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花：出身“毒门”的友善花朵

史军

人类是个奇特的物种，我们总会被美丽的东西所吸引，即便那东西是有毒的。更奇特的是，我们喜欢用吃这种原始的办法，来检验这些物件儿的友善程度，即便吃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还好，在人类的演化历程中，已经有无数英勇的先辈为我们检验了世界上存在的植物。但是，在美丽的花朵面前，那种原始的欲望还是驱使我们去亲吻它们的美丽。鸡蛋花就是这样的美丽花朵。

当我第一次在西双版纳看到这种花的时候，就被它的美丽吸引了。整个夏天都是鸡蛋花的表演时间，无数的白色花朵从绿叶中钻出来，简直就是一个大花束。当地的傣族姑娘会把鸡蛋花别在耳边，一种热带风韵就从发丝间迸发出来。

鸡蛋花，花如其名，花瓣外白内黄，就像煮得恰到好处的鸡蛋展示了自己柔嫩的内心。单看起来，就有一种想吃下去的冲动。还好，这花朵还真的是能吃的。采摘新鲜的鸡蛋花，挂上鸡蛋面糊，下油锅炸至金黄，蘸上椒盐就可以上桌了。平心而论，鸡蛋花的味道并不出彩，既没有桂花的甜香，也没有黄花菜的脆嫩，咀嚼之时，在口齿之间还有点淡淡的苦味儿，仅此而已。然而品尝之时，想想它们在枝头的惊艳，也许能弥补滋味的不足吧。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鸡蛋花在广式凉茶的罐子里，还有很大的用武之地。

鸡蛋花似乎和我们的生活靠得很近，然而大家都忽略了一点——鸡蛋花的家族身份，它可是鼎鼎大名的夹竹桃科的成员啊！这样一说，那些伸向油炸鸡蛋花的筷子会不会突然一颤，刚刚喝到嘴里的那口凉茶，究竟还该不该咽下去呢？

夹竹桃家族的异类成员

不久前，我去广州出差，发现很多绿化带中都有鸡蛋花的身影。在广告宣传片中，鸡蛋花也经常与东南亚的热带风情结合在一起，飘逸的长发、湛蓝的海水，加上淡黄柔嫩的鸡蛋花，简直是绝美的旅行自拍照。可惜令人遗憾的是，这鸡蛋花不是原产亚洲的植物，它们来自遥远的美洲。正因为如此，国人跟鸡蛋花打交道的时间并不长。我国最早关于鸡蛋花的记载出现在清代道光年间的《植物名实图考》中。在那个年代，欧洲商人才把这种新大陆的植物带到亚洲。

通常我们看到的鸡蛋花有两种，一种是黄白两色极像鸡蛋颜色的鸡蛋花，一种是花瓣外侧为红色的红鸡蛋花。而我们真正用于食用的都是白色的鸡蛋花，红色的品种只是用于庭院的装饰。

仔细观察一朵鸡蛋花就会发现，它们的花瓣是一瓣压在一瓣上面生长的，这种特殊的排列方式被称为覆瓦状排列，房顶的瓦片不就是这样排列在一起的么？其实，“花瓣裂片覆瓦状排列”是夹竹桃科植物的一大特征。夹竹桃科植物还有另外一大特征就是，我们在摘下它们的叶片或者花朵的时候，从植物的“伤口”处会冒出白色的“乳汁”，这个时候一定要克制自己的冲动，千万不要因为好奇去舔，这些乳汁可能都是有毒的！

夹竹桃的狠招

我还依稀记得二十多年前，夹竹桃还是非常风光的植物，不管是校园的行道树，铁路沿线的防风隔离带，还是庭院中的小盆栽，都有夹竹桃的身影。这些夹竹桃不仅耐涝耐旱，生命力顽强，还极少生虫子，栽种起来省时省力，又能贡献美丽的花朵，怎能不让人喜爱呢？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关于夹竹桃的负面新闻接踵而至，牛吃了夹竹桃叶中毒了，小孩因为舔夹竹桃的汁液中毒了，甚至有说法称夹竹桃释放出的气体都能让人中毒，说法不免夸张。但是的确在一时间，夹竹桃变身恐怖的杀手植物！

夹竹桃有毒这不假，它们的毒性来源于体内众多的生物碱，其中又以欧夹竹桃苷的毒性最为明显。这种化学物质是针对心脏发挥作用的，它会影响到心肌的收缩强度和频率，在低剂量时，可以起到促进收缩和提高血压的作用。但是随着剂量增加，就会引起血压下降，心率紊乱。再加上夹竹桃中的洋地黄苷等生物碱，中毒者会表现出恶心、呕吐、食欲下降、腹痛、腹泻等症状，同时还可能出现头晕、倦怠、指尖或口唇发麻、暂时性痴呆、紫斑等情况。剂量足够大的时候，还会引发死亡。

