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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墨装饰中的儒家文化元素探微

2015-06-11侯瑞华张培峰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15年5期
关键词:徽墨儒家文化装饰

侯瑞华 张培峰

摘 要:儒家文化在徽州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徽州地区“贾而好儒”的传统更是产生了一个浓郁的儒家文化氛围。徽墨作为文房必备之物,具有生成的传统文化情境,其装饰无疑浸淫着儒家文化的影响,并在工艺层面体现出徽州作为“东南邹鲁”的文化传统。本文以作为徽墨装饰的集大成之作的《程氏墨苑》为例,尝试发掘潜含在徽墨装饰中的儒家文化元素。

关键词:徽墨 装饰 儒家文化 《程氏墨苑》

[本课题为安徽大学大学生科研项目: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保护——以徽州徽墨为个案(课题号201410357078)和安徽大学精品课程“民间美术”(项目号J10118540025)研究成果之一。]

徽州地处山区,松木众多,是盛产徽墨所必需的制作原料。徽墨不仅工艺精湛、质量上乘,更为重要的是它在实用价值之外,又具备极高的审美价值和文物价值。徽墨上精美的墨范图式即融雕刻、绘画于一体,其题材之多样,工艺手法之娴熟,描绘之传神,让人惊叹。它们给人以审美享受的同时,又传达出一种深厚的文化底蕴。徽墨植根于徽州这片沃土,它的装饰自然打上了深刻的文化烙印,反映着徽州人的审美心理乃至徽州文化。而徽州地区自明清以来就有儒商并重、贾而好儒的传统。这种浓厚的儒学氛围自然也会于徽墨装饰中体现出来。本文结合明代徽墨具有典型意义的雕刻图谱《程氏墨苑》,作为分析和探讨的例证。

一、士人文化影响下的徽墨

“翻开刻于清雍正年间的《茗州吴氏家典》卷首,我们立刻可以看到这样一段颇有自豪意味的话语:‘我新安为朱子桑梓之邦,则宜读朱子之书,服朱子之教,秉朱子之礼,以邹鲁之风自持,而以邹鲁之风传子若孙也。这实际上是徽州人的共同意识,也是徽州文化之特殊性体现的一个方面。”[1]理学对徽州的影响实在是难以估量的。尤其是在科举取士的封建社会,徽州人尤其重视儒学教育。浓厚的文化氛围使得徽商大多具有亦儒亦商的特征,而且徽商集聚了一定财富之后,便会将钱财加大子弟们在教育的投入。这就使得徽州地区具有数量庞大的士人群体。而读书人自然离不开笔墨纸砚,徽州地区对于笔墨纸砚的需求大,同时也促进徽州地区笔墨纸砚产业技术的不断提升。著名的徽墨、歙砚、宣纸、宣笔就是明证。另一方面,士人的集聚必然带来文化上的集聚,同时,士人们追求高雅情趣的要求便会使得徽墨在装饰和工艺上有较大的发展。以晚明出现的集锦墨为例,一般以几锭或十几锭为一套,每锭墨都有其形制、名称、装饰,共同构成某种类型的集锦。这种类型的墨自然是观赏把玩的意义大于实用意义,所以“晚明制墨业中出现的集锦墨,正是将墨艺术化处理的极端表现。”[2]这恰恰说明了士人文化对徽墨形制与装饰的影响。由于这一特殊群体的审美偏好——即追求高雅和彰显自身的文化,具有浓厚儒家文化色彩的装饰便大量产生。

二、徽墨装饰的分类与儒家文化元素

明代出现的“四大墨谱”收录了当时大量的徽墨图案,既代表了当时徽墨范式的工艺水准和审美取向,又体现出徽墨装饰所受到儒家文化的深刻影响。《程氏墨苑》所收录的徽墨图案最多,皆绘刻俱精,内容极具代表性,实为“四大墨谱”之冠冕。而作为徽墨艺术的集大成之作,《程氏墨苑》将墨范图式分类排列共十二卷,其中专门列出“儒藏”一目,占有两卷的篇幅。并且除了在“儒藏”中集中收录有关儒家文化的墨范图式外,其余各卷也散见不少儒家文化的装饰。凡此种种,皆足以见出儒家文化对徽墨装饰的深刻影响。大体说来,《程氏墨苑》中所收录的儒家文化装饰共有四类:分别是《周易》类、《诗经》类、儒家典故类和象征类。

