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20世纪中国社会思潮下余华长篇小说叙事模式分析

2015-06-16冷瑞婧

北方文学·下旬 2015年3期
关键词:叙事模式余华

冷瑞婧

摘 要:20世纪的中国文学思想正处于与西方激烈碰撞时期,思想的火花让20世纪的中国新一代知识分子开始积极探索长篇小说创作新模式,余华作为中国杰出的先锋小说代表人物,其小说写作不仅有川端康成的细腻,还有马尔克斯的往事追忆。本文就20世纪中国社会思潮下兴起的西方叙事学对余华长篇小说进行叙事模式分析。

关键词:余华;长篇小说;叙事模式

20世纪的中国正处于激烈社会动荡过后的转型时期,尤其是前二十年与后二十年的思想潮流更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中国在20世纪初期吸收并倡导西方自由、平等、博爱,宣扬苏联“十月革命”送来的马列主义,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以及新中国成立奠定重要思想基础。而20世纪后期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前后,中国掀起了引进西方先进思想,翻译西方论著的强劲浪潮,卡夫卡、福克纳、陀思妥耶夫斯基、博尔赫斯、罗伯﹒格里耶等一大批文学、哲学巨匠的作品让处于狭隘一隅的中国知识分子洞开眼界,如饥似渴地对其理论著作进行翻译、学习,余华便是其中一位,他曾自述:“作为一位中国作家,我却有幸让外国文学抚养成人。”①本文则主要对20世纪中国尤其是20世纪后半期受西方文学思想影响下余华长篇小说进行叙事学方面的分析。

一、余华长篇小说研究概况

余华长篇小说的研究者不在少数,有对其叙事艺术方面的研究,如陶峻——《论余华小说的叙事艺术》,王鲲——《论余华长篇小说的复调叙事_以20世纪90年代创作的文本为个案分析》,邓玉芬——《余华的新历史主义叙事》,有进行中外比较研究,如张丽莉《余华与外国文学》,张琳——《余华小说叙事中的博尔赫斯印迹》等,本文则从叙事学中的叙述话语、叙事时间、叙事角度三方面对余华长篇小说《在细雨中呐喊》,《活着》,《许三观卖血记》进行分析。

从创作时间上来看,余华于20世纪90年代创作的《在细雨中呐喊》,《活着》,《许三观卖血记》这三篇小说在叙事方式上越来越直接,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主题,在内容上越来越深入发人深省,引人深思,从《在细雨中呐喊》中的悲剧与荒诞,《活着》中关于人生存状态的关怀与回归自然,到《许三观卖血记》体现出的深刻人文关怀,其贴近现实,雅俗共赏的笔调赢得了一大批忠实读者。而其先锋派的创作笔法则更吸引众多人研究。

二、叙述话语——雅俗共赏

“雅”——作品语言中富有哲理性和文学性的语言。这类语言在余华早期作品里出现较多。《在细雨中呐喊》里作者的语言较《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更为细腻和书面化。而作为叙述者孙光林的话语则显出了作为孩童的真实和客观。孙光林虽然作为故事内叙述者,但在孙广才的家中则是一个被排斥的陌生人,因而才能更客观公正地向读者展示他们一家人的荒诞和悲凉。“俗”——作品语言的通俗易懂,余华在其作品中有时为了能够使读者身临其境地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适当了穿插了一些方言以及粗话,增加了作品的趣味性和真实性。

(一)抽象与具体

将抽象的意象具体化。《在细雨中呐喊》里叙述者“我”在与一家人在参加王跃进的婚礼中,描述冯玉青突然出现时的场景。“这位春风得意的年轻人立刻脸色惨白,我记得杂声四起的晒场在那一刻展现了声响纷纷掉落的图景。”②“声响”的“掉落”,突出了原本热闹非凡的酒席突然逐渐安静,也反衬王跃进此时的心理状态,恐慌不已,不能平静。又如“他的喊叫像破碎的玻璃片一样纷纷扬扬”,将声音比作玻璃片,既说明传达弟弟死去的那个人声音断断续续,同时反映出我们一家人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碎。将“我似乎能够看到时间的流动。时间呈现为透明的黑暗,所有一切都包孕在这隐藏的灰暗之中。”“我”在回忆弟弟那天去世的场景时,看着他“不小心走出了时间”,一步步接近死亡。在《活着》中,当有庆将一篮草喂给羊吃时,“羊沙沙地吃着草,那声响像是在下雨”,将羊吃草的声音联想为下雨的声音,具体形象地刻画了羊吃食时的欢快,也描绘出有庆纯真、可爱、赋有爱心的形象。

