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奇妙的对联》

□福建 陈立献

人教版高中语文第一册有课文《奇妙的对联》，这是解放后第一次“对联”知识编入中学教材的大喜事。对联进课堂，对学生普及对联知识，实实在在。让学生觉得汉字有机组合的奇妙，一副佳联妙对，就如一首诗、一幅风景画，一则启人心智的格言，无比奇妙。其课文“对联欣赏”试解读如下：

文辞真比丰年玉；

气味还同幽壑兰。

作者钱沣（1740～1795）字东注，一字约甫，号南园，云南昆明人。乾隆三十六年进士，为翰林院庶吉士，改授检讨，擢江南道监察御史，历官通政司副使、提督、湖南学政。

文辞，有文藻的、富有文采的语言。丰年玉，比喻太平盛世之人材，《世说新语·赏誉》：“世称庾文康为丰年玉，稚恭为荒年谷。”

联语作得好，就能彰显撰联者的才华气质。声誉会如同深谷幽兰，在偏僻处也引人注目。不要轻视两行联语的作用，中国楹联报报头联：

对地对天，天地有情皆可对；

联今联古，古今无事不能联。

叙事、议论、抒怀、立志，皆可也。

1、品味下面的书院堂联。

南宋理学家、教育家朱熹（1130—1200）于1179年为南康太守，重建庐山白鹿洞书院，并题下联语：

傍百年树；

读万卷书。

朱熹一生致力于兴办书院，他曾创办书院四所，修复三所，涉及读书及讲学的书院达四十七所，是一位古今少见的大教育家。

白鹿洞，在江西星子县北庐山五老峰下。唐贞元中李渤与兄涉隠居读书于此，畜一白鹿，因名。五代南唐在此建学馆。宋咸平五年（1002年）置书院。后废。南宋朱熹知南康军，重建修复，为讲学之所。它与石鼓（一说嵩阳）、应天、岳麓并称宋代四大书院。

百年树：《管子·权修》：“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

上联谓国家要强大，得依靠人才，人才是凭借书院来培养的，育才是百年大计，要付出艰辛的劳动。下联谓提倡、鼓励多读书，才能增长见识，开启智慧。明代书画家董其昌在《画旨》中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提出要想学问渊博，应该多读书，多实践。

明代顾宪成题无锡东林书院：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顾宪成是明代东林党的首领，这是他为东林书院撰写的一副对联。联语写身在书院，但要心怀天下，要关心家国大事。用功读书是读书人的本份；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难当头，就不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眼前书”。

2、欣赏、品味下面与文学家相关的名联。

一门父子三词客；

千古文章四大家。

这是张鹏翮为四川眉山三苏祠题的联语。

议论式的名词排列。前有数词。上联谓苏氏一门父子三人都是著名的诗文大家。词客，擅长文词的人。《唐宋八大家文钞》，始为明代茅坤编。后成为应试举子习文必读之书。撰联者以为虽说“八大家”，但名符其实的只有四大家。苏洵、苏辙的诗文与苏轼比是无法望其项背的。王安石只能称政治家。曾巩，彰显的文章无多，难成一家。所以，“四大家”只能是唐代韩愈、柳宗元和宋代的苏轼、欧阳修。词的组合、排列不是随意性的，唐宋八大家是大前提。

刚直不阿，留得正气凌霄汉；

幽而发愤，著成信史照尘寰。

这是韩城太史祠联语。上联盛赞司马迁为人刚直方正，不迎合、不偏袒、不屈服权贵的品格。一身浩然正气，直上云霄。霄汉，极高的天空。下联谓埋下心中的隐痛，发愤著述，留下真实的历史永垂世间，赞颂其著作流传千古的不朽价值。

3、欣赏、品味下面与历史人物相关的名联。

志见出师表；

好为梁父吟。

《出师表》诸葛亮作。世传有前、后两表。此时，刘备已死，其子刘禅继位。诸葛亮军驻汉中，决心北伐魏曹。临行之前，深感刘禅暗弱，顿生内顾之忧，于是上表向刘禅进劝。文中规劝刘禅用人要“亲贤臣，远小人”，赏罚分明，虚心纳谏。诸葛亮为酬答先帝恩遇，表示对蜀汉政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梁父吟》，即《梁父曲》，葬歌。梁父（甫），山名，在泰山下。《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出师表》对《梁父吟》专有名词相对，上下对仗工整。

