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乌克兰局势动荡的体制根源
2015-06-13李洁魏嘉
李洁+魏嘉
[摘要]2013年底,乌克兰反对派因不满政府对外政策向俄罗斯倾斜,在首都基辅聚众抗议,引发了自“橙色革命”之后最严重的国内危机。时至今日,动荡的局势依旧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引发此次动荡的原因主要来自历史传统、文化思潮、经济发展状况、政治制度等多个方面,但究其根本,则在于乌克兰独立之后长期存在的体制缺陷。
[关键词]乌克兰;体制;私有化;民主
中图分类号:D73/7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10X(2015)02-0052-06
2013年11月,乌克兰政府决定暂停原计划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定,同时表示将加强与俄罗斯等其他独联体国家的经贸关系。这一决定激起了亲西方乌克兰人的愤怒,引发了继2004年“橙色革命”以来最大规模的抗议示威,并演变成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危机。造成此次动荡的原因非常复杂,既有历史遗留的地区矛盾,也有国际外交博弈的现实推动;既有经济转轨中面临的困境,也有国内领导层执政基础薄弱带来的党派纷争。本文试从体制根源的层面进行分析,探究此次乌克兰局势动荡的深层原因。
一、政治制度转型导致社会失序
独立之后,乌克兰社会面临着从原有的社会主义向资本主义的政治制度转型,期间出现的乌克兰民族认同危机和民主危机又增加了转型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导致社会混乱失序。
(一)历史变革中的潜在分裂因素
乌克兰是在二战后势力划分中出现、并在苏联解体后的政治浪潮中最终确立的一个年轻的、不稳定的国家实体。在地理位置上,乌克兰处于俄罗斯与西方的中间地带,一直是各方争夺的焦点。发源于俄罗斯、流经乌克兰首都基辅的第聂伯河,把乌克兰分割为相互对立的东西两部分。“这条界限以西是欧洲和西方政治的边界,以东则是伊斯兰教和东正教范围开始的地方”。东乌克兰在血缘上更接近俄罗斯人,也更加俄罗斯化。例如在乌克兰东南部的顿涅茨克州和卢甘斯克州,38%的人口为俄罗斯裔,过半数的乌克兰裔母语为俄语,并信仰东正教。而西乌克兰则深受欧盟影响,更愿意认同自己的乌克兰人身份,更多地使用乌克兰语,大都信奉天主教,具有强烈的乌克兰民族意识和去俄归欧倾向。由于语言、政治文化和经济造成的区域隔阂,独立后的乌克兰实际上是一个“具有两种文化、分裂的国家”。
一直以来,乌克兰的历任领导人都希望摆脱地缘政治的两难选择,在夹缝中争取国家利益的最大化。但是,独立之初的乌克兰并没有对复杂的历史背景和区域差异给以足够重视,当局者只是简单地依据苏联时期划分的行政区域作为国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今日的动荡埋下了最初的伏笔。此次危机中,冲突激烈的克里米亚地区和顿涅茨克地区过去都曾属俄罗斯统治,居民在民族宗教和心理上更加亲俄。因此,在2014年3月的克里米亚公投中,96.77%的民众都选择脱离乌克兰加入俄罗斯,这一结果也就不足为奇了。虽然乌克兰政府并不承认此次公投的合法性,但是克里米亚公投以及其他东部省区的分离行为已经切实威胁到乌克兰的领土主权。
独立之后的二十多年间,乌克兰政府并没能在国内建立起共同的民族认同感,也没有培育起民众对于国家的共同认同,而是任由民族区域差异在政党的竞争中愈演愈烈。前总统尤先科上台后大力推行“去俄罗斯化”政策,割裂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试图让乌克兰“脱俄入欧”。尤先科极力推崇乌克兰语,摒弃俄语,其初衷在于巩固乌克兰本国独立自主的地位,却伤害了国内俄罗斯族以及亲俄罗斯民众的情感,使他们认为自己成为被乌克兰排斥的对象,导致民族间隔阂不断增多、地区间矛盾日益加深。作为“夹缝国家”,乌克兰这一无从选择的的悲剧色彩在此危机中被一再放大。
