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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苍苍

2015-06-08积雪草

分忧 2015年3期
关键词:梅朵阡陌

积雪草

1

阡陌是个好看的女子,眉眼清晰,十指如笋,长发,小蛮腰,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冷漠,我不问她话的时候,她坐在那里不出声,默默地吸烟,缭绕的烟圈,一圈一圈扑向我的脸,仿佛有许多化解不开的心事。

我触摸着阡陌的发梢,问她,怎么干这个?阡陌嘻嘻笑着说,家里穷,又没有做高官的爹,我又是那么喜欢奢华享受的腐败分子,所以干这个挣钱快。我知道不能把她的话当真,这样年轻妖娆的女孩子,嘴里能有几句真话?

但我还是对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跟我上床的女孩说,我手里还有几文钱,想来够你买胭脂花粉,别再干了,找个地方养老去吧!

阡陌爬上床,缠绕上来,嘴角牵出一抹不屑和嘲讽,问我,你能有几文钱?五万?十万?这点钱就想买断我一辈子?我亦冷笑,我的钱虽少,但每一分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不成想这句话刺伤了阡陌,她回头问我:我的钱不干净吗?我不过是陪客人唱唱歌喝喝酒,你想到哪儿去了?她狠狠地抓起沙发上的手袋,扭着小蛮腰,头都没回地走了。

2

从医院里出来,我当真有些万念俱灰,辛辛苦苦经营了七年的小公司,一夜之间被一个新加坡人骗了大部分,七零八碎,折算下来所剩无几,女友跟着一个香港人逃之夭夭,撇下我孤家寡人,清汤寡水,安分度日,好在我的岁月所剩无几,用不了多久,或许真的落得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阡陌隔了两日没来,想不到第三日又来了,她带来泰国香米,越南芒果,还有两本王小波的书。我忍不住笑,想不到这死丫头还读书,而且还蛮有品味,原以为她只知道南非的钻石,法国的香水,尼泊尔的小饰品,那种生活在世俗里的小女人,读书有什么用?只要会花钱,只要像青蛇一样会迷惑男人就好,偶尔也沾点书香气装点门面?反正我是越来越不懂现在的女孩了。

笑什么笑?还不起来煮饭给我吃?阡陌坐在沙发上微嗔,这个女子仿佛不计前嫌,忘记了前两天的不快,眉似春山蹙秋水,眼里似笑非笑,这样的女子,唉,我叹了一口气,她长长的指甲染了绿色的蔻丹,用中指点着我的额头。

是了,这样的女子,十指不沾春水,哪怕我就算快死掉了,也要爬起来自己煮饭。

3

我和阡陌过上了柴米油盐的烟火生活,她像聊斋里的狐仙鬼魅,凭空闯进了我的生活里,我奢想起柴门掩雪,红袖添香,每一个男人都要的那种理想的生活,然而我知道,这不可能,每一次透析要花很多很多钱,我的生命要靠这些钱来铺陈,我知道命不久矣,我的荷包终有一天会空,阡陌这等红尘中的奢华女子怎么会跟着我,甘守清贫?她终是会离我而去的。

我31岁,还没有结过婚,好人家的女孩儿我是不敢耽误的,所以千挑万选,选了阡陌,哥们张北卫说她是一个好女孩,红尘里滚来滚去的女子,精明过人,和她一起过一段没有爱情,没有婚姻,但却有家的味道的生活也好,尽管她会掐斤掐两地算计着得失。

阡陌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良家女子,这个昼伏夜出,把烟与酒当饭吃的女子,从一开始就规定我不许干涉她的生活和私事。

看着她吸烟的姿势,两只纤长的手指捏住一只白色的香烟,微眯着眼睛,风尘的味道就流溢出来,这个时候,我真的很想骂她。

4

去家附近商场里的自动提款机里取钱,一张薄薄的卡,里面的钱越来越少了,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偶一回头,竟然看见阡陌,她站在扶梯上翩然而下,她的旁边站着梅朵,这个丫头我是认得的,是她的姐妹,还有一个男人,大腹便便,气宇轩昂,一看就知道是个见过世面的主。

阡陌的臂弯里挂满了纸袋,纸带上面写满了花花绿绿的洋文,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名牌服饰。

我冷笑,这个不甘寂寞的女人,身边怎么会少了男人?如果不花男人的钱,是不是会枯萎?

