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殇
2015-06-16郭红艳
●郭红艳
在客贯如茬的风味农庄里,大厨杀鱼,是从不用刀的。活蹦蹦的岩骨鱼从水里捞上来,搁在砧板上,手在鱼“颈”部猛地一抠,那五脏六肺便一股脑儿被扯将出来——包括母鱼腹中大块的鱼卵。
被抠了肺腑的鱼并没有马上死去,不断地挣扎、抽搐,乃至于痛苦地扭曲。等力气耗尽,差不多动弹不得的时候,大厨一把盐撒上来,鱼又痛得一蹦三尺高。这多少有些无头鬼的恐怖。
随后,一通乱蹦的鱼被倒进大火烘烤着的油锅,盖锅干焖。
我突然想,也好,快点结束这痛苦。失去知觉,总比这清醒着被活剥、被盐刺痛唤醒每一隙滴血的伤口强百倍,千倍,万倍。
僧人尼姑都是不杀生的,也不食荤。他们食素。
砧板上正被碎成粉末的南瓜蔓,水嫩嫩,脆生生。这株南瓜藤蔓,如果这一刻没被“请”来,也许明天它就会开出美丽的花;过几日,结出青翠的果;再给些日子,藤间便会躺满黃澄澄的大南瓜。若任其生长,明年,后年,再往后……漫山遍野都会生活着它的后裔。可在此刻,生命已被碎骨。还不如鱼,连挣扎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菜端上来了。酒也端上来了。餐桌上一派喜气,主宾们欣然举筷。鱼和南瓜蔓早已成了风味佳肴,再也捕捉不到曾经苟延残喘的半点气息。有的,只是惹人垂涎的香味。除了香味,还是香味。
在酒精的刺激下,我也竟全然没有想起厨房里砧板上那痛苦的跳跃。和众生一样,一筷筷入口,只赞这大厨的手艺了得。后来想,就算没有酒精的推杯换盏,我也会给厨师竖大拇指的。因为,鱼本来就是给人吃的。厨师的这些生剥活炸,不过是让我们把鱼吃得更香,更美味。
自古以来,弱肉强食。
可就是怎么也忘不掉那鱼卵在母鱼腹边散落一地的血腥,太像侵略者曾经刺刀挑婴的残忍。
《水浒传》中武大郎冤死,胞弟武松挽袖提刀去报仇。不守妇道、自撞枪口的嫂子潘金莲不论,且说西门庆。武松取西门庆的头颅,拳头对拳头、大刀对大刀,恶战。那西门庆居然也是功夫了得,若不是武松稍稍技高一筹,恐怕,结果、后果、这后世的传说,或许,都成了两样。
常想,如果有一天这地球只剩下汪洋,鱼也就一种——鲨鱼,我们人类,不知会怎样。
古人云,自助而后天助,自立而后人立。这打铁,真需自身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