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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市中的心灵戏剧

2015-06-18鲁太光

湖南文学 2015年6期
关键词:楼市

鲁太光

自一九九○年代初住房市场化改革全面启动以来,尤其是在一九九八年住房市场化改革取得战略性进展,即以实物分配为特征的传统住房制度基本退出历史舞台而以市场化、货币化为特征的住房制度彻底确立后,“楼市”逐渐成为解读当代中国的一个关键词。在新世纪以来的十多年中,更是如此。随着房价在一连串的调控声中不降反升,甚至像孙悟空一样打折空翻上涨,“楼市”一方面成为拉动内需、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动力源,另一方面也日益成为中国民众关注的大事,与“楼市”有关的任何消息,总是迅速成为媒体焦点,成为街谈巷议的热点,也成为人们心里嘀咕的疑点。更为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延展,这一社会政策转型逐渐由外而内地渗透到千家万户的生活纹理中,渗透到寻常百姓,尤其是市民的骨肉中、血脉中、心灵中,成为形塑他们情感、精神乃至人格的重要因素。也就是说,经过二十余年的发展,“楼房”这一“商品”,已经人格化了。这意味着,“楼市”已经获得了文学化的巨大能量,成为当代“中国故事”的重要因素。然而,一个奇怪的现象是,面对这一改变了中国、改变了社会、改变了许多人生活、改变了许多人心灵的社会现象,我们的文学作品却鲜有触及。仔细盘点,这几年,与“楼市”有关的文艺作品,引人注目的,大概也就是电视剧《蜗居》了。然而,《蜗居》主要是从外围入手,写在住房这一生存要素挤压下,人们的生存空间日益逼仄,以致于青春的美女大学生不得不痛苦地背离爱情,做起了“二奶”。“楼市”只是作家展开叙事的动因,情感才是故事主体,因而,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们无法将《蜗居》解读为对“楼市”的现实主义再现。

在这样的背景下,杨小凡的《楼市》,应该说是当下长篇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收获。当然,其价值绝非纯题材意义上的。说它是当下中国房地产业的“清明上河图”和“浮世绘”决不为过。

作为再现中国现实之一种———楼市———的小说力作,《楼市》的一个重要贡献在于重新激活了小说的“认知价值”,使人们重新认识到这一价值之于文学的重要性,尤其是对现实主义作品而言。毋庸讳言,伴随着八十年代以来的社会转型,由于现实主义,尤其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不仅认识社会而且还要改造社会的宏大愿景的幻灭,“新时期”以来,我们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对现实主义文学理念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在这样的反思中,我们一步步“撤退”,先是放弃了文学改造社会的理想,后来,又进一步放弃了文学认识社会的功能。客观地说,这样的反思使我们重新认识文学与社会、文学与人、文学何以为文学等问题,思考文学的可能与边界,自有其重要意义。然而,在“新时期文学”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发展变化之后,我们又意识到,在这样的自觉“撤退”中,我们也难免犯了泼洗澡水泼掉孩子的“错误”。在笔者看来,对文学“认知价值”的放弃,就是这样的“美丽的错误”。这一“错误”的重要表征就是文学在现实面前的犬儒主义态度:要么声明文学与现实无关,而后心安理得地背对现实,要么声明我心即现实,而后以“心造的幻影”图解现实,涂抹现实,消解现实……长此以往,我们的文学作品在现实面前萎缩了,无力了,侏儒了。一个重要的后果是,近年来,伴随着中国社会巨变,一些作家试图重返现实,然而遗憾的是,大多数重返现实的实践却不尽如人意,我们看到的,也大多是一些伪现实主义的文学作品。之所以如此,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些作品的“认知价值”极其有限,不仅无法使我们通过这些作品窥察丰富的现实,有的甚至使我们误读乃至误解现实。

杨小凡的《楼市》则完全不同。它不仅完整地呈现了中国“楼市”这台庞大、精妙、高速运转的“现代怪物”的每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而且又呈现了为这一“现代怪物”所裹挟的“齿轮与螺丝钉”———人———极其窘迫的生存境遇,由此,楼市之大与人物之小形成强烈反差。

在描摹、再现、解读中国楼市这个十余年来令中国百姓最为闹心的事物时,作者展现给我们的完全是一位科学家的精确与细致。关于中国楼市,十多年来,我们听惯了各种各样、各门各派的“经济学家”们言之凿凿的“胡言乱语”,他们一会儿说涨,一会儿说跌,一会儿说这样,一会儿说那样,千差万别,千奇百怪,可归根结底,他们的话不仅离决定中国楼市涨跌的核心因素远之又远,而且还往往是推动中国楼市一路狂飙的“广告”———学术版,因而,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令人眼镜碎了一地的话语泡沫,而这些话语制造者,本身也泡沫化了。