夹竹桃的花朵、叶子和树皮都有毒性。其中尤其以树皮的毒性为最。之前有报道显示，10～20片夹竹桃叶就能对成人产生明显毒害。更麻烦的是，即便是在砍倒枯死之后，夹竹桃的枝叶中仍然有很强的毒性，这正是夹竹桃的可怕之处。

即便是低剂量接触，如果时间过长，也会带来麻烦。山东潍坊医学院附属青州医院收治过一位病人，就是听信夹竹桃叶可治疗癫痫的谣传，每天用6片夹竹桃叶煮水来喝，最终引发心律失常被送进了医院。

于是，夹竹桃一瞬间就成了“全民公敌”，被推到了大众健康的对立面。大批的夹竹桃被砍伐，庭院之中再也看不到夹竹桃的身影。那么，作为夹竹桃的同科植物，鸡蛋花是不是有同样的毒性？这添加了鸡蛋花的凉茶还能不能喝？吃鸡蛋花莫非是在玩命？

漂亮的花朵不好惹

对于漂亮的花朵，别说是人，食草动物也不会放过如此美味。然而花作为植物繁育下一代的重要器官，它们当然要费尽心机投入大量的资源来经营。面对捕食者，花朵中早就储备了化学武器，杜鹃花中的杜鹃花毒素是其中的代表——在杜鹃花瓣飘落的池塘中，鱼吃了它们之后，都会白肚朝天。黄花菜中的秋水仙碱，也能让人上吐下泻。所以看到漂亮的花朵，不要轻易打它们的主意。要安全地解馋，桂花、菜花这些常见菜肴已经可以满足我们吃花的欲望了。

鸡蛋花还能入口吗？

实际上，鸡蛋花的毒性远没有夹竹桃那么凶猛。虽然鸡蛋花中也含有一些生物碱，但是并没有像欧夹竹桃苷那样凶险的有毒物质，并且人们食用鸡蛋花的数量毕竟有限，所以到目前为止还鲜有因为食用鸡蛋花而中毒的报道。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对鸡蛋花掉以轻心了。因为鸡蛋花树皮分泌的乳汁所含的生物碱的浓度更高，也更容易引起中毒，所以那些想跟鸡蛋花亲密接触的朋友们，还是要小心啊。

与鲜食鸡蛋花相比，大多数朋友接触鸡蛋花的途径应是广式凉茶了。正如我们之前提到的，在我国，鸡蛋花是到清朝晚期才被记载的，而作为一种药用植物来使用，时间就更晚了。目前可查到的最早记载鸡蛋花药用价值的典籍就是《岭南采药录》了，这已经是民国21年的作品，所以鸡蛋花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传统中草药。不过加在鸡蛋花上的标签可不少——《广西本草选编》中说鸡蛋花可以“治痢疾、肠炎、急性支气管炎”；《福建草药志》中说鸡蛋花可以“主治腹泻、肝炎、咳嗽、小儿疳积，预防中暑”。可惜鸡蛋花与大家的希望相去甚远，即便是所谓的“清热利湿、祛暑止咳”的功效也是值得商榷的。

现在有研究人员对鸡蛋花进行成分分析，认为鸡蛋花中的提取物有抑制细菌生长和麻醉的作用，只可惜这些实验结果多半是从动物实验中得出，甚至是体外培养实验中得出的。简而言之就是，鸡蛋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神奇功能。所以吃鸡蛋花时，能感受几丝花朵融化在嘴里的风情就足够了。

鸡蛋花中的生物碱是相对温和的，只要不是贪食或者大量误食，就不会对我们的健康造成太大损害。至于有毒的夹竹桃，其实只要用对地方，也可以派上用场的。

物尽其用的夹竹桃

夹竹桃中所含的欧夹竹桃苷不是只会作用于人类，它对很多动物都有毒杀作用。这些年来，随着生物农药的呼声渐长，夹竹桃也进入了研究人员的视野。目前对它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用夹竹桃毒杀以钉螺为代表的有害螺类。

湖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等研究机构的实验证明，浓度为0.1%的夹竹桃叶浸出液就能有效杀灭钉螺。杀灭的原理不是让钉螺心脏衰竭，而是通过破坏钉螺的肝脏达到目的。美中不足的是，这种毒杀方式的起效比较慢，需要3～4天才能达到有效杀灭的目的，稍长于现有化学药剂的1～2天。这样看来，夹竹桃又有了新的岗位，即便是有毒的夹竹桃也有可爱的一面。

（责任编辑/黄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