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绿绿的诗(6首)
2015-06-10
杜绿绿,原名杜凌云,安徽合肥人,2004年末开始写诗,作品见于《诗刊》、《诗歌月刊》、《十月》、《天涯》、《天南》、《作家》、《花城》、《星星诗刊》、《汉诗》、《特区文学》、《延河》等文学期刊与民间诗刊。著有诗集《近似》(2006)、《冒险岛》(2013)。曾获珠江国际诗歌节青年诗人奖。现居广州。
这也是爱情
广场的一半落入阴凉,从外面回来后
他们在这里疯跑。旗杆是起点,他先爬上去
又拖住她上来,他们在旗子下
出神望向广场对面的阳台。
阳光正照耀到那里,那里属于他们的
衣服和香肠
闪烁着七彩的光,仿佛是另一天早晨
拂过她头顶的他的声音。
她不能回忆起那是星期几,她再未听到他发声
他是这样的安静,
带着她从星期一跑到星期天,
“他失去了说话的义务”。他们只愿意去奔跑,
而她滥骂这路上的灰尘,可恶的扬长而去的
汽车、摩托车、脏兮兮的野狗,她比泼妇还不如。
他不说话,他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始终在奔跑,
他领她穿过若干时光之门
回到了他们的院子。她终于放弃了说话的权利。
好时光里的兔子
天黑了我们才从佛山出来,与那次暴雨后的
傍晚不同,我看不清天空确切的颜色,
远处有烟花升到半空又很快落下,
黑暗与光华交替得过快。
我们没有喝酒这一天,我们喝了许多水
没有节制地喝,
“我们喝呀喝,喝呀喝,好时光就回来了”。
那天暴雨后的傍晚我们
也从佛山出来,像今天这样走过曲折的国道,不同之
处是如今灰尘多得
令人无法呼吸,而当时我灌了一瓶红酒
迎风唱着再见啊朋友。
故事发生在高速公路上,我们超过第一辆
长途客车后,
车前盖不停地向上轻微弹着
我不再唱歌,我的朋友们也竖起耳朵。
我们听见规律的砰砰声像我们的心同时在一二一地跳着,
我们好久没有听到心跳是这样有力而匀速,
我们在彼此的跳动中睁大一二三四五双眼睛
看着一只灰兔子掀开前盖从缝里溜出来。
它爬到雨刮上看我们。
“我们喝呀喝,喝呀喝,好时光就回来了”,兔子在说话。
兔子回去了,
回到车盖下面。
它始终挨着发动机再不出来,它没有
变成烤兔子。我们中的有些人这么希望过。
兔子成了全车人的秘密,
我们很少谈论这件事,但集体同意
保留这辆车。我们在今天
黑透了之后从佛山出来,
经过正在修整的国道上了高速公路。
车前盖在风里不停地掀起来
砸下去,
“这车快散架了”,
没人吭声但都这么想的我认为,我还知道
他们有的人在庆幸这一天总算来了。
兔子,那只在发动机边睡了七八年的兔子
没有跳上来,
我们在服务区停下车修理前盖时
也没有找到它。
跑掉了,这只会说话的兔子。
喂鱼
水面有些浮沫,
铁皮船拴在远处的凉亭。
我们走到湖西面花了两小时,
垂直的阳光
倾斜进远处的水杉林。
红色、黄色
与白色,
面包屑落在金鱼嘴里。
走了这么远,我们
才找到这群鱼。
它们摇动尾巴,它们是干净的
我们的手
伸进水里抓起许多泡泡。
我们很脏我早晨洒了一瓶番茄酱
在牛仔裤上,
我使劲踢我们中的其他人他们也很脏,
我们吃了好多鱼只是没吃过金鱼,
我觉得累了。
上礼拜我们发现了那条铁皮船
它也是脏的,
但带我们来到这片水域完全没问题。
金鱼在面包屑的诱惑下,
向岸边靠拢。
夕阳下它们都成了金色,
水面也泛起金色波纹。
我们站在湖的低处。
我穿着全是番茄酱的裤子浸在冷水里
踢他们的腿,
他们又磨蹭了会儿,
才掏出网兜抓鱼。
提前到来的调音师
调音师到的很突然
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
所有计划在他进来的刹那
成为空想——
多么希望他能喜欢我们的房子
房子里的家具、地板
雪白的,什么也没有的墙
而节日留下的花环扔在地上
“——抱歉,
我并不想让人察觉昨夜的混乱”
桌子上,堆满了食品和饮料
请尽管随便享用
如果,他愿意!
调音师在消失多日的太阳照耀下
走进我们的房子。
他什么也没有说、没有碰
直接在钢琴边坐下
开始工作。
天赋
使用它是迫不得已。
关于这颜色,我从不超出本分地想象它。
它是属于院子、泥土的
属于孩子的风车,后山上的小径。
每天下午三点后
我步行半小时买回酸核桃面包。
它粗糙得要命,
但不可缺少。
我从这块褐色的硬块上
找到了核桃以外的
——属于我的颜色。
我身上穿着它,从里到外
从脖子到脚趾头
“这个有毛病的女人,她在叶子堆里打滚”。
可是说到爱,我必然手忙脚乱地
将这些零碎的物件扯下来——
我不爱它!
我爱天空、深夜的雨
迷路的灰兔以及快要毁了我的火焰
它们时刻守在这里
看住我,我的打扮,我蠢蠢欲动的天赋
——这属于我的颜色。
女孩的经历
那件事情得以平息,虽然“他们的
厌恶,鄙夷,同情沉如落地的星星”。
你在星空下。
你安于命数。
“没什么,如果我还活着”。你自然活着,
像失踪的他一样
活在人群中躲避电视新闻,在那上面你被
刻画成生动的怪物。
“她相貌端正,表情平静,会说普通话以及
部分粤语。这是个看上去很安全的人,
具有极大的欺骗性与攻击性。”
事情发生前你愉快地生活在父母身边,
他们爱你,他也爱你。
如今他不知去了哪里,父母他们也——
他们在山里捡到你,
你又将他们送回了山里。
茫茫的山中,
湖水上有许多漩涡。
从医院逃出来后你去找过他,
他真的消失了。
你在门前徘徊许久,看见自己的影子
在夕阳下不断增长,
像一道无尽的光蔓延到每条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