(二)现代西方思潮的传播
乌克兰独立之后,放弃了曾经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经历了苏联时期对社会主义理论教条式、机械式的解读之后,一些人将共产主义视为极权、专制的象征。而西方国家借苏东剧变之时,抓住乌克兰等独联体国家“门户大开”的时机,加紧向这些国家进行意识形态的渗入,实施民主输出战略,通过新闻媒体大肆宣传西式的“民主”、“自由”思想,推行资本主义的价值观,诋毁曾经的苏联社会主义制度。刻意宣传之下,苏联成为集权专制的代言人,西方媒体自身则成为自由民主的角斗士。同时,西方国家还通过一些基金会为乌克兰青年提供各种留学机会,引导他们学习西方的文化价值观,并通过各种传播和交流,培养乌克兰民众对西方国家的亲近感。
西方的文化宣传确实在乌克兰传播了自由民主思想,但是也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首先,它加剧了东西地区之间的矛盾。西部人由于历史上与欧洲文化的关联更容易接受西方文化,希望乌克兰进一步向欧洲靠拢,所以当亚努科维奇表现出亲俄疏欧的倾向之后,立刻引起了乌克兰国内亲西方人士的不满,最终酿成了此次动荡局势。其次,西方国家宣传的“西式民主”只是给乌克兰人民以“民主”的假象,并非真正的民主。它宣传的是一人一票的形式民主,民众看似拥有自由的选举权,然而西方国家会利用大众媒体引导民众的投票方向,一切选举都会在他们的操控之下进行。一旦出现不符合西方国家利益的结果,“民主”二字就被抛在脑后,暴力成为夺权的手段,2004年的“橙色革命”和今日的乌克兰动荡都是例证。2004年乌克兰大选风波中,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均声称大选出现舞弊行为,拒绝亚努科维奇当选,而大力支持反对派候选人维克托·尤先科在选举中反败为胜当选为总统。西方思潮宣传下的“民主选举”只允许自己的代言人登场,而不认可其他的候选者通过“民主选举”上台。
2004年大选风波之后,乌克兰逐步形成了政坛中尤先科、亚努科维奇以及“美女政治家”季莫申科“三足鼎立”的格局,三人均在乌克兰“橙色革命”及日后的私有化运动中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不同政治力量间的分歧、无休止的党派纷争导致国内统治集团内讧不断,治理能力低下,对突发事件反应迟钝,成为乌克兰局势不断恶化的直接诱因。endprint
二、经济体制转轨导致社会失衡
乌克兰独立之后的二十余年来,其政治转型模式越来越令民众失望的同时,经济发展也差强人意,人均GDP至今仍未恢复到苏联解体前的水平,低迷的经济形势成为目前乌克兰政治动荡的核心。
(一)长期以来的经济动荡
从苏联时期开始,乌克兰便以发展重工业和军工业为主,忽视轻工业和第三产业的发展。据统计,1990年乌克兰的重工业固定生产资金占整个工业的比重高达89.1%,占工业总产值的69.3%,而轻工业上述比重分别为10.9%和30.7%。独立后乌克兰原有的产业链被打破,大量以军事工业为主的制造业迅速瓦解,余下的多是高能耗的冶金工业和化工工业。以第聂伯河为界,乌克兰的东部地区占其经济总量的三分之二,是其重要的工业基地。近年来乌克兰政局总体上偏向于欧盟,与俄罗斯关系时好时坏,这也对东乌克兰的重工业发展产生影响,工业能力严重滑坡,曾经承建了所有苏联航母的黑海造船基地如今只能建造护卫舰。受此影响,过去曾长期依附于苏联的乌克兰工业体系濒临瘫痪。
以农业为支柱的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状况更加堪忧。受独立后经济自由化政策的影响,开放市场导致乌克兰西部的轻工业几乎不复存在,仅以农业和服务业支撑。据统计,2011年乌克兰最重要的东部工业中心——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的人均GDP为42068格里夫纳(4748美元),而西部工业中心的利沃夫地区人均GDP只有20490格里夫纳(2312美元),还不到东部的一半。产业的严重空心化导致西乌克兰的失业率长期居高不下,大量劳动力通过各种合法或非法渠道流向俄罗斯及欧盟各国。
