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春族民族精神的思想源泉与文化认同
2015-06-17敖荣凤敖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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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伦春族文学的核心和灵魂是鄂伦春族精神,鄂伦春族的民族精神在于:勇敢勤劳、崇尚自然、豁达乐观、自强不息。对一个鄂伦春人而言,所谓的自我认同、身份认同、地域认同、民族认同、文化认同即是鄂伦春族精神的认同,美国社会人类学家乔纳森·弗里德曼认为:“现今出现的主题是作为文本的文化、文化和认同、意识形态、文化和历史等,所有这些都渗透着一种相对的,甚至是尚古论的观点。所以说,鄂伦春族文学所彰显的鄂伦春族精神就是鄂伦春人永恒的家园。作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的科研成果,王丙珍、关小云、关红英编著的《鄂伦春族文学研究》定位于弘扬鄂伦春族生态文学中民族精神,以拯救处于快速式微状态的鄂伦春族生态文化,这不仅是对鄂伦春族的贡献,而且也承担了少数民族生态文化的抢救与保护的使命和责任。
本书在全球化语境的宏观视野下把握了鄂伦春族文学的内涵,在多重关系中追寻了鄂伦春族文学的意义,在生态美学的研究维度中提升了鄂伦春族文学的价值,所以,本书的研究成果冲破了中国精英文学和主流文学对北方少数民族生态文学价值的忽视,有利于人们反思此类偏狭的观念,从而,助推了中国现当代文学观念的完善和少数民族文学的研究与繁荣。由此,以全球化视域深入地研究少数民族文学中的民族精神及其面临的困境,不仅是现当代北方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责任,也是整个中国现当代文学所要面对的重要课题。《鄂伦春族文学研究》一书较为系统地研究了鄂伦春族文学的历史背景、基本范畴、现当代形态、主体行为、审美精神和生态思想,系统地分析并总结了其中蕴含着的鄂伦春族民族精神,得出了富有价值的新结论:“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精神和文化传统,这是一个民族宝贵的遗产,也是一个民族发展的基石,鄂伦春族文学就是鄂伦春族文化的‘基石;它不仅记录了衣、食、住、行、玩、生产等日常生活,而且承载了人生礼仪、生活习俗、民族精神与文化传统,更是中华民族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由王丙珍、关小云、关红英编著,北方文艺出版社2014年12月出版的《鄂伦春族文学研究》有五个显著的特点:其一是研究起点与终点均是鄂伦春族的民族精神,其中两个作者都是鄂伦春族身份的学者,这种合作有利发出鄂伦春人自己的声音,鄂伦春族学者关小云在第一章阐释了鄂伦春族文学中的民族精神及其传承与弘扬,包括勇敢精神、自由精神、无私精神和热爱自然的精神;此外,作者还界定了精忠报国和勇于献身的爱国精神、无私无畏和艰苦创业的精神、舍小家和顾大局的民族大爱精神、勤劳勇敢和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维护生态平衡的热爱大自然精神、淡泊名利和忘我工作的无私精神等当代鄂伦春民族精神。其二是研究目标在于通过挖掘鄂伦春族文学中的生态审美意识,达成鄂伦春族美学思想的建构;通过文学作品的理论分析,透视鄂伦春族审美意识与生态伦理的统一;通过分析敬畏自然的文学审美品格,总结鄂伦春族生态文化的理念、形态和行为方式;通过界定鄂伦春族文学的生态文学性质,夯实北方少数民族生态美学体系的根基,“从理性走向感性、从学院走向大众、从理论走向生活、从中心走向边缘、从小区域走向大生态,这是美学追求自由的必然结果,也是当代中国审美文化建构的维度,人类正以审美的态度对待自身及‘他者。”其三是研究内容添补了国内鄂伦春族现当代文学研究的空白,此书的第五章系统地论述了鄂伦春族现当代文学的发生与发展,阐释了鄂伦春族现当代文学的概念,分析了鄂伦春族作家与作品、鄂伦春族现当代文学与狩猎文化、鄂伦春族现当代文学的生态思维与美学意蕴,说明了根植于民族历史文化的身份写作、边缘写作、双语或跨文化创作的意义、价值、难度与困境,见证了鄂伦春族现当代作家在传承优秀民族精神的创作中捍卫着自己的民族身份和文化认同。