(二)悲哀与欢腾

《在细雨中呐喊》里将一位绝望中正在上吊的女子冯玉青写得美丽无比。“在众目睽睽之下,冯玉青站到了凳子上,她的身体在秋季的天空下显得十分挺拔,我看到那微仰的身姿美丽动人。”通过孩童的视角一方面写出了冯玉青真实的美貌,另一方面作者则是对冯玉青宁愿丧失名誉,敢于反抗村里“最强壮的”的王氏兄弟的赞赏和同情。《在细雨中呐喊》里的父亲在“我”的叙述里是一个十足的混蛋。“我离去以后,父亲孙广才越加卖力地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同时他还开始履行起一个搬运工的职责,将家中的一些物件拿出去献给粗壮的寡妇,从而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得以细水长流。”儿子眼中的父亲形象本应该是正直且极具尊严的,而“我”的父亲“卖力地”出卖自己的家庭不顾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无疑到了不知廉耻的地步。处于这样的家庭不得不让人感觉到绝望、悲戚。而在《活着》中,许三观从林浦到上海卖血的路途中,在林浦遇到了几个年轻人在晒太阳,当他们看见许三观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领以为他发烧时,“一个挨着一个贴了许三观的额头”,最后发觉他额头并没有很烫,“他们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笑了一阵后,有一个人吹起了口哨,他们吹着口哨走开了”,这段篇幅的描写让我们想起了鲁镇那些听祥林嫂讲儿子阿毛被狼叼走的“听众”们,荒诞悲凉的叙事让许三观的人物形象更加让人同情。

(三)辛辣比喻与反讽

《在细雨中呐喊》里,“我的父母就像是两只被扔进水里的鸡一样,狼狈不堪地挣扎着。”将父母比作“鸡”,一方面客观地说明了敌强我弱的斗争事态,另一方面也解释了我无能为力的辛酸。“如果不是母亲,母亲瘦小的身体和她的哭声抵挡住了两个像狗一样咆哮的男人,那么我那本来就破旧不堪的家庭很可能成为废墟。”将父亲与哥哥比作“狗”,辛辣地讽刺其利用弟弟的死来追名逐利最终竟致导致父子反目。“我父亲的期待在那一刻得到实现后,激动使他像一只欢乐的鸭子似的到处走动。”将父亲比作“鸭子”,既描绘出了其得意的神态,又讽刺父亲爱慕虚荣。《许三观卖血记》中,许三观跟许玉兰介绍戏院食堂里的厨房位置“就在戏台上,唱越剧的小旦,小生一大群都在戏台上洗菜淘米,听说那个唱老生的是司务长,那个丑角是副司务长……”以此来讽刺大跃进时期食堂大锅饭就是过场戏而已。《活着》中,描写战场上伤号们的呻吟“低得像蚊虫在叫,轻轻地在我脸上飞来飞去”将痛苦的呻吟比作蚊蝇的声音谴责国民党当时不讲人性,将生命视为草芥,小头头胆小怕事,内部贪污腐败现象严重。

三、叙述时间——纷繁多样

余华长篇小说的叙事时间大多打破传统经典叙事模式,采用西方新小说派的穿插叙事,将倒叙、预叙、补叙、插叙等手法运用得得心应手。三篇长篇小说中《在细雨中呐喊》的叙事时间运用手法更为引人注目。余华1991年创作的《在细雨中呐喊》,整体采用倒叙的手法,通过“我”孙光林的回忆架构整个故事原委,将七年的时间用如同隔桌而坐般娓娓道来。从第一章“南门”到“死去”就已经将“我” 父亲的的死、母亲的去世、哥哥的平庸、“我”离开家乡到北京求学以及弟弟的死叙述完整,讲述了我们一家人生活的悲哀与凄凉。第二章则主要讲述了“我”在南门的生平经历。我的朋友苏宇、苏杭、以及年幼的鲁鲁。通过鲁鲁这个人物线索又重新将其母亲冯玉青的回忆呈现出来,生发作者对时间的感慨——“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到美丽的残酷凋零”。第三章则回忆祖父孙有元的生平,回忆祖父当年作石匠时的辉煌,祖母的娇生惯养和如何被前夫所休之事,叙述祖父在“我”家漫长的“死”的过程。第四章回忆我在“孙荡”养父养母家的生活,讲述了王立强给予了“我”父亲的慈爱和弱不禁风的李秀英生活在阴暗下的悲哀。同时穿插了“我”在孙荡的朋友国庆和刘小青的叙事。最后作者以第四章“回南门”作为结尾与第一章“南门”相呼应,“轮回”使得整篇小说结构完整,同时也说明了生命轮回的意义。小说《活着》则通过运用故事叙述者——“福贵”的完整倒叙来结构整篇故事,通过故事叙述者我发表对老人生平的评论。