转轨之初,乌克兰和其他独联体国家一样,希望在脱离苏联的控制之后迅速投向西方的怀抱,以期通过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体制迅速实现经济腾飞,实际却事与愿违。早在独立前的1990年,乌克兰经济已经开始下滑,国内生产总值比上年下降了2.4%。从独立以来直至1998年,乌克兰的国内生产总值仍持续连年下降,甚至在1997年中东欧多数转轨国家已经走出谷底转入回升时,乌克兰经济依然处于下降的状态。就转轨进程而言,乌克兰经济滑坡无论就幅度还是持续时间而言都明显超过俄罗斯,更远远超过波兰等中东欧国家,无怪乎它被转轨经济学家视为“渐进式失败”的典型。“橙色革命”之后,乌克兰的经济发展稍有回温,实现了一定的恢复性增长,但是好景不长,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使乌克兰经济再次受到重创。据乌克兰国家统计署公布的修订后数据,2012年乌克兰实际GDP相当于1990年的69.5%,受人口逐年减少影响,人均实际GDP相当于1990年的81.1%,与原来水平接近的波兰相比更是天壤之别,人均GDP为30953格里夫纳,仅为波兰的1/4。
(二)私有化带来的负面影响
独立之后,为了尽快摆脱计划经济的模式,走上市场经济道路,乌克兰开始了私有化进程,主要分为“大众私有化”和“个案私有化”两个阶段。1992年至1999年的“大众私有化”阶段,政府通过公开透明的方式平均分配国家财产,并发放私有化证券来保证每一个公民对国有财产的平等占有,这个过程主要完成了一些中小企业的私有化进程。1999年之后,乌克兰政府决定针对一些大型企业或者是在经济中发展较好的企业进行单个私有化,也就是“个案私有化”,一些大型企业通过改造成为开放型股份公司。“橙色革命”之后,乌克兰为了清算之前出现的问题,又进行了“重新私有化”计划。
为了实现私有化目标,乌克兰政府费尽心力,却收效甚微,负面影响层出不穷。首先,国家丧失了对国有大型企业的控制,政府的宏观调控能力减弱。面临国际经济危机,政府难以发挥其应有的调控作用,一旦危机波及国内经济,政府低下的控制力很难帮助国内企业度过危机。其次,乌克兰的私有化进程只是在法律层面上进行了所有制的改变,经营方式并未发生真正的转换,这种名义上的变化不能真正解决企业的效率问题。更重要的是,乌克兰在私有化进程中出现了大量侵吞国家财产、官员腐败、官商勾结的腐败现象。私有化进程最终使少数权贵获利,大多数普通民众并没有通过私有化获得切实的利益,人民生活水平没有因此而得到改善,社会中贫富差距现象日益加剧。据统计,2005年,对私有化持消极态度的乌克兰居民达到全体人口的60.8%。这些消极抱怨最终转化为人民对政府的抵触,以致本次危机爆发之后鲜有民众站出来维护本国政府,而是任由冲突愈演愈烈。
(三)对外过度依赖导致乌克兰经济发展中缺乏自主权。
长期以来,乌克兰的经济与俄罗斯的发展紧密相连,二者在经济结构中具有天然的互补性。由于地域和历史的原因,俄罗斯一直是乌克兰最大的贸易伙伴和主要的能源供应国。尽管近年来与欧盟之间的经济往来有所增加,但是乌克兰的经济仍然离不开俄罗斯。作为一个以重工业为主导的国家,乌克兰的国内能源资源十分匮乏,油气资源难以自给自足,每年需要从俄罗斯进口240多亿立方米天然气,占乌克兰天然气需求总量的30%以上。同时,乌克兰又是俄罗斯天然气输往欧盟国家的主要过境国。2004年之后,乌克兰与俄罗斯曾多次爆发过“天然气之争”,影响甚至波及欧盟国家。时至今日,俄乌在天然气的供应价格、过境费用和债务偿还等问题上始终争执不断。尽管乌克兰一直试图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实现天然气进口多元化,但收效甚微。2014年乌克兰局势恶化以来,俄罗斯已经停止为乌克兰提供贷款,并且提高了天然气价格。未来如何保持与俄罗斯的关系,将是任何乌克兰政权都需要面对的挑战。
