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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起生平考

2015-06-12张胤耕

中国校外教育(中旬) 2015年5期
关键词:吴起生平

张胤耕

摘要:吴起,战国时卫人,战国时一军事家,政治家,法家。世传师自曾子,子夏,初为鲁臣,因谗言而去鲁入魏,魏文侯、武侯时任西河守,后因王错中伤,出奔魏入楚为楚相,进行改革,因打压贵族在楚悼王死后被贵族害死。历来对吴起人品评价不高,大概受了《史记》所采的杂文影响,实际观其一生,境遇则可比李广、冯唐的“不遇”,才能则足可以比肩商鞅。

关键词:吴起 生平 奇功

一、吴起杀妻考

世间流传着吴起杀妻求将的故事,因此吴起人品也常被人所诟病,而吴起杀妻求将始见于《史记》“齐人攻鲁,鲁欲将吴起,吴起取齐女为妻,而鲁疑之。吴起於是欲就名,遂杀其妻,以明不与齐也。鲁卒以为将。将而攻齐,大破之。”这个故事看似符合吴起“家累千金”却能“游仕以破其家”的渴望求名性格。但就本事而言,并不可信。

《史记》记载吴起去鲁因“鲁人或恶吴起曰:“起之为人,猜忍人也……鲁君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夫鲁小国,而有战胜之名,则诸侯图鲁矣。且鲁卫兄弟之国也,而君用起,则是弃卫。”鲁君疑之,谢吴起。此段记载有两点可疑之处,其一,虽然吴起娶齐妻,但战国之世,用士并不局限于本土的事已不少,甚至用他国人拜敌国人为卿相的如秦国有公孙衍、甘茂,如燕昭王时期甚至招揽大仇的齐国其士邹衍,都是明证,为何他国能用,而鲁国不能?其二,除却这段记载,并没有其余记载关于吴起杀妻,对于吴起无论魏国后继之贤公叔痤或法家集大成者韩非都对吴起褒赏有加,而史记对此故事的出处,恐怕也只有这位对吴起“恶之者“按照这段对吴起的中伤,鲁君谢吴起无非两点理由:第一点,鲁君以为“吴起杀妻”是吴起品德败坏实证,因而逐走吴起。但如果吴起真的杀妻求将,定然是在求将之时就为鲁君所知晓,如果因此而质疑吴起人品,哪又何能委一个为功名而亲手杀妻的人重兵呢?关于“吴起杀妻”而怀疑其人品的理由站不住脚。第二点,鲁君因吴起诸多品行问题在前,而又因吴起获得了战胜大国的威名,怕诸侯图谋攻鲁,那么更有两点站不住脚,其一,如无吴起,恐怕鲁尚且不能应付齐国,又何谈诸侯图鲁呢?有吴起,负威名,或许诸侯尚不敢来攻,无吴起,徒有虚名,于名于利,诸侯谁能不图之?其二,如真要弃吴起谢天下,何苦放走吴起,落下一个有大才而不能用甚至可能被千古人相讥的可能呢?不如以“杀妻”为罪名处死吴起。且不论这种种“可能”是否成立,在《睡虎地秦墓竹简·法律问答》中有这样的记载“妻悍,夫殴治之,夬(决)其耳,若折支(肢)指,胅(体),问夫可(何)论?当耐。”这样的刑律,六国一向视秦为“虎狼之国”不同于诸夏,秦尚有如此法律,鲁作为诸夏代表,更当有此种法律,且“李俚撰次诸国法”商鞅携法经入秦,更是鲁应有此种法律明证。按照此法,吴起杀妻非但不能求得将,反倒是会受到法律的惩处,因此,吴起杀妻之事应是流言中伤,后世之所以采取应是因儒士鄙视背弃儒家的吴起所以采信,这也是吴起的千载冤屈。

二、吴起“杀妻求将”与“去鲁入魏”

吴起“去鲁入魏”大凡两种说法:其一,如前文所说,被鲁君请辞。其二,韩非子中有此下记载“鲁季孙新弑其君,吴起仕焉。”或谓起曰:“夫死者,始死而血,已血而衄,已衄而灰,已灰而土。及其土也,无可为者矣。今季孙乃始血,其毋乃未可知也。”吴起因去之晋。

