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副书记

□斯淮

真假副书记

□斯淮

开栏的话

老纪是纪检干部的一个化身，并不是一个特定的人。“老纪办案”讲的是发生在全国省级纪检机关的办案故事。重在讲事，而非记人，故隐去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人名，部分情节也稍有文学加工。这些故事，可作为党员干部自醒、自警的教育材料，作为纪检干部调查案件工作的参考，作为人民群众了解从严治党的一个窗口。

周日傍晚，B市林业局主任科员孙某接到一个电话，“明天上班后，来趟我的办公室。”对方说道。用这种口气说话，会是谁呢？孙某心里打着鼓。

他想到，几天前遇到的一位远房亲戚说，他认识市里的一位领导，可以帮他牵个线，得个照应。难道是亲戚跟这位领导说过了，领导约去见个面？不过，通常领导不会亲自打电话来，亲戚也应当事先告知一下。但是，现在找亲戚核对，已经来不及，为稳妥起见，孙某问道：“您是哪位？”“领导的声音，你听不出来吗？”对方似乎有些不高兴。

孙某真的听不出打电话的是哪位领导，他参加市里大会时，通过扩音器听到过市领导的声音，但与电话里的声音肯定会有差别。“你不想来就算了。”孙某一直没有反应，对方不耐烦地说道。这时孙某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答应下来，再找亲戚核实，千万不能得罪了这位领导。

放下电话，孙某就与亲戚联系，亲戚说：“你的事确实与市委赵副书记说过，赵做事比较讲原则，不太好通融，只是说知道了，并没有其他表示，应当不会打电话约你。不过，如果他想了解一些情况，直接找你也说不准，他的手机是136***668，你可以核对一下。”孙某从手机中调出刚才打来的电话号码，却是133***039，明显对不上号。不过，领导有时打电话不用自己的手机，或者一部手机有两个号码也说不定。再说，明天去的是办公室，到了那里就一切都知道了，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然而，孙某突然发现，自己只知道市委领导在八楼办公，并不知道赵副书记办公室的房号，如果摸错了门，将会非常尴尬。他犹豫了一会儿，按照刚才打来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对方接了电话，却没有发出声音，孙某暗自揣摩，当领导的可能都这样，要等着别人先开口。“领导，我是小孙，请问您的办公室是哪个房间？”孙某小心翼翼地问道。“嗯？”对方开始出声了，“你上次到过我的办公室，忘了吗？”孙某想，不要说是赵副书记的办公室，其他任何市委领导的办公室他都没去过，可能是领导事情多，把别人记成了自己，但这话又不好说出来。无论如何，明天一见面，事情都会清楚，至于办公室的房号，临时再打听吧。

当天晚上，孙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在想明天见到领导要说些什么，既不能说得太直接，让领导反感；又不能说得太含蓄，失去一次绝好的机会。近来旋绕在孙某心中的是职务的提升问题，任主任科员已经四年有余，与自己同时参加工作的有人已是正处级。自己的工作并不比别人差，也经常受到领导表扬，但是眼看着别人职务步步晋升，自己仍原地不动，心理就不平衡了。有人给他出主意，“现在当官，需要有关系，你要走动一下。”还有人告诉他，“如果没人给你说话，你干的再行也不行。当然，也不是有人给你说话就行，关键是这个说话的人要行。”此后，孙某一心想着要认识一位能够帮自己说话的领导，没想到这次就遇到了。

第二天，孙某早早地起床，准备先到办公室将手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去市委办公楼，等待领导的接见。八点刚过，孙某正准备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手机响了，显示的还是昨天那个电话号码。“上午我有个会，你就不要来了，有什么事要办，发个短信就行了。”没等孙某回答，对方的电话就挂了。孙某没想到，昨天想了一个晚上，见到领导要先说什么，后说什么，甚至连姿势、动作、表情都设计好了，竟然全都白费了。发短信倒是简单，但是彼此不见面，人都对不上号，能够起到作用吗？孙某犹豫了半天，尽管心存疑虑，还是发了一则短信：“赵书记：我任主任科员四年有余，职务一直上不去，请领导予以关心。今后领导有需要我的时候，在所不辞。小孙”没想到对方很快回了短信：“小孙，短信收到，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一个月内必有好消息。祝你步步高升！”

