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说理,乃公民素养
2015-06-04
重庆 董天策(重庆大学新闻学院院长、教授、博导,本刊特邀审读员)说理,就是讲道理。大家都要讲道理,这无疑是起码的常识。如果有人突然问:你会说理吗?你一定觉得奇怪,立马反问一句:这还用问吗?!读《同舟共进》2015年第4期的专题策划“我们应当如何说理”,我才深切意识到:不会说理,恰恰是国人存在的一个普遍问题。
当然,这里的“说理”是指“公共说理”,即人们对公共事务发表看法、展开讨论这一过程中的说理。当下中国的公共言论空间,不会说理的,不讲道理的,比比皆是。诚如“题记”所说:一些不同观点的交锋,往往会变成政治、道德的攻击,甚至人身辱骂,屡见不鲜的“微博对骂”“微博约架”,使网络言论充斥着粗鄙之语,充满了暴戾之气。何以如此?这的确是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
葛剑雄认为,之所以出现“语言暴力”现象,原因是多方面的。“不讲理”的直接源头是“文革”。中国历来缺少理性的社会调查和科学的数据分析,习惯于主观武断,也是造成“语言暴力”的原因。另外,民生中出现的问题也加剧了“语言暴力”的泛滥。葛剑雄强调,建设和谐社会,离不开语言的和谐。“建设社会主义民主,树立核心价值观”这几个字里面,哪个字离得开文明,离得开说理?
唐小兵与刘擎的对谈,深刻剖析了公共说理文化中的一些问题。在现代社会,我们没有办法回避“说理”,而且公共说理在很大程度上与语言习惯、思维传统等紧密相关。大鸣大放、大字报、大批判、大辩论式的“文革”语言,对今天的中国人尤其是“红卫兵一代”影响深远。随着互联网包括移动端的发展,现在每个人都可以参加公共讨论了,但很多人还没有习得公共说理的规则和意识,再加上匿名的状态,可以不负责任,带来的可能问题就是极端的平等化或民粹化。
邱震海指出,“学会讨论”是民主的重要一步,是解决社会问题的“小药方”。今天的中国,公共空间已经形成,讨论的声音也很热烈,但公共讨论的文化远没有形成——我们还没学会如何讨论,因为讨论往往是在“情绪场”上争执,而忽略了“逻辑场”上的问题。在培育公共说理文化方面,国内媒体严重缺位、严重失职。譬如,面对公共事件中网络言论的情绪化表达,媒体未能及时把利益相关者请来,就事情的真伪、谁对谁错等问题展开辩论,寻求答案,从而有效地引导舆论。
羽戈指出,如今读胡适的文章,首先需要注意的不是他说出了什么道理,而在于他如何“说理”。的确,胡适说理的逻辑、风度是值得认真学习的,他提出的不少“说理”的原则,至今仍有现实意义。胡适要求,“做学问要在不疑处有疑,待人要在有疑处不疑”;“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君子立论,宜存心忠厚”;“凡论一人,总须持平”;不要让“名词代替了思想”。由此可见,如何说理,不仅与治学态度有关,而且与人格修养有关。因此,说理的意义在于:对个体而言,它可以塑造一种公民理性;对社会而言,它可以塑造一种公共理性。
应当说,专题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深入探讨了公共说理的若干问题,具有很强的启发性。学者徐贲就曾指出,“公共说理不是一种理论,更不是一种学问和学术,而是一种实践的能力和公民的素质与行为习惯。”作为一种素质、习惯、能力,说理需要从小养成。“理性话语的价值观是与他人平等、尊重、以说理相待的关系,并在这个基础上不羞辱他人、不欺骗他人、不歧视他人、不伤害他人,不使用任何暴力(包括语言暴力)对待他人。这也是一个文明社会的价值观。”倘若还要对公共说理作进一步的了解,可以读一读徐贲2013年出版的《明亮的对话:公共说理十八讲》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