与这些所谓的“经济学家”判然有别,作为小说家的杨小凡在揭示中国楼市时不仅充分展现了一位作家本应具有的敏感与细腻,而且还像一位社科工作者或科学家一样清醒,一样深刻。在他笔下,我们不仅看到了“楼市”如何应运而生,而且看到了从土地规划到招商引资,从招商引资到土地出让,从土地出让到征地拆迁,从征地拆迁到投资融资,从投资融资到贷款按揭,从贷款按揭到破土建楼,从破土建楼到楼市开盘,从楼市开盘到买房卖房的“楼市”全过程,看到了这一过程中每个环节上的奥秘,看到了为这一产业链所催生的如生物链一样残酷而又自然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巴的生存逻辑。当然,这种洞若观火的揭示和呈现,绝非单纯想象的产物,而与作者在大型房地产集团管理岗位任职多年的经历和淬炼不可分割。

更关键的是,在核心处,作家以春秋笔法化繁为简,单刀直入,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决定中国楼市走向的核心原因,即决定中国楼市涨跌的绝非单纯的市场因素,而是政府、开发商、银行三者之间博弈与合作的综合结果。具体而言,十多年来,中国楼市之所以一路狂飙,也是这三者共同作用的结果:首先,作为现代理念重要践行者的政府及其执行者官员,为了追求发展效应,为了追求GDP,不得不经营城市,这样扩军备战般的经营,需要大量的资本,而政府手中资本有限,于是就需要开发商投资,政府跟开发商交换的资本,除了手中的政策,就是脚下的土地,或者说,他们手中的政策能把我们脚下的土地“卖”给开发商。开发商为了追求资本的增值,为了追求利润的最大化,首要的任务就是千方百计地从政府手中获得土地,获得土地的开发权和使用权。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有时候他们像炮弹一样凶猛直接,轰炸攻击;有时候又像空气一样飘渺虚无,无孔不入。在这个过程中,开发商并不一定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本,而是只要想方设法从政府手中获得土地后,就可以空手套白狼,以土地为抵押,从银行获得大量贷款,而在楼盘开发时,也不需要先期投入,而是要建筑商垫资建设,也就是说,只要开发商能够从政府手中拿到土地,即使身无分文,也已经获得了赚大钱的“资本”。处于这两个环节间的银行看似与“楼市”关系不大,实则不然———其一,表面上看起来银行似乎独立于政府,但实际上,在中国当前的国情下,银行很难不听政府的话,因而,银行的业务活动往往服从政府发展经济的需要,具体到“楼市”上,就是放贷给开发商;其二,作为市场主体之一的银行也需要开发商的“支持”,需要开发商将楼房按揭———数额巨大———放在自己那里,这样,银行的利润也就有了保证。政府、银行、开发商,这个利益铁三角,就是这样形成的。而这,才是中国房价一路攀升的根本原因。同样自然而然的是,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一旦这三者的利益或行为有了裂缝,中国楼市就有陷落的危险。在《楼市》中,就是因为国家要求银行严格执行紧缩银根的政策,导致大华公司资金链断裂,从而在北城官场和商场引发大地震———这无疑是中国楼市的一个缩影。

这样的描摹看似简单,实则切中要害,《楼市》也因此将现实主义小说“认知价值”的艺术能量挥发得淋漓尽致。当年,恩格斯在评价巴尔扎克的现实主义创作时说自己从巴尔扎克的小说中获得的社会知识比从众多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和历史学家那里得到的还要多。他在对巴尔扎克的艺术创作给予高度肯定之时,也顺手一击,对当时的所谓“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和“历史学家”给予无情嘲讽。在杨小凡的《楼市》面前,笔者依稀体验到了恩格斯的感觉:那些“经济学家”们关于中国楼市的集体“呓语”,是对这部文学作品的最大褒扬;而《楼市》所揭示的真相,则又是对这些“呓语者”的有力讽刺。我们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若干年后,许多所谓“经济学家”的集体“呓语”,必然会在老百姓们的唾弃中灰飞烟灭,而《楼市》这本小说却会成为人们认识和研究中国这段经济史的有效样本之一。我们也从这部小说中看到了作家的这种使命感、努力方向及其卓然成效。