预叙手法在《在细雨中呐喊》里体现出来,作者在第一章的“南门”里看到苏宇一家在搬家的过程中,预告了苏宇将于19岁的时候脑血管破裂死去。提前告知读者故事的发展方向,不仅推动故事情节发展,而且设置悬念引起读者阅读兴趣。在王跃进举行婚礼时作者穿插了一段预叙“孙光明在临死的前一天,还坐在门槛上向孙广平打听村里谁快要结婚了,他发誓这次要吃十颗水果糖。他说这话时鼻涕都流进了嘴巴”,作者通过细节描写,真实地刻画出弟弟懵懂无知的孩童形象,预叙弟弟的死与此时存在于读者面前的生灵活现相映衬,显示出了人生的荒诞与悲哀。

而在《许三观卖血记》中作者通过故事时间的快进和省略来结构故事。如第十八章中只利用三页的篇幅讲述将近三年的事件,通过许三观的口来讲述“今年是一九五八年,人民公社,大跃进,大炼钢”,“带红袖章的人挨家挨户地进进出出……说是从今往后谁家都不可以自己做饭了,要饭吃去大食堂”,“城里的食堂全关门了,好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故事时间的快进减少了叙述的累赘,引发读者联想。

四、叙述视角——妙趣横生

余华长篇小说的写作视角也是值得研究的。《在细雨中呐喊》是利用一个孩子的视角,站在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的立场来客观、真实地反映社会现实,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性和可读性。而在《许三观卖血记》中作者通过许三观固定式人物有限视角结构故事,但其中也采用旁人的视角即变换式人物有限视角来告知读者事件发生发展的过程。如“一乐”在帮助弟弟用一块三角的石头砸倒了方铁匠的儿子是,作者用“他们说”来讲述事态发展的结果以及旁观者的看法。“他们说:‘方铁匠的儿子被丝厂许三观的儿子砸破脑袋了……那孩子的脑壳就跟没拿住掉到地上的西瓜一样,到处都裂开了”,又以“他们说方铁匠的儿子被陈医生救过来了”,“他们说方铁匠的儿子住在医院了里,又是吃药,又是打针……”。而《活着》则是通过故事套故事的方式来结构故事,通过故事外叙述者“我”引出福贵的倒叙人生的故事。三篇长篇小说利用三种叙述视角结构故事,充分说明余华小说写作技巧的炉火纯青。

五、结语

无论是叙述话语的雅俗共赏,叙述时间的纷繁多样,还是叙述视角的妙趣横生,余华小说都是中国先锋文学史上最具代表性的浓墨重彩篇章,在融汇20世纪中国社会思潮下的本土民间文化与西方创新型小说叙事模式的抒写中,余华赢得了中外文学界的一致认可,堪称中国文学界的天之骄子。

注释:

①余华:《我为何写作》,《我能否相信自己:余华随笔选》,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1998年版,第193页.

②余华:《在细雨中呐喊》上海文艺出版社,第28页.

参考文献:

[1]余华.《在细雨中呐喊》[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1.

[2]余华.《活着》[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5.

[3]余华.《许三观卖血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1.

[4]洪治刚.《余华评传》[M].郑州:郑州大学出版社,2005,1月.

[5]余华.《我为何写作》,《我能否相信自己:余华随笔选》[M].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1998.

[6]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7]谭君强,《叙事学导论——从经典叙事学到后经典叙事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

猜你喜欢

叙事模式余华
一颗假糖的温暖
一颗假糖的温暖
余华作品译介目录
读与写(节选)
新旧杂糅的时代表征
爱情在路遥小说中的模式研究
动画电影《精灵旅社2》的叙事模式
保罗·安德森影片的叙事模式探析
《孔乙己》连续性教学目标撰写及教学活动设计
网游小说的文体特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