(一)《周易》类的徽墨装饰

《周易》为群经之首,在儒家文化中具有极高的地位。儒家典籍中不管是“五经”、“九经”还是“十三经”,《周易》都位列首位。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言:“故《易》之书,推天道以明人事者也。……易道广大,无所不包。”[3]正是因为《周易》具有如此不可替代的地位,加之能曲尽玄妙,所以备受士林推崇,成为儒学深蕴的象征。此外,《周易》中的卦象非常具有装饰意味,其中充满智慧的卦辞也给人以无穷的启发,很适合作为徽墨的装饰。《程氏墨苑》中所收的《周易》类墨谱计有:太极图、函三为一、伏羲六十四卦方位、龙行雨施、牝马之贞、明两作离、坎水洊至、随风申命、洊雷主器、兼山艮至、丽则为兑、君子解小人退、鼎黄耳、鸿渐羽仪、鸣鹤在阴、虎豹其纹、三变大成图、墨卦。其中的图案大多是绘出卦象,并以一卦的卦辞为解说而寄予着深刻的哲理。这些图案和文字用在墨上作为装饰,不仅使得徽墨不再素白无文,更在文化底蕴的背后寓于警醒告诫之意。像太极图、伏羲六十四卦方位、三变大成图等是以图和卦象作为装饰,龙行雨施以龙的形象表明乾卦,牝马之贞以马的形象表明坤卦。其他诸如巽卦、艮卦、离卦、兑卦等皆以形象出之。有的画以二人虔敬致礼,有的画以山间云雾繚绕,有的画以清泉奔涌,有的画以竹石风生等等,另一面并且附上卦象。而像函三为一、君子解小人退等,则蕴含哲理与修身之道,既有美观之用,亦足以使人警戒自省。

(二)《诗经》类的徽墨装饰

徽墨装饰中另一取自儒家经典的形式是《诗经》类的装饰。这类装饰大多以诗经中的一句诗或者化用之句以图象表现出来,再附以诗句或解说。《程氏墨苑》中所收录之《诗经》类装饰计有:天保九如(《小雅·天保》)、载弄之璋(《小雅·斯干》)、棠棣之华(《小雅·棠棣》)、羔羊图(《召南·羔羊》)、甘棠(《召南·甘棠》)、于彼朝阳(《大雅·卷阿)、鹿鸣(《小雅·鹿鸣》)、鸳鸯于飞(《小雅·鸳鸯》)、螽斯羽(《周南·螽斯》)、雎鸠(《周南·关雎》)、玄鸟生商、受命咸宜百禄是何(《商颂·玄鸟》)。值得我们的注意的是,出现在徽墨装饰上的诗句和图案不仅仅是为了增添墨的文化意蕴和艺术美感,还往往代表了人们的美好愿望。像天保九如就是化用《诗经》中“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4]代表了人们祝愿健康长寿的美好意愿。而载弄之璋则取自“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4]265表达了人们生养儿子的愿望。其他诸如棠棣之华寓有兄弟和爱之意,“鸳鸯于飞”寓有夫妻和谐恩爱之意;“受命咸宜百禄是何”更是直接截取《诗经》中的吉祥话,希望能够诸事顺利、福禄多多。凡此种种,既是一种具有文化意蕴的装饰,同时又都是一种象征和美好的期望。

(三)儒家典故类的徽墨装饰

除了直接以儒家经典中的语句作为素材外,徽墨裝饰中较多地采用了儒家文化中的典故作为题材。这类装饰一般刻画出故事的情景,完美地展现了绘画与雕刻艺术的统一。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极其生动地再现了故事的情境。《程氏墨苑》中所收录的这类墨谱计有:五老告河图、五瑞四岳、咨十有二牧、宥坐之器、君子之车、桐叶戏封图、树汁为墨、何休学海、墨池、龙鲤、东斋注易、大行使楚图、反禾起木、补衣。其中,五老告河图、五瑞四岳、咨十有二牧等是传说中的故事,其他的典故则多具有教化意义。如宥坐之器出自《荀子》:“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明君以为至诫,故常置之于坐侧。”[5]是修身之告诫。君子之车取自《论语》:“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6]桐叶戏封图出自周成王少时事,“王与叔虞戏,削桐叶为珪以与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请择日立叔虞。王曰:‘吾与之戏耳。史佚曰:‘天子无戏言。……于是遂封叔虞于唐。”[7]这两个典故均教人谨守诚信以修身。此外,这类装饰因为受到士人文化的影响,很多表现努力进学成器的主题,诸如树汁为墨、何休学海、墨池、龙鲤等。这些“表现先贤题材和反映积极入世思想的雕饰主题意象,这对于后生学子们砥砺品行、见贤思齐、规范人生、化育性灵等方面曾产生过潜移默化的影响。”[8]所以徽墨装饰的题材形制在受到儒家文化深刻影响的同时,也反过来促进儒家文化在徽州地区的渗透。

