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的“纸上空军”

许家祥

抗战时期，从美国来华助阵的陈纳德发现，将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是一支徒有其表的“纸上空军”，身为统帅的蒋介石则被蒙在鼓里。

在美国帮助中国建立空军之前，意大利人垄断了大部分中国航空市场，完全控制了中国空军。但墨索里尼是个彻头彻尾的两面派，他在援助中国的同时，也没有放弃未来的盟友日本。他表面上帮助中国，实际上在搞“花架子”：按照他的旨意，意大利人为中国开办了一家军事航校，实行“宽进宽出”政策，不管能力如何，学员只要耗完规定的学时就可毕业；意大利人在南昌援建的飞机组装厂也纯粹是骗局，提供的飞机很多是陈旧过时的，有的根本就是废品，这些废品竟然被中国的航空委员会堂而皇之地登记在册。意大利人还帮助一些财迷心窍的中国人利用航空捐款牟利。他们筹款时许诺，使用从当地获得的款项购买的飞机将会以当地的名字命名，拿到钱后，他们派架飞机过来转上一圈，搞个焰火庆典，机身上醒目地喷涂着地名——实际上，他们对很多地方作出了同样的承诺，用来进行展示的飞机却只有一架，只不过机身上喷涂的名字不同而已。

由于意大利的“热心相助”，蒋介石建立了一支“纸上空军”。航空委员会的账面上显示，总共有500架飞机可以投入作战，但地面上真正能起飞迎敌的飞机只有91架。

因空军的实际飞机不到纸上的1/5，蒋介石的“纸上空军”在与日军空军交战时，根本不在一个层次，除高志航的第四航空大队曾取得局部的辉煌战果外，其他一些战机成了日军空军的活靶子。抗日战争中制空权的争夺，主要依赖于美国和苏联空军的支援。

与“纸上空军”类似，蒋介石的海军也是“纸上”的。抗战之初，中国海军拥有全世界军衔最高的海军将领，在国际海军会议上比任何人都优先。可战场上一与日军交手，“纸上海军”那少得可怜的炮艇，只能眼睁睁地被强大的日本舰队消灭。陆军情况略好，但也有一些“纸上部队”，有虚报兵员吃空饷的，还有一些“空架子”部队。这些部队在抗击日军时，大多是一触即溃，望风而逃。在1944年的豫湘桂战役中，日军势如破竹，从河南一直打到湖北、湖南、贵州、广西，中日军队的伤亡比高达7：1。

解放战争期间，蒋军的许多辉煌战绩也是“纸上”的，“苏中大捷”“华北大捷”“西北大捷”以及华东战场上的“势不可挡”、中原战场上的“乘胜追击”、东北战场上的“节节胜利”等，多属于报纸上的夸大其词。装备精良的蒋军在三年多时间里被劣势装备的解放军打得落花流水，原因很多，“纸上部队”“纸上战绩”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

有人认为，纸上的虚假东西在战时非常有害，绝对不可当真，但比较起来，平时没那么严重，不必过分敏感。这是一种误解，值得警惕。从实际情况看，“纸上”的东西不仅是战时的大敌，也是和平时期的大敌；它在战时会害死很多人，和平时期同样会害死很多人。所不同的是，战时的报应来得快，和平时期的报应来得慢；战时的报应是显性的，和平时期的报应是隐性的。正因为如此，“纸上”的东西在和平时期具有极大的麻痹性，最容易让人丧失警惕，因而危害更大。如果和平时期也把91架飞机登记为500架，把亩产500斤上报为亩产万斤甚至5万斤，上上下下都以“放卫星”为荣，不顾主客观条件而盲目地“疾步快跑”，在经济建设中肯定要打败仗。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把“纸上”的数字当游戏玩，其操作者是“下面”，但根子在“上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蒋介石不喜欢美国人的严肃认真，而喜欢“意大利式的殷勤”；不喜欢下面报忧，而喜欢虚假的成绩，“纸上空军”的孕育和成长便有了肥沃的土壤。蒋介石高高在上的官僚主义作风和对浮夸虚报的纵容、默认甚至鼓励，是“纸上空军”的总根子。

作为一种社会现象，“纸上空军”如同一个幽灵，在到处游荡，过去有，今天有，将来还会有，其发展规律是——以喜剧开场，以悲剧告终。

（作者系军旅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