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医疗逆袭线下

刘砚青

如果说2014年是移动医疗的爆发之年，那么在积累了大量用户与流量之后，2015年以来，互联网医疗企业纷纷开始向实体医院发出正面挑战。

2015年5月7日，一直专注于掌上医患交流的春雨移动健康（以下简称“春雨”）高调宣布，已在北京、上海、广州、杭州和武汉5个城市开设25家线下诊所。

5月8日，《瞭望东方周刊》从中国平安集团获悉，集团旗下平安健康互联网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平安健康”）将于2015年三季度在沪开办一家线下医疗中心——平安私家诊所。

5月10日，医疗健康网站丁香园创办人李天天对《瞭望东方周刊》独家透露，丁香园计划于今年夏天在杭州开办首家丁香园线下诊所。

从线上回到线下

为什么互联网医疗企业纷纷转战线下，布局实体诊所？

春雨创始人兼CEO张锐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春雨每天有超过8万人次的问诊量，在这些问题中，有70%以上的用户问题可以通过线上快速解决，但仍有将近30%的问题需要转移到线下进一步解决，“既然这部分用户有着对线下服务的需求，那我们的线下诊所其实是对用户服务和体验的延伸。”

除了患者自身的需求之外，绕不开的政策瓶颈也成为网上问诊无法突破的难题。

2014年9月，国家卫计委下发《关于推进医疗机构远程医疗服务的意见》，明确提出“非医疗机构不得开展远程医疗服务”。国家卫计委医政医管局医疗与护理处处长李大川指出，执业医师法要求医师在实施医疗预防保健措施之前，必须亲自诊察和调查。

2015年4月，国家卫计委新闻发言人宋树立再次明确表示，互联网上不允许开展涉及医学诊断或治疗的服务，只能提供健康咨询。

“这两年，移动医疗的发展速度非常迅猛，也的确为大家在挂号、导医方面带来了很大的便利，可一旦涉及医学诊断或治疗服务，事情就变得非常复杂且不可控。”国家卫计委医政医管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健康咨询和治疗诊断其实只有一线之差，这个尺度很难把握，因此国家一直很难通过政策去界定互联网上的医疗行为。

“我认为医疗是移不动的。如果想给患者提供真正有价值、有深度、有帮助的服务，只靠网络是绝对行不通的，必须有线下实体服务体验来支撑。”李天天说。

取轻还是取重

尽管各家互联网医疗企业都在转身布局线下，但是各家的玩法还是大有不同。

平安健康和丁香园坚持自办实体诊所，从拿审批到租场地，从买设备到选医生，整个流程全部自己一手包办。而春雨则选择了一种更加“省事”的方式：与现有实体诊所合作，通过挂牌的方式，实现春雨线下诊所的布局。

“互联网企业应该有互联网的思维与做法。买地皮、盖医院、跑资质这种方式实在太沉重。我们的做法是找到那些具有闲置资源的优质诊所与医院，通过线上线下资源整合，实现线上咨询问诊与线下就医治疗相结合的O2O模式。”张锐告诉本刊记者，作为一个互联网公司，春雨的作用是帮助大家找到闲置的诊所资源与医生资源，并将他们和有迫切需求的患者联系在一起，“我们的目标是年内在全国50个大中型城市再开300家诊所。”

大刀阔斧进军线下诊所的不止春雨。

据本刊记者了解，平安健康的目标是通过招聘全职医生，在5年之内开设1万家平安私家诊所，打造中国第一私家诊所连锁品牌。平安私家诊所的业务计划是：通过向用户提供全方位的健康管理、包括全科、儿科、妇科和中医科在内的医疗服务、涵盖健康保险的金融服务和包括药品、健康器械与海外医疗在内的其他支撑服务，以抢占私立医疗健康市场50%的份额。

与春雨和平安健康的大规模扩张不同，小步慢走的丁香园希望可以通过开办线下诊所，在为患者提供优质医疗服务的同时，摸索出一套切实有效的医务工作者培训手册。

李天天告诉本刊记者，丁香园的计划是在2015年七八月份推出一家规模在十几个医生，包括儿科、急诊科、妇科和内科在内的综合门诊部。

某线上医疗平台手机界面

“由于不涉及手术，不会购买大型医疗设备，所以我们的资产也并不沉重。”李天天强调，医疗服务是应该由一套很好的服务质量标准和流程来控制并体现的，因此丁香园开办线下诊所的重要目标就是：希望通过线下服务，总结出一套可以供更多医务工作者参照学习的培训手册。