回到家里,没有阡陌的影子,这个女人不知道又在哪个男人的怀里,其实她在我的怀里,和在别人的怀里又有什么分别呢?为什么?我会这么地,这么地生气?

半夜,阡陌幽灵一样推门进来,挟带着满身的酒气,她坐在床边看我的脸,我佯装睡熟,但却能感到如刺在背的目光。我坐起来,冷笑,舍得回来了?有那么好的男人,舍得大把地为你花钱,买那么多名品衣饰,还回来干吗?

阡陌不怒反乐,怎么听起来有酸溜溜的味道,在吃醋啊?是不是爱上我了?可是早就说好了的,在一起,不为爱,更何况我也看不上你那病恹恹的穷酸样儿。

我气结,男人的尊严就这样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肆意践踏在脚下,那晚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我指着门对她吼,有钱的男人有的是,你找去吧,门在那边,不送。

阡陌冷漠地看我一眼,转身轻轻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5

其实也有相处好的日子。

黄昏,斜阳,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我和阡陌坐露台上,看远处城市暗淡的光亮,看天上一弯朦胧惨淡的白月亮,风吹着身后的窗纱,轻轻飘来飘去。我和阡陌煮了雨前茶,茶叶碧绿的立在透明的杯子里,像春天的颜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些陈年旧事。

有一刻,阡陌不说话,呼吸均匀地散落开来,月光如水,轻轻漫上她的脸,我甚至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卷曲的倒影,那一刻我有了错觉,觉得和阡陌像一对经年的夫妻,日子过得久了,一切都有了默契。

我回屋拿了薄薄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她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笑,说:我就是一俗人,睡着了,辜负了这么好的月亮和夜色。

那时候,她放在藤椅上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在夜色里,格外刺耳,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她拿起来听着,听了很久,没有回应一句,末了,她说:好,马上就过去。

阡陌像一阵风,从我的梦中穿过,留下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今夜,这个女人不知道又在哪个男人的怀抱,我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6

阡陌一连三天都没有回来,给她打电话,她不接。

圣诞夜,窗台上那盆水仙终于开花了,一屋子都是淡淡的香气,这是阡陌亲手种下的。我睁开眼睛,灯光昏黄惨淡地亮着,除了最初在酒店开房的那次,我要了她,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碰过她,不是我不想,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透析已经快要了我的命,我哪里还有精力再做男人。

所以我一次次地伤她,明明知道那些衣饰是她帮梅朵拿的,却偏偏要冤枉她,那时候,其实还有一个人比她的心更疼,那就是我,我只是想逼她快些离开我。

午夜,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阡陌的姐妹梅朵裹着雪花走进来,她坐在阡陌惯常坐的椅子上,搓着手说,是阡陌让我来看你的,她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刚上的飞机。

我哼了一声,问她,和我有关系吗?梅朵笑了,说,当然有。阡陌希望你赶快去医院住院,把病治好。

我说,知道遗弃是一个什么词吗?此刻,我就有这种感觉。

梅朵也笑了,说,别傻了。多年前,你跟旧女友还没有分手时,两个人上街,在街上遇到一个女孩,那时候她刚来城里,第一天就丢了钱包。你手拿着一只香喷喷的烤地瓜,看着街边直咽口水的她,想了想,把烤地瓜递给了她,从那时起,她就爱上了你。

这个死心眼的丫头,看着你身边的女友一个又一个,就是笨拙得冲不上来,她说,看到你就心慌,说不出话。

我摇了摇头,梅朵说的故事,我真的不记得了,青春的底片上,呼啸而过的记忆,不是每一个都印在脑海里。

隔了良久,梅朵站起来说,阡陌说她会回来的,等她找到那个男人骗你的证据,她就回来,因为她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所以她希望你好起来。

我低着头,觉得有一股热流直抵胸腔,我努力地抑制着,觉得爱情来的正是时候,因为它激起了我求生的本能。 责编/昕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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