我们强调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的“认知价值”,但决不夸大这一价值。实际上,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的“认知价值”之所以必要,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种具有高度“认知价值”的艺术再现往往能够为人物提供一个更“真实”也更有张力的“生活场”“生存场”“生死场”,使他们在这里展开自己的生活场景、生存境遇、生死抉择,从而呈现人性的丰富性与多样性,呈现人类生存经验中丰富的欢乐与痛苦。在这一点上,《楼市》同样做得非常出色。为了再现中国楼市,作者结构了两条线索:一是政府、银行、开发商、建筑商这些能够决定“楼市”走向的人的故事;二是被拆迁者、建楼的农民工、卖楼小姐、买楼的底层民众这些被“楼市”决定命运的人的故事。在这两条线索的交织中,作家不仅把官场、商场以及这两个场域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及争斗中滋生出来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以近似工笔的手法描摹出来,不仅把寻常百姓为“楼市”忧为“楼市”愁为“楼市”生为“楼市”死的生存状态以近似摄影的手法记录下来,把其中每一个人物的心灵风景灵动地点染出来,把每一个人物的命运走向引而不发地勾勒出来。这种以现实写人生、以人生显人心的文学实践难度颇高,但作者在相当程度上达到了目标,以至小说中蜂拥而来的日常细节、鲜活生动的人物,既挥发着时代的温度,也张扬着时代的慌乱、焦虑、紧张、无奈。

我们先看看那些能够决定“楼市”走向的人的心灵风景与命运吧。在决定“楼市”走向之时,他们何尝又不是为“楼市”所决定呢?冯兴国以省政府副秘书长的身份“空降”北城,任职市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带着这样的理念,他想好好施展一番,做出一番事业。可最后,他竟因为这抱负面临锒铛入狱之危境。其间的艰难,其间的纠结,其间的无奈,其间的幻灭,可谓一言难尽。在这些“上层人物”中,最令人触目惊心、感慨万千的是大华公司的两位女首领胥梅和杜影的形象。对这两个人物,虽然作家着墨不多,但其形象却像利刃一样寒光闪闪,夺人眼目。这主要归功于作家设置了一个细节,让我们在她们的办公室中看到了她们养的“宠物”———食人鲳,看到了在杜影喂食时食人鲳的“动物凶猛”,听到了她们以食人鲳自比的谈话。这样的场景与对话让人心惊,让人颤栗,让人禁不住追问:是怎样的力量,让一对“丽人”变成了凶猛的“动物”,让她们吃人,也被人吃?她们的故事,她们的形象,她们的命运,让我们想起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引用的那句关于资本的名言:“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诚哉斯言!这就是“美女”化为“野兽”的根源所在。

那些为“楼市”所绑架的底层民众,又何尝不是在资本———金钱———的驱使下,铤而走险,蔑视道德,践踏法律,背离亲情?作家在小说中讲述了两位“小人物”———毛海兵与郭红夫妇———的“小故事”: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利,防止哥哥们分一杯羹,跟自己讨要父母老房子的房屋拆迁款,这对农民夫妇竟然想出了假离婚的“好主意”,然而,对毛海兵来说,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的离婚竟然弄假成真,郭红不仅独吞了他的房屋拆迁款,而且竟然不跟他过日子了,当他强迫与之发生性关系后,郭红竟然报警,把他送进了监狱!

这是怎样的“人间喜剧”?

如果说毛海兵与郭红夫妇上演的是“人间喜剧”的话,那么刀驼李的故事则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为了能给在上海工作的儿子攒买楼的首付款,一身捕虫绝技的他不仅奔波劳碌捕虫挣钱,而且最终竟然放弃了自己在父亲临终前许下的永不赌虫的诺言,答应跟长江银行行长戴金到上海赌虫。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就在刀驼李违背诺言,突破底线,准备去赌虫时,却发现自己收藏的古董虫罐被儿子偷走卖了。悲愤交加之下,刀驼李血往上涌,突发脑溢血,倒地昏迷。

这一个个在金钱这只“看不见的手”挥指下上演的人间故事,让我们又想起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说的关于资本及资本家的另一句名言:“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而且,在这纯粹的金钱关系面前,不仅一切坚硬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一切柔软的东西也都烟消云散了。

作家正道直行,却时时提笔虚写,在小说中穿插斗鸡、斗狗、斗蟋蟀的细节。这些故事不仅滋养了小说的文学性,而且寓意深远:在资本横行的当下,人变为鸡,变为狗,变为虫,生命不息,争斗不已。