(四)象征类的徽墨装饰

象征类的装饰是指绘刻在徽墨上的图案纹饰并不直接体现某种儒家伦理或文化的主题,而是通过具体的事物或者意象来传达一种合乎儒家思想的理念,其中还包括一些直接取典籍的只言片语。这类装饰为数较多而且繁杂,《程氏墨苑》所收录计有:玄圭、谷璧、蒲璧、昭华之玉、黄琮、九锡、有虞十二章、尧年、五鸟叙伦、九鼎、五松墨赞、明王慎德四夷咸宾(《尚书·旅獒》)、玄壤乔夭、归马放牛、大旱霖雨、幽谷迁乔、巨川舟楫、竹箭之有筠松柏之有心(《礼记·礼器》)恭默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尚书·说命上》)、若作梓材,既勤朴斲(《尚书·梓材》)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尚书·说命下》)、引直绳。上述玄圭到有虞十二章为儒家礼制中的礼器及礼服,反映士人一种复古好礼的观念。而尧年、五鸟叙伦、九鼎、五松墨赞、巨川舟楫等则是以意象表现儒家的德治、伦理、正统、气节、君子气象等理念。至于取自儒家典籍中只言片语的装饰,则其文化象征的意蕴往往大于其实在内容。文人追求雅致,追求博学,讲究文化品味和情调。此类意象式的装饰足以提升士人所谓的品位,而儒家典籍中句子又足以示人以博学。但不管怎样,这些象征类的徽墨装饰同样是儒家文化影响下的产物,与儒家的精神价值取向有着密切的关系。

三、结语

徽墨这一宝贵的文化遗产与徽州文化有着血肉相连的关系,而儒家文化尤其对于徽墨装饰有着深刻的影响。徽墨的形制及工艺质量因着士人群体的需要而逐渐发展提高,又因为士人所具有的儒家思想观念和审美心理而逐渐发展出带有浓厚儒家色彩的装饰。“其表面的装饰不仅反映出徽州文化的地域性与时代性,更能反映出徽州人的文化情趣以及对文化对知识的态度。”[9]这点从徽墨装饰的集大成之作《程氏墨苑》来看是非常清楚的。《程氏墨苑》中所收录的徽墨装饰大体上可以分为《周易》类、《诗经》类、典故类以及象征类。尽管这些墨范图式在形式上异彩纷呈、内容复杂多变、主题各异,但是都以儒家文化为根基,是儒家文化影响下的产物,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反映着徽州人的文化品位和审美追求。此外,徽墨装饰受儒家文化影响,但同时又对使用者、收藏者产生一种文化的熏陶和感染,这种潜移默化的作用实际上又在促进着儒家文化在徽州地区的进一步扩散和渗透,这也是鉴赏者和研究者所不应该忽视的。

注释:

[1] 高寿先.徽州文化[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5:120

[2] 梅娜芳.墨的艺术:《方氏墨谱》和《程氏墨苑》[D].中国美术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1:26

[3]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M].北京:中华书局,1965:1

[4] 高亨.诗经今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5] 梁启雄.荀子简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3:386

[6] 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21

[7] 吴乘权等.纲鉴易知录[M].北京:中华书局,2009:31

[8] 程波涛.明清徽州建筑雕饰的意象构成模式与文化解析[J].学术界,2011(05):161

[9] 孟俊峰,李果.徽墨装饰中的文化内涵与民俗寓意[J].美与时代,2015(1):51

作者简介:

侯瑞华,安徽大学文典学院2012级人文科学试验班学生。

张培峰,安徽大学艺术学院美术系2012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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