其第一中说法已在前文辩驳,理由并不可信。然而第二种,在钱穆《先秦诸子系年考辩》中也遭到质疑。其理由是《史记·六国表》中记载着“齐宣公四十四年,伐鲁莒及安阳,四十五年伐鲁取都。”此战三年以后,吴起为魏将拔五城,因此吴起为鲁将抗齐,当在此年,即鲁缪公四年,并且《史记》记载“元公二十一年卒,子显立,是为穆公。穆公三十三年卒,子奋立,是为共公。”因此钱穆认为缪公不见弑于四年,《韩非子》记载不可信。然而钱穆这种观点,却有另一种可能。

《韩非子》的作者韩非本是三晋之士,对于齐鲁等尚经典,传统的故事,多以攻击,批驳为主。钱穆在其《秦汉史》对于三晋之士与齐鲁之士有详细的论述。《韩非子》作为三晋之士中集大成者自然也对“篡政谋逆”大书特书并以此足证儒家观点之不可取如“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而天下誉之。”他称舜、禹皆为弑君之臣,三晋史书《竹书纪年》中也有记载“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与“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从此,两种记载对比来看,韩非有意对饱受儒家吹捧的尧、舜、禹在三晋学术中被称为“囚君之臣”或者“逼君之臣”夸张为“弑君之臣”,以此证儒家学术的错误与三晋学术的实用。因此,季孙在鲁也许有幽禁鲁君或擅权的事,因此被韩非夸张为“弑君”实际上鲁君并未被弑且依旧以鲁君纪年。这段记载之所以误导人产生质疑,是因三晋之学与齐鲁之学中互相攻击的夸张,而不是《韩非子》记载本身不可信。

且前文所提,鲁君应早知吴起杀妻与否,早做出判断,不应等到吴起抗齐以后,且文中提到“鲁君疑之”与“而君用起”或此段传说本身“鲁君”与这位“恶吴起者”所说的“君”本不是一人,因此其谗言才构成了吴起出奔的主要原因。而《韩非子》所载“今季孙乃始血,其毋乃未可知也。吴起因去之晋。”或许可能是基于有人谗言吴起,而季孙意欲自毁长城,吴起主动出逃之魏。

三、吴起为魏将,为魏拔五城

《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记载:“吴起於是闻魏文侯贤,欲事之。文侯问李克曰:‘吴起何如人哉?李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不能过也。於是魏文候以为将,击秦,拔五城。”从这段记载,不难看出,吴起到了魏国以后,被魏文侯任用为将,且有着“击秦,拔五城”的战功,但似乎在《史记·魏世家》中,此战役并没有被记载,实则不然。钱穆在《先秦诸子系年考辨》中有这样的论述。《史记·吴起传》:“起去鲁之魏,魏文侯以为将,击秦,拔五城。”继叙为卒吮疽事。考《韩非·外储左上》:“吴起攻中山,军人有病疽者,起自吮其脓。”《说苑·复恩篇》云:“吴起攻中山,为卒吮脓,其母泣曰:吴子吮此子父之创泾水之战,不旋踵而死。今又吮之,知何战而死?”《艺文类聚》《御览》引《韩子》,亦云泾水。按诸《史记·魏世家》:“魏文侯十六年,伐秦,筑临晋、元里。十七年,西攻秦,至郑而还,筑雒阴、合阳。”《水经·河水注》:“河水又经郃阳城东,周威烈之十七年,魏文侯伐秦至郑,还筑汾阴、郃阳,(汾阴乃雒阴字伪。)即此城也。”钱穆所说五城确为吴起所取不假,但可见之处是在自此以后,魏并无主动出战秦西河地,而又有了“西河守”一职,且自此以后秦魏之事,常见魏记载有类似“秦侵我阴晋”,是魏对秦由攻转守,而秦想要夺回西河地,由守转攻,并且,孝公所说“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应当就是此时此事,也与此时相合。至于《说苑》以及钱穆所说“泾水之战”应是字有误,泾水与西河相距很远。

