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记忆在战斗中

吉英耀

晚上8点，在派出所实习的儿子，兴冲冲地拎了只蛋糕回来，原来所里的战友刚给他过了20岁生日，一回来就央求我讲讲20岁那天是怎么度过的，我拿出珍藏的军功章，娓娓讲述起那段记忆深处的青春过往……

1986年10月，怀着高考落榜的惆怅，也带着对绿色军营的向往，开始了我的军旅生活。

到了部队，只见黑板上、荣誉室里到处贴满了血写的请战书、决心书。那时青春年少，以为部队都是那样的场景。直到部队开拔的前一星期，排长才告诉我：你们真的赶上啦，我们即将奔赴云南老山前线，执行对越防御作战任务！

第二天，部队召开了出征誓师大会。当时的北京军区司令员秦基伟亲临大会会场，宣读了中央军委命令，然后授旗仪式、集体宣誓……那个壮阔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誓师大会第二天，我们一群新兵蛋子就下连队了。指导员辛北生开始询问每个下连队人员的诉求。很多战友说了学驾驶、学无线报务员等专业的愿望。湖北天门人贺书文说，为了圆军旅梦，主动放弃了读大学，期望做文书……

轮到我时，我只说了这么一段话：“只要能上前线，干什么都行！”

指导员起身鼓掌：“前面的同志都说了，希望分配比较满意的兵种，这很正常，但小吉的这段话，才是我今天最愿意听到的。军人从军，能赶上参战，那是无尚光荣！今天我也告诉大家，本来，我快办好转业手续，突然得知部队即将赴滇参战，我写了11份请战书才留了下来。我很庆幸，还能跟在座的一部分同志奔赴云南，戌边卫国。既然从军，当马革裹尸、决战疆场！

三天后，当了27天新兵的我，经过七天七夜铁路输送及三天三夜汽车跋涉，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云南文山州集结地域，开始了近6个月的前线临战训练。

1987年4月27日，那天艳阳高照，空气格外清新！上午9点，我和老兵曹廷沛驱车给云南前指递送了份绝密文件。回到文山训练地，已经快11点了。这时，我发现有几个老乡，每人拎着几盒罐头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在粗大的芭蕉树下满满摆成一地。

我说：“什么好日子啊？”

李连长用家乡话笑着对我说：“你这个小把戏，自己生日怎么忘记了？”我拍了拍头，是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因为去年有个闰月，所以今年比以往晚的多。

在前线吃饭没有桌子，我们挨个蹲地上，然后一人二盒罐头， 正准备喝，一辆披着迷彩网的北京吉普戛然而至，车上下来的是战勤处长阮道伦。

“全体起立！”他大声命令道。

“你们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把钢盔坐在屁股下的？部队三令五申，钢盔除了洗澡、睡觉，平时必须戴在头上！”

“今天是小吉20岁生日，我们几个老乡小聚聚”。李连长战战兢兢地说。

“过生日也不行，这是有血的教训的！”阮处长斩钉截铁地说。

一排长拍了拍我们，依次给我们戴上头盔。阮处长环顾四周，看着我们杵在那的傻样，哈哈大笑起来，用很浓重的四川话说：“你们这些娃子，搞啥子嘛，不要那么严肃嘛，明天就要开拔前线了，今天就借小吉的生日酒，权当出征酒、壮行酒，欢不欢迎我？”

我们赶快让开个空挡，大家席地而坐，吃完黄桃罐头、倒上了白酒。刚准备喝，打字员雷华云跑步过来，送上了当日军报《胜利报》，原来上面有我发表的一篇诗歌《小草》。

“ 好嘛！江南出才子！来，小雷也坐下一起喝！祝贺小吉20岁生日，也祝他在前线发表了第一篇诗歌！还有，大家一边喝，我一边给大家讲讲我们两个地方的渊源嘛。”

“你们金坛有个叫段玉裁的，在我们四川巫山做过县令，他是个好官，也是个大文学家……”

没想到阮处长懂的东西真多，他还说：他抗美援越时的一个战友，差不多也就20岁时，在越南平阳省的那次美机轰袭中，就因为没带钢盔，被航空炸弹炸死了。我们听后才明白处长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处长也知道我连的规矩，提议一二三！十一个人都端起了盛满白酒的罐头瓶。

“一……”声音拉的很长，我不知道哪来的豪气，一口喝了小半瓶。“二……”“三！”

也许是军人的豪迈吧，整齐划一中，大家分三口都喝完了，我平身第一次喝那么多白酒，好在度数低，但也辣得掉了眼泪！也就在那次，我知道我的血液里，已开始流淌军人的坚毅、果敢、冷静和豪迈！喝完酒，小老乡王卫东拿来把吉他，我们一起唱起了《生日歌》。我很感谢我的领导、我的战友记住了我的生日，还一起见证了一个20岁青年的军人梦想！

晚上，在山脚简易球场上，我们观看了中央民族歌舞团的出征慰问演出，第一次聆听了该团团长德德玛吟唱的《祝酒歌》……

现在想起来，我的生日4月28日，注定是个节日，那是出征日、胜利日，更是我军人前线生涯纪念日。如今到了这个生日，我便会缅怀长眠在南疆的勇士，讴歌他们的英雄事迹，珍惜和平的生活，感觉更要守卫好祖国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