青山有幸埋忠骨；

白铁无辜铸佞臣。

这是杭州西湖岳坟的联语。

青山：指栖霞岭。忠骨：岳飞的遗骨。岳飞，（1103—1142）字鹏举，相州汤阴（今属河南）人。南宋抗金名将，屡败金兵，后遭投降派秦桧诬陷，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父子杀害于风波亭。其时“狱卒隗顺负其尸，逾城至北山以葬”。22年后，宋孝宗即位（1163），岳飞冤案得到平反昭雪，“购求葬处，顺之子以告”，改葬于西湖栖霞岭下。

清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记述自己赞赏松江徐氏女《咏岳墓》，诗中有佳句：“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骨无辜铸佞臣。”可见这旧联是集徐氏女诗句。此联镌刻于岳飞墓前的墓阙西面门柱上。

4、欣赏下面的名胜联，谈谈你的体会。

这是清四川盐茶使赵藩（1851—1927），因不满四川总督岑春煊施行苛政而撰此联。成都武侯祠联语众多，此乃压卷之作。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

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上联谓两军对立，想战胜对方，攻心为上，从心里去瓦解敌对势力，让对方自己消除叛逆的心理，从心底降服于你。善于用兵的人，并不是爱打战的。《孙子·谋攻》：“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百战百胜，还不算是高明中最高明的；不经交战而能使敌人屈服，这才算是高明中最高明的。）诸葛亮南征时采纳了马谡的建议：“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诸葛亮平定南中，曾“七擒孟获”，直至最后“反侧自消”。孟获俯首称降说：“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下联谓施政治国，要分析时势，估计其发展趋向，不然，随意制定宽严不当的政策都是错误的。提醒后来治理四川的人，对人对事，采取什么办法应付，解决问题，要深思熟虑。

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涕下；

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岩疆。潴者，流者，峙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

清道光进士、贵州知府窦垿（1804—1865）字子州，号兰泉，云南罗平人。窦垿于辞官回乡，途中经岳州洞庭湖畔，登岳阳楼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便题写下扬名四方的岳阳楼的名联。

一楼：湖南岳阳楼，乃江南著名楼阁之一。两字关情：指范仲淹《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句中的“忧”和“乐”两字。滕子京：名宗谅，河南人，与范同科进士。原任环庆路（今甘肃省环县、庆县一带）都部署（主帅）兼庆州知州。被人诬告，宋仁宗庆历四年（1044）他被贬为岳州（岳阳县）知州，第二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乃重修岳阳楼”。吕纯阳：即传说八仙之一的吕洞宾。据说吕曾题诗岳阳楼，曰“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泪下：语出唐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南极潇湘：语出《岳阳楼记》。潇、湘，二水名，潇水和湘水合流后汇入洞庭湖。西来爽气：语出刘义庆《世说新语·简傲》。曰：“西山朝来，致有爽气。”崖疆：边界。潴：水停聚处。这里指纳入川流水系的洞庭湖。峙：巴陵山拔地而起，山与山耸立对峙。镇：岳阳城扼守本土，东通鄂豫要道，古曰“镇”。此中有真意：语出东晋陶渊明《饮酒》诗：“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联语上比，写作者登楼眺望，“思接千载”，想到与岳阳楼有关的诗圣、儒将、官吏、醉仙等名人传说、人文景观，便怅水天寥廓，觉得孤寂，彷徨苦闷，吊古伤怀，不觉怆然泪下。下比作者“视通万里”，俯仰湖水、江流、奇山、城郭的景观。感情溶入景物之中，这种独特的感受，谁又能说得出呢？联语构思巧妙，上联设问开头，引起读者浮想联翩；下联反问结句，谓观景之余，要游目骋怀，体会奇山异水的风物独绝。对仗有特色：上下联二、三，四、五句是单比巧妙的自对。其次是长短对应如“诗耶”与“杜少陵五言绝唱”呼应，杜少陵就是诗人。“潴者”与“洞亭湖南极潇湘”呼应，潇湘川流的停聚处就是洞庭湖。前后一一对应，卯合榫接，天衣无缝。当属构思巧妙的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