三天以后，孙某收到“赵副书记”发的一则短信：“小孙：我的亲戚做生意急需一笔资金，你若方便就帮他一下，他用后就会还你。你可将十万元转入这个账户：……”孙某看后傻了眼，十万元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曾听说托关系升官要花钱，但没有想到未见面就要十万元，确实太狠了些。思来想去，孙某狠狠心，回了短信：“赵书记：短信收悉，明日我就转去十万元，我的事情请您多加费心。”“赵副书记”没有再回短信。

转走十万元后，孙某坐卧不安，至今都没有见到赵副书记的面，不知道钱花得值不值。他几次主动与“赵副书记”联系，但原来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他还试打过亲戚告诉的赵副书记的另一个电话，打通后响了几声，就被对方挂断了。一次全市干部大会结束后，他守在主席台的边上，想等赵副书记走下来打个招呼，谁知赵副书记视他如无物，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就把头扭了过去。他感到有些不对，决意要去一趟赵副书记的办公室，与其当面谈谈，实在不行，把十万元要回来也好。

几经周折，孙某终于见到了赵副书记。“听说你执意要见我，究竟有什么事？”赵副书记冷冷地问道。这时，孙某反倒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喃喃地问道：“您亲戚的生意做得好吗？”说完马上后悔，这不是明摆着向别人要钱吗？随后改口道：“您原来的手机号不用了吧？”赵副书记被问得一头雾水，严肃地对孙某说：“我没有亲戚做生意，也从来没有换过手机号，党员干部说话做事要踏实。我实在太忙，今天就到这里吧。”说着站起了身，孙某也只好站起身来，在赵副书记的眼光逼视下，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见过赵副书记以后，孙某左思右想，老是想不明白。他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见到的赵副书记与电话里的态度截然不同，说话的声调也不一样。尽管如此，孙某还是宁愿往好的方面去想。或许因为自己的心情过于急切，举止有些鲁莽，语言有些冲撞，惹赵副书记不高兴了。此外，帮人办事，需要些时间，具体如何办，也不便与请托人细说。由此看来，赵副书记的冷淡应是情有可原。孙某想起了他的亲戚，让其跟赵副书记解释一下，以消除误解，修补感情。不料，亲戚回话说，赵副书记不许再提起他，否则将与其断绝任何联系。

听亲戚这样说，孙某心里的火气一下窜了上来，他在心里恨恨地想，听说有的官贪，没想到这么贪；听说有的官官威大，没想到这么大。看来通过此人提升职务是不可能了，十万元钱也难以要回来，经过一番思考，一番犹豫，为了出口恶气，他什么都不顾了，将一封署名举报信寄到了省纪委。举报信中说，B市市委副书记赵某以提升职务为诱饵，骗取他十万元。

老纪和小王受命来到B市，首先与孙某会面，孙某提供了手机号码、转账账号，以及手机短信截屏，并向老纪提出一个请求：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都要帮他调出B市。老纪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请求，只是问了些赵副书记与他交往的细节，然后让他保持联系、协助调查，并承诺调查的结果将会向其反馈。

两天以后，老纪再次约见孙某，给他看了一份公安部门的通缉令，上面写着：诈骗团伙头目金某某，长期组织和从事诈骗活动，冒充政府官员，以给人办事为诱饵，骗人钱财。他曾经使用的电话是：133***039，使用的账号是……孙某顿时傻了眼，这个电话分明就是“赵副书记”的电话，这个账号正是自己转入十万元的账号，原来是自己受骗了！此时，孙某悔恨交加，央求老纪给自己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期望公安部门能够早日抓住骗子，追回自己那十万元血汗钱。

【老纪的话】鬼迷心窍让人失去理智，官迷心窍让人不辨是非、不分真假、不论善恶。孙某为了升官，采用的方式令人不齿。尽管他花钱买官是被动的，但明知有去无回，仍然心甘情愿。世上的骗子的确不少，令人防不胜防，但更要防备的是人的贪婪之心、私欲之心和投机取巧之心！赵副书记的做派也让人难以恭维，如果他少一些官气，多一些平易；少一些冷酷，多一些理解，就可能早一天化解误会，不至于让孙某们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