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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少人不是被生活定义的

2015-06-08张伟

视野 2015年9期
关键词:口音首歌经历

张伟

第一次听到《我的滑板鞋》,我的反应就是“难堪”,就像听到二人转和刚听说芙蓉姐姐和凤姐时一样,那是一种不带恶意的难堪,因为我对那种将大众不认可的事物公开展示的行为都觉得难堪,陈光标、唱红歌、干露露……

当然我也觉得《我的滑板鞋》难听。浓重口音,不成调。当时想,这又是一种以哗众为手段的走红方式吧。但慢慢地,我发现这首歌有一种怪异的力量,听完一遍之后又想再听一遍,过几天又想打开,从一开始的嬉笑、皱眉,到慢慢变得严肃、投入。

最后我居然喜欢上这首歌了,不是觉得它好听,而是喜欢上了。我为此和很多朋友产生了分歧。他们觉得我是那种消费“可笑之物”的人。有人也觉得宣称喜欢这首歌的人都是在消费。

我后来知道,它是一个演唱功底很差,但制作水准非常高的作品。但我不是因为这些喜欢这首歌。我思考了很久,它逐渐让我喜欢上并且打动我的,是一种复杂的个人生活渗入。

一方面,我出生在山东农村,那里的人们说话也带着浓厚的口音。我见过许多拼搏和奋斗的人,见过很多带着完全不符合自己身份的梦想的人,所以我很快就因为这首歌透露出的令人难堪的无知的真诚而有了好感。因为我一度也是那样的人,我的同乡、同学里也有很多这样的人。当然,那些没有这类经历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感受,这不奇怪,也不该批评。人都被经历定义,不同类型的经历是平等的。

还不止这些。另一方面,当我听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这首歌播放时发生在我生活里的所有经历也不知不觉和这首歌有了关系。起初只是时间上的关系,慢慢就混杂在一起。这首歌对我来说变成了一种生活经历的伴奏。这个道理很简单,有些歌别人不那么喜欢,你一听就流泪,是因为你听它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不知不觉随着歌声又摸回来了。

有人会问,为什么是《我的滑板鞋》,而不是《小苹果》?不只是偶然性。并非每首歌都能击中更多人。《我的滑板鞋》里头有一种用力的挣扎,一种在外人看来非常荒唐的梦想,一种将一件别人不屑一顾的事情当成自己最重大追求的违和感。这种东西本来就容易与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产生共鸣——谁又志得意满,没有些失落和忧愁呢?《我的滑板鞋》打动了很多人,应该有这个原因。

所以我喜欢上了《我的滑板鞋》,真诚地,而且很清醒。这种“复杂的个人生活渗入”,我遇见过很多次,每次都造成或多或少的困扰。

其中一个是芙蓉姐姐。我在芙蓉姐姐完全没有名气、只是北大未名BBS一个常客的时候就知道她。当时她用夸张的词汇讲述自己的经历,过度热情和自信地向大家展示自己。一开始我觉得一个女孩子在人人都以她为笑话的前提下还这么搞,真看不下去。但是久了以后,当慢慢感受到她的努力,她“可怜”之中掺杂着一部分真诚的骄傲,就不再能笑出来,而是开始认真地对待她,并且很宽容。慢慢地,当她成为大众红人,被许多人辱骂(也有人欣赏)时,她对我就变成了一个“努力挣生活的女生”和“我大学时代的见证”两层印象的叠加。所以我对她印象很好,一方面我知道她有很多缺点、功利、算计,但我还是不反感她。当然,每当我认真表达这一点,我会受到不少半开玩笑的嘲讽。

上面很多感受,一定有很多人无法了解。但这不重要。我们不需要共享某一件事物,我们要共享的是对这种“复杂的个人生活渗入”的尊重。

对那些我们不了解、未曾经历、无法接受的生活所带给他人的基因,我欣赏的态度是不赞同,但体谅;如果不体谅,起码尊重。要知道,没有多少人不是被生活定义的,没有多少人有能力、机会、幸运最终对抗了自己的经历。

很多年以后,许多人最终习惯甚至喜欢上了那些不高尚、不伟大、不精彩的生活。人当然应该努力向更好的世界挣,但如果有人没能挣出来,也不能算他们犯了什么不能原谅的过错。

(方晓苏摘自《博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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