绕不开的安全与审批

“从目前的经营模式上来看，春雨虽然走了一个最讨巧的路子，但我很担心他们是否可以确保诊所的服务质量与服务安全。”一位从事互联网医疗的业内人士对《瞭望东方周刊》直言，医疗服务是一项非常严肃的高风险工作，必须把安全系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现在绝大多数线下诊所虽然具有行医资格，行医质量却令人堪忧，而春雨这种“贴牌”办诊所的方式很难对这些诊所的线下医疗行为进行有效的把控。

面对这样的质疑，张锐表示，春雨三年来从未发生过任何医疗纠纷，“如果说以前我们只做线上健康咨询的时候，这个责任边界还不好确定，那么现在反而更好界定了，因为我们挂靠的线下诊所全部都是正规医疗机构。”

“所谓的管控就是你要建立一套严格有效的标准并且执行。首先我们在筛选合作诊所和医院的时候就非常仔细，另外也有一套很有力度的标准。无论是春雨还是跟我们合作的医疗机构，大家都希望能更好地为患者服务，没有人愿意砸自己的牌子。”春雨首席市场官刘成平说。

决定自己开诊所的丁香园虽然没有被质疑安全性和规范性，却也在自办诊所的道路上经历着各种波折。“我们之所以会选在浙江开办首家诊所，是因为这边政府对民营资本进入医疗领域的态度要开放许多。”李天天告诉本刊记者，他在和北京、上海等城市的相关领导接触时感到，尽管政府表态支持民营资本，但是大家总会对这些“非官方背景”的医疗机构与医务工作者充满质疑，且很多细则的设计也让人啼笑皆非。

“开诊所难于上青天！”一位曾计划在北京开办私人诊所的医生告诉本刊记者，出于安全考虑，在北京开办诊所有一个要求是诊所必须有自己的独立通道，这也就意味着只有底商才符合要求，而底商的租金又往往高得吓人，大家只能望而却步。

“就算你一咬牙决定租个底商，那还需要获得楼上所有住户和旁边底商的同意才行。所以说最后真能开得起诊所的，往往是那些胆大心黑的，像我们这种钱虽然不多，但却想真真正正做点事的，就被拦在审批这道坎上了。”上述医生说。

2013年秋天，曾是协和医院急诊科医生的于莺计划在京开办一家全科诊所，但经历一年的波折，于莺被现实的条条框框碰得头破血流之后，终于放弃了梦想。“哪个人大代表帮我反映一下，接受正规8年制医学教育的博士毕业生，在大型三甲医院工作12年的大夫，想通过正规途径办个正规的诊所怎么那么难？”于莺曾在微博上无奈地吐槽。

平安健康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内部人士对本刊记者表示，由于医生在自主创业开设私人诊所时面临很多挑战，因此平安私家诊所的目的除了要为患者提供健康管理解决方案，还希望与这些医生结成“合伙人”，帮助他们创业。

收费标准与目标用户

对于患者来说，除了服务安全与质量，他们最关心的就是诊所的收费问题。

本刊记者从春雨了解到，春雨线下诊所对于用户的收费主要是通过其线上产品“私人医生”来实现的。刘成平告诉记者，通过购买980元的“私人医生”产品，用户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一位匹配的线上私人医生，除了帮助用户建立电子健康档案，私人医生还会在一年之内对用户实时在线监测其日常数据，并在用户需要线下就医时帮其转至春雨诊所。用户在诊所完成诊断、治疗后，线下医生回归线上与患者保持持续沟通直到患者康复。

“如果家里有小宝宝，那么我们建议你选择一位儿科医生作为你的私人医生;如果你是一个身体情况比较好的年轻人，那么你可以选择一位全科医生对你进行健康管理。”刘成平告诉本刊记者，春雨的私人医生与线下诊所更多的是为大企业客户提供服务，目前已经有不少大企业都为自己的员工或客户购买了春雨“私人医生+线下诊所”服务。

李天天告诉本刊记者，丁香园把具备一定支付能力的患者作为自己的目标用户，“我们的收费标准是让大多数患者都能够接受。另外在医保报销这个问题上，目前商业保险已经谈好，但是社保报销目前还在谈判定价，周期应该会比较长。”

李天天表示，尽管丁香园线下诊所只是一个综合门诊，但由于丁香园的平台上活跃着中国超过一半的医生，因此患者在丁香园线下诊所就诊时，一旦遇到门诊无法解决的问题，诊所可以在第一时间与各级大型公立医院实现转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