这样的争斗,不仅让我们看到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之下的土地在陷落,“楼市”在陷落,而且让我们看到,人心在陷落,社会在陷落。然而,与大多数作品不同的是,作家在呈现这种陷落的危险景观时,在表达自己的忧思时,却没有陷入绝望的深渊,反而为我们保存了一丝希望的光亮,这光亮就体现在作家还为我们塑造了一些葆有真性情、真道德、真生活的人物。这一人物谱系的代表是建筑工地上的包工头杨老四。作为“楼市”底端的人物,他们用双手建起了高楼大厦,却又被高楼大厦踩压在脚下,他付出了辛劳,付出了汗水,却收获艰难,收获贫穷,他有理由对这个社会、对“楼市”、对他人表达不满,表达愤恨,甚至有理由成为他人的地狱。然而,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杨老四不仅善待自己手下的农民工兄弟,善待自己的乡亲,甚至善待萍水相逢的异乡人,而且还理解自己的老板,帮助他,支持他,开导他,使他走出人生低谷,再次崛起。这样的人物,让我们有力量,有心劲,有方向。而且,这样的人物还不止一个,小说中的大学生村官水亮不也如此?作为最基层的“官员”,在拆迁这“压力山大”的任务面前,他没有像一般的官员那样,粗暴乃至霸道地开展工作,而是一遍遍地跑到村民家里,去解释,去说服,去感动他们。他对七奶的耐心与细致已超越工作关系,而透出无尽亲情。拒绝为虎作伥,拒绝为“楼市”开盘弄虚作假的左枫不也如此?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投身楼盘销售事业,可当他发现大华公司已经把楼市“开盘”当成资本运作的工具之后,毅然决然地不为斗米折腰,退出了楼盘销售公司。为了售楼甚至不惜出卖身体的甜甜不也在大款“情人”陷入人生危局时真情萌发,不仅没有弃之于不顾,反而决定与其共建家庭,执子之手,与之偕老。这样的迷途知返,不也令人感动,令人苏醒?一度助纣为虐,帮胥梅、杜影鼓吹“楼市”、膨胀房价的蓝雪不也在关键时刻守住底线,在发现即将交付给消费者的房间面积严重缩水时,毅然决然地跟胥梅和杜影决裂了么?这样的决裂难道不也是对希望的挽留?

在这里,我们又涉及到了这部小说的另一个关键词———底线。

同样有别于许多同类作品,尤其是一些写官场、商场的小说———官场和商场是这部作品的一个重要维度———不同,这部小说中的大多数人物,即使是那些行走在危险边缘的人物,也都恪守着自己的底线。正是这条底线,让人物有了起死回生的可能,也让小说有了别样的魅力。这个方面的代表,是北城市的新任市长冯兴国。作家花费了大量笔墨描摹这个人物,写他在北城建设中的文韬武略,写他在事业上的雄心与追求———其体现就是他“快半步”的做事风格。他竭尽所能,时而长袖善舞,时而委曲求全,全力推进北城新区建设。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一马当先,务实肯干,而且为自己设置了严格的底线———在与大华公司“合作”时不仅有节有度,而且两袖清风,不贪不占。但就是这样一位“好官”,仅仅在北城市工作了三年,就被省纪委带走调查。这样的结果表明,在相当程度上,他在北城的工作是失败的。然而,我们却又不能说他是“无辜”的,因为,北城一派繁荣景象背后那些枝节横生的乱象,也的确是他极力推进的“造城”计划引发的。

由此,《楼市》包蕴的深层忧思体现出来:在大多数人能够守住底线的前提下,许多人犯了错误,许多人不适宜,许多人委屈,那很可能就不是某个人的问题,而是我们的目标出了问题,方向出了问题。而“北城”所出现的问题,隐喻的,又是三十年多来的“中国”问题。尽管情况千差万别,但概而言之,三十多年来,中国整体上采取的是发展带动战略,即以经济发展带动其他一切领域发展的现代化方案。而各地蓬勃兴旺的“楼市”不过是集中展现这一战略的标志性现象。实事求是地讲,这一战略在推动中国进步方面,功莫大焉。但到了今天,这一发展战略却遭遇瓶颈,难以为继。我们今天遭遇的环境危机、金融危机、文化危机、信仰危机等,无不是这一境遇的具体体现。因而,我们必须走出发展迷思,升级现代方案,以实现国家与人的涅槃。

而这,就是小说结尾冯兴国在办公室窗口看到省纪委来带他的车时想到藏地雄鹰嬗变的寓意所在:雄鹰在四十岁时开始退化,这时,它会选择一处高山,然后将鹰嘴往岩石上啄,直到将鹰嘴全部啄烂,啄烂的鹰嘴结痂,痂逐渐退去后,新的鹰嘴就会慢慢长出来。接下来,它会用嘴将爪上的老甲一根根拔下去,等新爪慢慢长出来;再接下来,它又用嘴将老的羽毛一根根拔下去,等新的羽毛长出来。经历一百五十天时间,痛苦的嬗变才能完成,老鹰又获得新生,可以再活三十年。

作家讲的,其实是涅槃的故事,是绝处逢生的故事。

作家想告诉我们:冯兴国需要涅槃,北城需要涅槃,“楼市”需要涅槃,中国需要涅槃,生活在这个国家中的每一个人,也需要涅槃!

这就是在“楼市”中上演的人间戏剧要传达给我们的深沉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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