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与海上繁花

鲁静

文人气息缭绕着的梦

文人多爱以其所在的城市为资本，进而加以炫耀。这样的城市，在中国，我只见过两个：一是香港，二是上海。的确，立足于上海的文人太多了，先是张爱玲，然后是陈丹燕，现在是王安忆。一个人若是爱阅读她们的作品，也定会浇着一番上海味的雨的。

作为“张迷”，来到上海，首先想去的地方莫过于张爱玲故居了。早年读张爱玲的《公寓生活记趣》时就曾读到这样富有生活趣味的文字：“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厌倦了大都会的人们往往记挂着和平幽静的乡村，心心念念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告老归田，养蜂种菜，享点清福，殊不知在乡下多买半斤腊肉便要引起许多闲言闲语，而在公寓房子的最上层你就是站在窗前换衣服也不妨事！”“屋顶花园里常常有孩子们溜冰，咕滋咕滋锉过来又锉过去，听得我们一粒粒牙齿在牙仁里发酸如同青石榴的子，剔一剔便会掉下来。”

原本就对上海滩那富有民国风情的旧式建筑无限想往，加上又是张爱玲曾居住过的公寓，一路上我难掩内心的期待与欣喜。

张爱玲故居名为常德公寓，当年的名字是爱丁堡公寓，坐落在静安寺附近热闹街头。这是一幢古朴的西式建筑，肉粉的墙面夹杂咖啡色的线条，在时间的风吹雨打下，呈现出灰暗的色调，仿佛是一件朴素的、洗得有些发白的亚麻旗袍。屋顶已经变得有些斑驳了，像是卸了妆的女子，虽然迟暮，却也有恬淡素净的美。公寓前伫立着一排高大的梧桐，这是上海街头最常见的树木，绿绿的叶子，灰白的树干，与古朴的常德公寓倒是极为相称。

公寓里的摆设也很简单，这让我不禁有些惊讶。每每读张爱玲的文字，都像是面对着满眼的珠光宝气，虽然华美，却终究是冷冰冰的光芒。我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要有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吧。

怀着对文学的敬畏，我又去了位于巨鹿路675号的上海市作家协会。一直觉得上海的路名极具特色，譬如巨鹿路、衡山路、长乐路、霞飞路、红宝石路等等，名字简单却有无限深长的意味在其中，每一条路的名字都像是只有在民国电影和张爱玲小说中才会出现。

上海作协并不大，像是民国时期豪门的府邸。一幢陈旧而华丽的洋房，四周都是蓊蓊郁郁的树木，屋墙上绿藤缠绕，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这里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爱神花园。巴金曾担任过上海作协主席并在此创办了中国殿堂级纯文学杂志《收获》。想到这儿，我突然觉得此处更加神圣起来。你可能很难想到，就在这幢小小的洋房中，聚集了《收获》《上海文学》《萌芽》这样几本全国赫赫有名的文学杂志，无数文学青年的梦想从这里起飞：余华、苏童、王安忆、韩寒、郭敬明……

佳期如梦。上海便是这样一个文人气息缭绕着的梦。

旗袍背后的民国lB影

之所以选择在晚上逛城隍庙、南京路和外滩，是因为私心想着，晚上必定不如白天那般人满为患，可是没想到却错了。的确，作为上海最负有盛名的几个景点，无论是谁来这里旅游，都必定不肯错过这些地方了。只有在晚上，才能更好地欣赏到这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

城隍庙里，四处是五彩缤纷的花灯，仿佛天空都被映得色彩斑斓了。我去过成都锦里，城隍庙虽与锦里一样，都是传统的旧式建筑，却处处透露出“海派”的高贵气质。城隍庙里张贴着一张赵雅芝代言的珠宝海报。“真美！”我惊叹着，所有的感受都只唯有这两个字形容。依稀记得王安忆的《长恨歌》里也提到过这种首饰，说的大约是李主任曾经送给王琦瑶一只宝石戒指。我想，这样的首饰，大概也就只有赵雅芝这样有着高贵典雅东方气质的女子，抑或是王琦瑶那样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才最适合不过。

南京路和外滩，同我想象中的一样繁华，灯火通明，有着遥不可及的冰冷的美感。夜晚的风很凉，璀璨的灯光投射到波光粼粼的黄浦江江面上，我的心也跟着摇荡起来。黄浦江对岸，是高耸入云的大厦。

面对着外滩一字排开的豪华建筑，我的眼前不由地浮现出电影里的画面来：《色戒》里汤唯扮演的王佳芝，穿着一袭熨帖的浅色风衣，里面是深蓝色旗袍，随着梁朝伟扮演的易先生一同去珠宝店挑选戒指；《长恨歌》里，郑秀文扮演的王琦瑶，穿着一袭缀满了红色花朵的黑旗袍，眉毛细而长，让入党出一种天生的薄命之感；还有《茉莉花开》里的童子怡，穿着一袭浅绿色纱质旗袍，眼神里透露出迷惘和倔强……

旗袍总是给人以无限深沉的神秘感、历史感和美感。我在城隍庙看见一家专拍民国风情相片的相馆，为顾客提供民国服装和拍摄背景，音响里一直循环播放着《上海滩》这首歌。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穿着旗袍照了相，欣喜又害羞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

谁的小时代

上海，一直就像是一个冷艳的女子一样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郭敬明在《小时代>的开篇就这样描写上海：“这是一个以光速往前发展的城市。旋转的物欲和蓬勃的生机，把城市变成地下迷宫般错综复杂。这是一个匕首般锋利的冷漠时代，在人的心脏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洞，然后埋进滴答滴答的炸弹。社会两极的迅速分裂，活生生把人的灵魂撕成了两半。我们躺在自己小小的被窝里，我们微茫得几乎什么都不是。”

有人说，旅行，不过是从自己待腻了的地方，到别人待腻了的地方。

在上海的短短几日，我已切身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忙碌与沉重。拥挤的地铁，行色匆匆的白领，价格让人目瞪口呆的房地产广告……但即便如此，也总有很多温情的东西留在我的脑海里，比如和蔼的阿姨们热情地为我指路；住在宾馆里时，清洁工阿姨来我房间打扫卫生时，满含爱抚地对我说“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在永和豆浆吃饭，收银员在得知我是专程来上海参加作文比赛后，反复地问我这个比赛有什么要求、今年的复赛题目是什么，眼里流露出对未来的希望。

我们活在浩瀚的宇宙里，我们都是小小的星辰。而上海，我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