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能有多长,就能有多少爱
2015-06-24刘墉
刘墉
中学生谈恋爱可不可以
自从二十多年前,我开始到各学校演讲,就常被问到同一个问题——“你对中学生谈恋爱的看法如何?”
每次这个问题被提出来,必定引起全场的掌声,也必然会让台下的老师瞪大眼睛。我知道那些老师希望我斩钉截铁地说:“不赞成!”我也知道那些学生都希望我十分开明地答:“当然可以!”
在这两难之间,我总是很巧妙地说:“爱是一种责任,你要付出爱,你就要负责。问题是,你现在有能力负责了吗?你有收入吗?你能独立吗?你会不会连早上起床,都还要父母催?如果你对自己都不能负责,你怎么去谈恋爱?如果你的男朋友、女朋友对他答应爸爸妈的事,都不能负责到底,你又怎么能把心交给他?”
简简单单几句,既有道理,又像打太极拳,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我谁也没得罪。
恋爱就是恋爱
去年秋天,我去昆明的一所大学演讲。演讲完,又有学生提问,跟台湾的学生一样,那学生也问:“您对大学生谈恋爱的看法如何?”我怔了一下,发觉不能再用以前的答案。因为经历了这些年月,我的观念改了。
我笑笑,反问他:“你觉得大学文学跟一般文学有分别吗?你觉得大学作曲家和一般作曲家不一样吗?广义地说,文学就是文学,音乐就是音乐。同样的道理,为什么把恋爱分成中学生的、大学生的?恋爱就是恋爱。不是‘大学生谈恋爱’,是‘人在谈恋爱’呀!”
我得到了全场四千多人的掌声。
到了“某一天”才能恋爱吗
可不是吗!从小到大,我们把自己装在一个个小框子里,说自己属于哪一班、哪一组、哪一所学校、哪一种人,已经够刻板的了,难道连谈恋爱这件事,也要画在小框框里,说只有到了某一天,才能恋爱吗?
如果恋爱这么容易规范,也就不叫恋爱了,从古至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恋爱故事了。
你还爱不爱他
“如果要我现在选丈夫,我绝不会选我现在的老公,年轻时太笨,选了他,受了半辈子的苦。”她说,“所以我规定女儿,二十岁之前不准交男朋友,眼睛要睁大一点,二十五岁以后再结婚。”
“你和你丈夫什么时候恋爱的?”我问。
“高中。”
“如果你现在回到高中,你还爱不爱他?”
她歪着头,想了想,笑了笑:“还会爱他,因为他那时候真是很可爱。”
在恋爱的路上,父母好像都扮演着同样的角色——我是這样走来的,但你们(子女)不准再这样走去。
心扉是随着年龄而更换
我在台湾《联合报》副刊上,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叫《心扉》——
假使心有扉,这心扉必是随着年龄而更换的。
十几岁的心扉是玻璃的,脆弱而且透明,虽然关着。但是里面的人不断向外张望,外面的人也能窥视门内。二十几岁的心扉是木头的,材料讲究,而且装饰漂亮,虽然里外隔绝,但只要有爱情的火焰,就能将之烧穿。三十几岁的心扉是防火的铁门,冷硬而结实,虽然热情的火不易烧开,柔情的水却能渗透。四十几岁的心扉是保险金库的钢门,重逾千斤且密不透风,既耐得住火烧,也不怕水浸,只有那知道密码,备有钥匙的人,或了不得的神偷,才能打得开。
打开真正的心扉
这篇文章发表近二十年了,现在还总被提起,想必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当你对这《心扉》有共鸣的时候,你能否定其中的任何“一扉”,认为那是不成熟的吗?你又能说只有“保险金库的门”,才是真正的心扉吗?
只怕你要说真正令我们感动的,反而是玻璃门和木头门。它们最脆弱,最不安全,却也最令我们“心颤”。
最刻骨铭心的还是爱
经历了半世纪的年月,经历了许多情感的波澜,也看过了许多人世的沧桑,我发觉这世上最可歌颂、最刻骨铭心的还是爱。且不论那爱发生得早或晚,只要是生死与之,在当时能慷慨面对的,即使后来失败了、后悔了,甚至回想起来,全然是无知与荒唐。
那爱,依然是爱,如同“玻璃的心扉”,即使被打碎了,仍然曾经是个玻璃的心扉。
爱,没什么好悔,它只是那样发生、那样进展、那样消逝,或——那样老去。今日不可能预测明日的爱,明天也不必否定今天的爱。爱像是脚印,我们踩着、印着,走到今天。回头,即使脚印印在冰雪之中,或早已湮灭,不复可寻,仍然知道,那是我们走过来的爱。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爱。爱没有尊卑,没有贵贱,没有成熟与不成熟。
人的一生能有多长,人的一生就能有多少爱。 (摘自读经典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