转轨之后,乌克兰迫切希望加强与欧盟区的经济联系,欧盟也加大了对乌克兰的经济影响,双方的经济联系日渐紧密。经历了二十余年的发展之后,欧洲地区成为乌克兰除俄罗斯之外最大的贸易伙伴和投资来源地。据统计,2010年1月到11月份,独联体国家占乌克兰出口总额的36.5%和进口总额的44%;欧洲分别占26.9%和32.9%。乌克兰国家统计局2011年1月14日发布的数据显示,2011年俄罗斯将成为乌克兰第一大贸易伙伴,俄乌双边贸易占乌克兰贸易总额的33%,而欧盟与乌克兰的贸易占28.6%,成为第二大贸易伙伴。除了通过欧洲债券市场发行主权债券之外,多数的乌克兰大企业都是在欧盟股票交易所上市融资。endprint
此外,乌克兰东西部地区之间经济利益的差异,也影响着乌克兰对外政策的走向。东部地区的重工业发展要仰仗俄罗斯的能源支持,主张与俄罗斯加紧经贸联系;而西部地区则反之,更希望加强与欧盟之间的贸易往来以带动经济发展。夹缝之间,乌克兰政府难以处理好未来的经济走向,偏向性的经济政策选择无法两全。此次引发乌克兰国内政治危机的导火索之一,便是由于亚努科维奇暂停签署与欧盟的联系国地位协定和自贸区协议。
俄罗斯一直将乌克兰与欧盟的贸易协定视为对本国经济的一大威胁,因为这将导致大量的欧洲商品涌入乌克兰,削弱俄罗斯对乌克兰市场的控制。俄罗斯还担心这些商品最终将经过乌克兰进入俄罗斯,冲击本国产业。尽管目前波罗申科已经当选为乌克兰新任总统,但是在他的新政中依旧没有放弃加入欧盟的决心,在大国博弈的漩涡中,如何找到恰当的利益平衡点并非易事。
三、民主化进程的缺陷导致社会矛盾加剧
在社会转轨的进程中,乌克兰虽然建立了三权分立的政治结构,但是由于法制监管的缺位、公民社会力量的薄弱,难以真正构建一个民主国家,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社会矛盾的升级。多党制和三权分立,改变选举制度和方式,其结果就是国内无休止的党派纷争,不同政治力量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
(一)“水土不服”的民主制度
自苏联解体以来,对乌克兰等独联体国家输出美式民主制度和西方价值观,始终是西方国家对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经济援助和文化渗透等手段,西方不断对乌克兰进行所谓的“民主改造”,希望把乌克兰纳入自己的国际政治体系,目的在于消除原苏联地区的民主化逆流。颇具代表性的观点是,鼓动乌克兰的政治民主化不仅会改变乌克兰,同时还对其他原苏联国家具有示范效应,甚至有可能改变俄罗斯的政治思维。
1991年乌克兰独立之后,完全放弃了曾经的社会主义制度,在政治、经济、文化上开始向西方学习,开启了由社会主义制度走向资本主义制度的社会转型道路。在民主制度建设上,乌克兰仿照欧美国家建立起西方的民主制度,但由于忽视了本国的特殊国情,完全照抄照搬西方的制度,结果在现实中出现了大量的“水土不服”现象,外来的政治经济制度与本土文化和传统难以融合。
乌克兰仿照西方建立民主共和制,但在议会和总统之间的格局一直摇摆不定。其政体最初是总统议会制,在2006年变为议会总统制,2010年恢复总统议会制,本次危机爆发之后又再次回归议会总统制,政体的频繁变更使得总统和议会之间的权力斗争日益激烈。受此影响,乌克兰政府的行政能力必然受到制约,政府职权不明、效率低下,这又给了总统议会驱赶政府下台的借口。独立至今,乌克兰政府的总理职位更替的频率高达十多次,如此高频率的更替使得政府很难完成日常的行政工作,也就难以得到国民的信任,进一步导致了社会的不稳定。
从选举制度的角度来看,乌克兰在总统选举和议会选举中均实行全民普选制,但这样西式的选举方式并不能真正给乌克兰带来民主的结果。议会选举中,乌克兰实行的是简单多数制和比例代表制混合的选举制度。议会中的450个席位,一半分配到各个选区,候选人只要在该选区获得多数就可以直接当选议员;另一半则根据全国范围内的得票情况,在各个政党之间按得票比例分配议席。在西方一些民族成分比较单纯、政治秩序比较稳定的国家,这种以选区为基础的选举制度的确能够较好地保护地方选民的利益。但是,乌克兰东西部地区之间由于历史、民族和宗教等方面存在尖锐的矛盾,选举结果也表现出东西部的巨大差异。在过去的几次总统大选中,代表亲俄派的候选人都能够在俄罗斯民族为主的东部地区获得较高的票数,亲欧派的领导人则在以乌克兰民族为主的西部地区获得较高票数,但在对方的区域内则只能获得非常微弱的票数支持。例如在2010年1月,乌克兰举行第五次总统选举,亲俄人士亚努科维奇以48.8%的微弱优势击败亲欧派的时任总理季莫申科,尽管选举获胜,但亚努科维奇从未在乌克兰西部任何一州赢得多数选票,而亲西方候选人在乌克兰东部一些州的选票也从未超过20%。