四、吴起为西河守与吴起出奔

西河入魏以后,吴起被魏文侯任命为西河守,吴起自从学以来,首次得到大用,而吴起也在任西河守期间建下了声名。吴起自文候终到“去魏相楚”之中,都任西河守,在魏武侯时,曾击退秦对西河的入侵。吴起在任西河守时,曾因针对西河的国策不同与魏国大臣王错有争议并且此事影响了吴起的出奔,《史记》看似记录了这一点,实际所记并非事实。《史记·孙子吴起列传》有如下记载:“魏文侯既卒,起事其子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而谓吴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起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武侯曰:“善。”吴起在这段劝说魏武侯,引用禹与武王之事并以之为仁君,认为治国在德而不在险,这段劝说看似合乎情理,实际有两点可疑之处:第一,吴起为韩非所褒奖,并是韩非的法家前辈,韩非有尧、舜、禹、武王皆弑君之臣的说法,吴起作为其法家前辈,也应有此观点。第二,魏国官方史书《竹书纪年》中存在对于尧、舜、禹“弑君篡政”的记载,这也应该是三晋学术不同于齐鲁的根本所在,为何吴起在此将这些“弑君之臣”鼓吹为仁君,魏武侯却不反驳呢?且不论这两种可能,吴起此番劝说,按照《史记》的记载,是起到了作用,那何以出现秦国屡屡攻打魏河西的事情呢?且吕氏春秋中,又何以出现吴起哭西河的故事呢?由此来看,《史记》此段吴起对于魏武侯的记载,并不可信。

《史记》关于吴起出奔的记载,也有可疑之处:“田文既死,公叔为相,尚魏公主,而害吴起。”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公叔曰:“柰何?”其仆曰:“吴起为人节廉而自喜名也。君因先与武侯言曰:‘夫吴起贤人也,而侯之国小,又与彊秦壤界,臣窃恐起之无留心也。武侯即曰:‘柰何?君因谓武侯曰:‘试延以公主,起有留心则必受之。无留心则必辞矣。以此卜之君因召吴起而与归,即令公主怒而轻君。吴起见公主之贱君也,则必辞。”战国策中,公叔痤曾将战胜韩,赵之功以为吴起遗教,说明其对于吴起是敬重,又怎么会相害呢?且《吕氏春秋》中关于吴起出奔,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记载:“吴起治西河之外,王错谮之於魏武侯,武侯使人召之。吴起至於岸门,止车而望西河,泣数行而下。其仆谓吴起曰:“窃观公之意,视释天下若释躧,今去西河而泣,何也?”吴起抿泣而应之曰:“子不识。君知我而使我毕能,西河可以王。今君听谗人之议而不知我,西河之为秦取不久矣,魏从此削矣。”吴起果去魏入楚。”《史记·秦本纪》与《史记·魏世家》中却有屡次进攻魏河西的记载,在魏武侯六年至七年,与《吕氏春秋》记载相对应。由此可见,吴起出奔的真正原因应是因为与当时的重臣王错政见不合,王错在魏武侯处屡献谗言,吴起对于西河无奈且对于魏国失望而出奔。因此吴起去魏入楚,当在魏武侯六,七年之间,当时秦魏正在争夺河西,而入楚为令尹,则应在魏武侯十四年。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后世所赞誉的吴起的思想与军事理论,应在魏已成熟。可见于《战国策》公叔痤为魏将所说的“夫使士卒不崩,直而不倚,挠拣而不辟者,此吴起余教也”与《汉书·刑法志》所记“雄桀之士因势辅时,作为权诈以相倾覆,吴有孙武,齐有孙膑,魏有吴起,秦有商鞅,皆擒敌立胜,垂著篇籍。”都可以作为吴起军事思想在魏时已经成熟的证据。

五、吴起相楚

吴起去魏,在武侯六七年之間,随后入楚,做楚苑守,《说苑》记录了吴起与屈宜臼的对话,并记述吴起是做苑守一职一年以后,被楚王任命为令尹。但《史记·韩世家》记载着韩昭侯二十五年,屈宜臼与韩昭候的论对,距此有50年,与吴起论对的人,应不是屈宜臼,然而《说苑》记载的故事中,吴起做苑守一年被提拔为令尹的时间,是合理的。《韩非子》中记载“悼王行之,期年而薨,吴起枝解”则与吴起任令尹一年相当应,那么即楚悼王20年,吴起为令尹,前文所说吴起出奔在魏武侯6年~7年之间,对应楚悼王12~13年,同样一位入他国改革的法家商鞅,曾在秦孝公元年入秦,而实际与孝公讨论变法事在秦孝公三年,而正式开始变法,是在秦孝公六年。因此吴起虽然素有声明,但是从逃入楚国到被楚王赏识用6、7年时间是完全合理的。且从吴起死后,仅身为旧贵族所肢解,并没有什么党羽和亲信故旧来看,吴起在楚国进行改革仅仅2年甚至1年也是说得通的。

