅读与作文·初中版》
2013年第11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