(二)政党制度的缺陷日益明显
乌克兰效仿西方的多党制,但是在纷繁复杂的国内环境下,这种政党制度的缺陷日益明显。首先,众多政党之间斗争频繁,严重影响了地区和谐及政局稳定。截至2012年2月,共有198个政党在乌司法部注册登记。其中影响较大的有乌克兰共产党、地区党、季莫申科集团、打击党和乌克兰自由运动。每逢大选时期,各个党派之间斗争都异常激烈,不断宣传自己的主张寻求民众支持。但是统观各个政党的主张,实则大同小异。各政党在经济上都主张继续实行市场经济,政治上追求民主法制,社会建设中力求社会稳定,只是在未来“亲俄”还是“亲西方”的政策上彼此争执不下。
各党派之间激烈的斗争不仅体现在每一次的大选,即使在组建政府之后,斗争也毫不松懈。“橙色革命”之中,“我们的乌克兰”人民联盟的候选人尤先科和季莫申科集团候选人季莫申科联合打败了地区党候选人亚努科维奇。在尤先科担任总统之后,任季莫申科为总理,然而很快就以缺乏团队合作和工作不力的理由解散了季莫申科领导的政府,启用了昔日的政敌亚努科维奇,但不久之后又因理念不合解雇亚努科维奇,重新启用季莫申科。在亚努科维奇执政期间,时任总理季莫申科更是因为腐败问题受到指控进入监狱。党派关系的变幻无常,难以创造稳定的政治环境。
此外,政党在获得政权之后没有履行诺言,导致民众丧失对民主制度的信任。乌克兰人民将西方民主选举制度看作解决本国一系列危机的“良药”,他们期望通过民主制度选举出来的代理人能够真正解决乌克兰面临的困境,然而事实总是令人失望。“橙色革命”之后,在西方国家的大力鼓吹之下,乌克兰人民都相信尤先科是众望所归的胜利者,对他寄予厚望。但是在尤先科执政期间,乌克兰的困境并没有得到良好的改善,经济持续下滑,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影响下,乌克兰更是成为所有原苏联加盟共和国中衰退最严重的国家。2009年乌克兰的GDP下降了15%,而物价则上涨了16%。
腐败现象也是长期以来困扰乌克兰的一个难题。根据透明国际组织的报告,乌克兰从2000年到2005年期间一直是腐败指数居高不下的国家。另外,根据世界银行研究所2004年报告,乌克兰的反腐败指数从1996年的26.7%下降到2004年的18.7%。“透明国际”组织把乌克兰列为世界上“重度腐败”的50个国家之一,2014年世界174个国家清廉指数的排名中,乌克兰位列第144位。严重的政治腐败破坏了乌克兰政府的形象,降低了民众对于民主制度的信任,此外,还带来一系列诸如政府公信力下降、行政效率低下、公众利益受损等问题,最终导致民主制度本身存在的合法性遭到破坏。
总之,乌克兰危机的前景如何,值得思考和持续关注。乌克兰面临的将是“谁的乌克兰”的发展道路选择,不仅成为困扰乌克兰社会的难题,也是全世界关注的焦点。时至今日,乌克兰东部地区的动乱局面还没有彻底平息,部分地区依旧存在武装斗争,未来的走向还难以预测。企图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历史上曾经分裂的疆土致使民族之间缺乏统一的认同感,现实中东西方文明的交锋造成乌克兰主流意识形态的混乱,经济发展长期以来的困境以及私有化带来的负面影响阻碍了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政治上民主制度的缺陷更进一步导致了社会的不稳定,一系列的原因相互作用最终形成合力,造成今天乌克兰的动荡局势。要真正解决乌克兰所面临的困境,不能仅仅依靠选举出新的总统,而是需要经历长期且艰巨的改革历程,消除体制上存在的隐患,从政治经济文化多个方面着手,妥善处理好外交中与美国、俄罗斯、欧盟之间的关系,改变严重依赖能源和资源的发展模式,理顺国内混乱的政治体制,推动建立合理的政党制度。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带来乌克兰国内真正持久的和平稳定,为乌克兰人民提供一片和谐共处、安居乐业的乐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