吴起在楚国改革,主要是针对楚国贵族,废止世卿世禄,禁止行私请托之类等。蔡泽曾评价吴起功绩为:“吴起为楚悼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壹楚国之俗,南攻扬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

可惜的是,吴起入楚时间太短,立足不长,可以说仅仅依靠楚悼王的支持才得以推行改革,又因为大幅度的动摇了贵族的利益,终于在悼王死后,被贵族们群起攻之,落下个肢解的下场。

六、结语

总的来说,吴起一生,可谓不顺,屡屡建下奇功,却屡屡遭小人或旧势力陷害甚至迫害至死,吴起所给战国时代以及后世带来的不仅仅是战争的功绩,治理下的功劳等,更多的是整个战国时代,自此以后,越来越多的法家之士甚至国家君主意识到削弱贵族的势力,权力重心一步步的向士的阶层转移,不可谓不是中国史上一大突破。吴起可谓是战国时代中早期向中期转型的代表,其一生,不是在与权臣争斗便是在削弱贵族的力量,而权臣与贵族对国家所带来的危害,也无一不被后世的有智识的人所指出。可以说,了解吴起的历史世界,即是了解战国中早期的社会环境,历史背景。

注释:

1.钱穆《先秦诸子系年考辨》:“《韩非·喻老篇》:鲁季孙新弑其君,吴起仕。其时盖当悼公之世。悼之为谥,其以此欤?”今按:悼之为谥,盖因前君被弑,已详《考辨》第三十五。汪说误也。且覈其年代时事亦不合。悼公卒,在周考王四年。(《史表》误后八年,详《考辨》第四十七。)下距楚悼之死五十六年。循此推算,起之仕楚,已及八十,而观其治绩,精炼强悍,殊为不类。又《韩非》书谓吴起即去鲁之晋,而悼公卒,当魏文侯十年。(《史表》尚在微文前七年。)与余考吴起为魏伐秦灭中山事皆不符。又其时齐、鲁交兵事亦无徵。《檀弓》“悼公之丧,季昭子问孟敬子为君何食”,观二子之言,亦见悼公非被弑之君。汪氏说不足据。或《韩非》书本谓季孙自弑费君,非鲁君,则益无考。”

2.钱穆《秦汉史》第1页至第2页(春秋以下政治社会学术之剧变)

3.《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吴起为西河守,甚有声名。”

4.《韩非子·内储说上》:“吴起为魏武侯西河之守,秦有小亭临境,吴起欲攻之。不去,则甚害田者;去之,则不足以徵甲兵。於是乃倚一车辕於北门之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南门之外者赐之上田上宅。”人莫之徙也,及有徙之者,还,赐之如令。俄又置一石赤菽东门之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於西门之外者赐之如初。”人争徙之。乃下令曰:“明日且攻亭,有能先登者,仕之国大夫,赐之上田宅。”人争趋之,於是攻亭一朝而拔之。”

5.《韩非子》:“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而天下誉之。”

6.《史记·六国表》:“{秦惠公十年)与晋战武城,县陕。”《史记·魏世家》:“(魏武侯七年)秦侵我阴晋。”

参考文献:

[1]史记.

[2]战国策.

[3]说苑.

[4]吕氏春秋.

[5]汉书.

[6]韩非子.

[7]睡虎地秦墓竹简.

[8]隋书.

[9]古本竹书纪年辑校.

[10]杨宽.战国史.

[11]杨宽.战国史料编年辑证.

[12]钱穆.先秦诸子系年考辨.

[13]钱穆.秦汉史.

[14]杨宽,吴浩坤.战国会要.

[15]藤田胜入.史记战国史料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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