其四是研究视角穿越了鄂伦春族的日常生活,作者重点将鄂伦春族文学呈现在传统习俗文化之中,将鄂伦春族的民族精神扎根在吃、穿、住、行、生产等日常活动的沃土中,比如讲故事就是没有文字的鄂伦春人的日常生活行为之一,可见,日常生活表面的相似性并不能完全掩盖其文化的差异性,英国文化研究学者本·海默尔认为,“文化差异不得不以某种方式相互冲突,而为了使日常生活变得虎虎有生气和成为‘他者,这种冲突方式不得由占主导地位的‘文明的解释来控制。”其五是研究方法集中于田野调查,在广泛汇集并整理国内外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作者在内蒙古自治区和黑龙江省的鄂伦春族、鄂温克族、达斡尔族、赫哲族聚居地开展了全面的田野调研,采访了民间艺人、学者、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和现当代作家,分别记录了用鄂伦春语及汉语表述的鄂伦春族民间文学作品,这些异文为比较方法提供了难能可贵的材料,尤其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讲述的同一个故事,因此,本书的资料翔实、分析缜密、论证客观。
作者以全球化高度关注了鄂伦春族文学的历史、现实以及命运,“鄂伦春族文学是生态文学,是以生命为主体,表现人的生存状态、反映人与自然相依存的文学。”正是缘于此,在生态环境失去平衡的当下语境中,鄂伦春族文学面临着人与文学的双重机遇与困境。基于文学研究的问题意识、理想追求和人文情怀,作者力图通过文化认同之线联结鄂伦春族民间文学与现当代文学、民族精神与审美理念、生态文化传统与生态危机的现实,英国社会科学家马丁·阿尔布劳认可的事实是:“当人们发现他们在何等程度上能够与他人拥有共同价值观的时候,他们会尽一切可能在他们的周围环境中寻求一种熟悉感,并力求达成在造就他们的社会条件方面的信心。”由此可知,在多元文化语境中,文化认同与民族精神的培育与弘扬事关民族的发展与存亡。鄂伦春族民族精神之脉源自鄂伦春族文学,美国社会学家纽曼尔·卡斯特在《认同的力量》中强调了强化民族认同的因素是语言,“语言,特别是发展成熟的语言,才是自我认同的根本要素,才是建立一条无形的、比地域性更少专横性、比种族更少排外性的民族边界的根本要素。从历史的角度看来,这是因为语言在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之间、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毫无疑问,民族语言才是民族文学的成身之基、安身之所、立身之命。
鄂伦春族文学不仅是读和写的文学,更是听与说的文学。对于只有语言没有文字的鄂伦春语而言,伴随着说鄂伦春语之老人的生命,鄂伦春族口述文学已然淡出了日常生活,鄂伦春语的生命也正在悄然地流逝,正如德国著名的后现代哲学家沃尔夫冈·韦尔施在《重构美学》中关于听觉文化革命的宏大构想之哲思,“可见和可闻,其存在的模式有根本不同。可见的东西在时间内持续存在,可闻的声音却在时间中消失。”这一点也意味着那些只能言说的民族语言的存在处境委实令人不得不忧心忡忡。所有这一切关涉的不是语言的游戏,而是鄂伦春语的生死存亡必然地关乎鄂伦春族文学的前途,鄂伦春族文学应对的首要问题也是北方其他满-通古斯语族文学所面临的无力自拔之境。在全球化时代,民族语言的保护与传承才是鄂伦春族文化发展的源头,在作者自身的学习和反思中、在相关学者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不包括语言的争论中、在少数民族开明人士担忧失去语言的大声疾呼中,此项专题研究无疑从民族语言保护与传承层面为国内非物质文化遗产工作的偏颇和缺失敲响了警钟。
鄂伦春族的民族精神离不开其自然环境和生态文化传统,正是兴安岭的山山水水哺育了鄂伦春族伟大的民族精神,这种精神财富是鄂伦春人民生生不息的强大动力,是鄂伦春族文化认同的世代不熄的薪火。自古以来,鄂伦春人在狩猎生活生产中创造的民俗文化、萨满文化、桦皮文化、兽皮文化等均体现在鄂伦春族民间文学之中,鄂伦春族文学是民族历史、生活和文化的百科全书,规范着鄂伦春人的思想和行为,增强了民族自立、自尊、自信的勇气和信念。如果不继承鄂伦春族优秀的民族精神,就没有鄂伦春族生态文化的支柱和建设;如果没有鄂伦春族文化认同,就没有鄂伦春族审美文化的建构和传播,而今,虽然鄂伦春人早已远离了远古的狩猎生活,但他们在新的生产生活环境和方式中,学习并创造了鄂伦春族现当代文学,如何保存、传承与日常生活、民族精神和文化认同息息相关的鄂伦春族文学是每个鄂伦春人的义务和责任,也是每一个热爱自然、敬畏生命、追求真善美、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人必须要面对和深思的问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