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野悠游地成长
2015-06-09木头人
木头人
李伟文是一个“不够合格”的牙医,每天只接诊十个人,从不加诊。几十年如此,从不破例。人生就这么长,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怎么能因为赚钱而影响生活?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玩出责任感
送走当天最后一名病人,李伟文开始煮咖啡做西点。“下班时间快到了,读书会的朋友会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赶来,怎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只补精神食粮?”李伟文笑着说。暮色四合时,他和书友们的夜生活在书香里开启。“宜兰五十二甲湿地风箱树栖地在规划……”这是今天大家都在关注的新闻,这样的开头往往意味着此后一段时间,他们要为那片土地的自然保护而奋斗。
除却白日里的职场角色,读书会中的很多人还是台湾荒野保护协会的志愿者,而李伟文是会长。这个协会已经二十岁了,拥有九千余名会员,且大多以家庭为单位,是台湾最大、最有影响力的环保团体。这个协会的诞生地,就是李伟文的牙科诊所。
1995年,爱读书的李伟文在家里办了个读书会,参加的人从朋友发展到朋友的朋友,一个介绍一个,最多达七八十人。人员主要是医师、律师、会计师等。每逢周末或有闲的夜晚,大家在一起谈读书心得、交流体会、聚会演讲、讨论问题。李家免费提供餐点、饮料。
一天,一位朋友带摄影家、作家徐仁修走进了这个家庭读书会,徐仁修告诉在座的各位,生活并非无忧。他展示了自己长年拍摄的生态摄影作品,并通过一张张照片记录了台湾自然环境迅速遭到破坏的过程。他说,每次拍摄完一幅美丽的景象后,过段时间再来看,就发现美景已然不在。他很心痛,虽然也努力劝阻,但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有限。
照片极具震撼力,徐仁修的演讲激起了读书会伙伴的共鸣,他们开始走出象牙塔,走进大自然,从静坐、沉思、反省中,体会到“万物都是一体的,别人就是我们”的生命真谛。正是缘于众人对大自然的热爱,他们决定成立“荒野保护协会”,为台湾的自然生态尽一份力。
看到盛况空前的演讲,看到人头攒动的捐款,没有人不被感动。但李伟文想得更深远,现代社会的每一个人压力都很大,有多少人有时间、有心情、有气力参与到公益活动中,将一时的感动化作长久的行动?荒野在今后的活动中如何将这一感动化作长久的行动,进而影响到大家的人生观,改变固有的生活模式?李伟文因此想到了“拯救荒野,要从拯救荒心做起”,因为,只有每个人身心健康了,环境才能得到真正的改善。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思考,荒野才有了十多个义工群组,从都市到荒野,从学校到社区,从体制内到体制外,从大人到小孩,从议题到灵修,无所不包,甚至还有摄影、登山、绘画、音乐、电影等社团。他深信荒野的每一位伙伴,都会成为一片让阳光穿透而过的玻璃,悠游在荒野的丰富里,在愉快的成长中,好好地善待环境。
自1995年成立至今,除了台北总会,荒野在台湾有九个分会、十一个联络处,一个海外分会与三个海外分会筹备处,拥有8800个会员家庭,可谓是台湾最大的环保团体。
自成立以来,荒野通过在全台四十八处自然观察定点进行生态教育,完成了许多守护台湾自然环境的工作——高山缆车停建;苏花高速公路项目下马;嘉义诸罗树娃迁村,移地保育;控告台泥公司违法倾倒废油,并要求台泥公司恢复土地之原始状态;成功争取停建花莲水琏火力发电厂,划设野生动物重要栖息环境;保护栖兰山天然桧木林,并协助成立“栖兰桧木国家公园催生联盟”;推动并认养台北县二重疏洪道北段规划为“五股湿地生态园区”;成立湿地植物庇护中心,抢救濒危之湿地植物……
何为家?在这一次又一次得来不易的保护行动中,再看台湾,协会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家的顶梁柱。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几乎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协会里,他们的下一代,收获了一份结实的美育,那将是他们受用无穷的财富。
玩出教养
而立之年,李伟文成了一对双胞胎姐妹的父亲。为了女儿可以每天清晨被鸟儿的鸣叫唤醒,李伟文将家搬到了山里。别人家的孩子都在补习功课,他给孩子们补起了快乐。休息时,带她们溯溪、攀岩。孩子6岁时,没人教过她们钢琴,她们却不时地主动走到钢琴前,无师自通地弹奏,那音乐是从她们心里流淌出来的。
自从姐妹俩成为荒野保护协会的成员后,山野便成了她们的重要去处。山里的萤火虫、树娃、一草一木,都深深地吸引着她们,她们学着爸爸的样子为自然做笔记,记录下一个又一个“秘密花园”。李伟文经常听到女儿们的神秘对话:“你知道吗?我花园里的小蜜蜂谈恋爱了耶。”“那不算什么,我的虫宝宝马上就要化蝶了。”很多初次来家里做客的小朋友,告别时,他们抱着李伟文的大腿,哭着说:“叔叔,你可以跟我爸爸妈妈说说,收养我吧,我要住在你家里。”
女儿们要写作文《我最快乐的一天》,姐妹俩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每天都快乐呀。”李伟文的快乐教育悄然出名,于是有了《教养可以如此浪漫》这本书。在书里,李伟文深深感叹:“玩着玩着,女儿们就长大了。真想告诉她们,其实爸爸还没玩够呢。爸爸对你们没有什么期望,只希望你们一生都玩好,那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活到老玩到老
多数人认为要存钱才有安全感。然而,李伟文却认为,在人生的快乐存折中,钱不需要太多,朋友才是丰富生活的源泉。
2009年,李伟文又成立了“夏瓣生聚乐部”。为什么叫“夏瓣生”?李伟文认为,由于成员们大多年纪50岁上下,这三个字的谐音就是“下半生”。 如果人生是春夏秋冬,他希望50岁还像夏天,仍像盛开的花瓣一样灿烂活着。2012年开始,夏瓣生开始有了“蜗行台湾”的构想。意思是像蜗牛一样慢慢地走,以徒步方式,走进台湾的风景中。更重要的是,蜗行不同于一般的旅行,乃在于它的公益性质。每人每走一公里,捐出20元给当地公益组织、小区或学校。一边旅行,一边做公益,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有回馈的快乐。
一次台南蜗行,也让李伟文的好友们有了一起定居的想法。参加的成员对于那一次体验到的台南美食、巷弄文化与艺术人文气息惊艳不已。于是,有人提议:“大家干脆到台南盖一栋退休后一起住的房子吧。”没想到,有许多人响应,大家开始看地,一起走访台湾的养生村与老人住宅,并在台南买了一块空地,作为蜗居基地。
成员们计划着死后,还要一起葬。他们爱好自然,希望选择树葬,将骨灰回归于自然中。李伟文说,树葬是最环保的方式,过去不合法,现在政府已积极推动。他与好朋友们,打算把葬礼的钱省下来,一起合买一块自然栖地。只要把地买下来,当地就不会开发,能保留美丽的大自然。
此外,李伟文认为,倘若祖先都葬在相同地方,子孙自然会来这个地方祭拜。连祭拜都可以“组团”,孩子们也可以和他们的父母一样,互相成为朋友。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友谊长存。
李伟文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也是最开心的事,就是和志同道合的老朋友们,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