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单身标本
2015-06-03文◎米分
文◎米 分
伪单身标本
文◎米 分
单身年轻女人是最好的诱饵。我们习惯凭借这个身份，更加轻松地去钓到那些我们想要的东西。拆穿一切花招，本质就是这么不堪却简单。对于我这样的25岁的伪单身女人来说，假装纯情是可耻的，相信爱情也是可耻的。因为永远难以自圆其说。
我就是这样一个想法现实而龌龊的女人
认识卢飞粼的时候，我早有男朋友了。但是卢飞粼以为我没有男朋友。为什么？因为我是个伪单身女人呗！
我从来不带男朋友出现在公共场合，从来不把他带到我的生活圈子里来，约会不是在他家就是在我家要么就去郊外。谁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都说：“没有啊，急着呢！要不你帮我介绍一个？”
你问我为什么要伪单身？因为时髦，好玩儿，当下正流行呗。单身女人，工作更加便利，生活更加丰富，处处都能受到更多关注和优待，多好！
不过说到底，装单身，不过是因为对这个充满欲望的世界而言，单身年轻女人是最好的诱饵。我们习惯凭借这个身份，更加轻松地去钓到那些我们想要的东西。拆穿一切花招，本质就是这么不堪却简单。
卢飞粼并不知道这么多。他就像很多刚认识我的单身男人那样，第一次见面后，就开始向我献殷情，频繁约我吃饭，请我看电影，主动要求陪我逛街。但是我却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他长得一般，穿着一般，谈吐一般，连个夏利车都没有！我记得第一次聚会结束时，他居然是打的走的。天！就这种条件，还想泡我？！
我对他的态度就比较冷淡了。我装作单身，想钓的可不是这种鱼。不过念在他持续4周，每周都约我再见一面的情况下，我答应了他请我吃饭的请求，权当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就这样他终于迎来了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那天下班他打车到我们单位门口接我。我心不在焉地上了车，打算随便应付他一下算了。
夕阳正好，透过出租车的窗户撒在了我裸露的肩膀上。从小我就不喜欢晒太阳，谁让“皮肤白”是成为美女的必要条件呢？于是我便拿出小拎包挡住窗口的残阳。
卢飞粼见状，温柔问道：“你怕晒太阳么？”我点点头。
卢飞粼马上让司机停车，和我换了位置。又见还是有一小块太阳照在了我的胳膊上，他便伸手按住那块射进夕阳的玻璃。
整个车厢仿佛瞬间暗了许多。我扭头，看到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车窗的玻璃上，肌肤透过阳光，散发出一种温暖的光晕。
他就这样捂了一路的阳光，手不断地变幻位置，却始终牢牢捂住了那本该照在我的身上的那一撮紫外线。
按照常理，我该感动一下。可是我没有，我想笑他傻：你以为这些不花成本的小把戏就能打动我么？姑娘我可是资深伪单身，长期混迹于男人堆，不会像18岁的姑娘，轻而易举被这些花招俘虏。
我们来到了一家西餐厅。吃饭的时候，他开始第一次谈他的工作：警察。
得知他是警察，我开始在心里噼里啪啦打算盘，看什么时候什么场合用得着他，有无继续交往的必要，接下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10秒钟后，得出结论：只要我不违法，似乎警察对于我来说毫无用处。何况他才是一个28岁的小警察而已，什么官什么长都不是。
于是那顿饭，我吃得很草率，因为我还要去男朋友家陪他看碟呢！
吃饭的时候，我甚至几乎没说什么话，一张冷脸对着卢飞粼，我想就算傻子也看得出我不想和卢飞粼交往吧。卢飞粼也讪讪的，脸色不好看。
出门的时候，原本我打算自己打车走，可是卢飞粼非要送我，我拗不过他，安慰自己可以省20元的士费，就让他送到了我男朋友张遥家楼下。
下了出租车，道了再见，我便一直朝前走。转弯前，回头，看到卢飞粼的出租车还没走，他坐到了前排，注视着我。
也许他的目光很深情，可是那又怎么样呢？18岁的天真姑娘会觉得他深情的注视里写满依依不舍。可是25岁的我，会猜测，他是不是要等我消失后，就从出租车里跳出来，再坐公交车回他的警察宿舍，所以才没有立刻坐着同一辆出租车掉头就走？喏，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想法现实而龌龊的女人。
面子是个虚东西，钱却实在得很
来到男朋友张遥家，我们俩开始依偎在沙发上看碟《绿帽子》。男主角不断地问妻子的外遇情人：“你爱她吗？你他妈的爱她吗？她爱你吗？”又不断问妻子：“你爱我吗？”
张遥忽然扭头问我：“你爱我吗？”我揪了一下他的鼻子，说了两个字：“宝气!都老夫老妻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肉麻呀？”
张遥笑笑没再说话。他的笑，让我有点儿不自在。
我和张遥是大学同学，一同走进象牙塔谱写青春之歌，最后掉进社会这个大染缸，依旧不离不弃。屈指一算，我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人生最美好的七年青春，我们交付给了彼此。
七年的恋爱，说没厌倦过，没动摇过，那太假了。但是一路跌跌撞撞从情路走来，牵着的手一直没放开。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这几年我伪单身却始终没有遭遇到更好的男人，也许，也许是深爱着吧。爱情这个事儿，谁能完全说得清呢。
张遥家境不好，他在一家软件公司做程序员，还要供一个弟弟上大学，经济条件决定我们现在结婚很不现实。好在他一直安慰我说，等他弟弟大学毕业了，就存钱娶我。
《绿帽子》的镜头一直在女人和女人的情人之间切换，火热的缠绵，直白的挑逗，那个做丈夫的男人躲在衣橱里默默看着。我越来越不自在，开始有点儿后悔看这个碟子。虽然我伪单身很久，但是还没有跟别的男人做过什么过火的事情。
忽然，张遥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神色焦虑地告诉我：“完了完了，我弟弟和别人打架，把人家打成重伤，被抓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看着张遥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样子，才确信他不是骗我。
张遥的弟弟刚上大学，挺老实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和别人打架呢？
“小偷偷他钱包，被他发现了，他就把别人痛打了一顿，但是打完后才发现打错了人，钱包不是那个人偷的。真小偷早跑了！”张遥急得赶紧翻电话本，挨个给朋友打电话，看有没有人在警察局有认识的人。
“妈的，这帮死人，平时都装得很讲义气。现在全说既没熟人也没钱。找不到关系，就只能先筹点儿钱，看事情到底怎么处理。你卡上有多少钱？能不能先把你的卡借我？我弟弟还是学生，万一真的被抓进去或者档案上记一笔，那他大学就白读了！”张遥一边骂一边翻存折和银行卡。
要么借钱给张遥，让张遥花钱摆平事情，要么打电话给那个被我刚刚冷脸对待过的卢飞粼，求他帮个忙。两者之间，我最终选择了求助于卢飞粼。
毕竟，面子是个虚东西，钱却实在得很。
接到我的电话，听到我说有朋友的弟弟出了麻烦，卢飞粼立刻说：“关在了哪个局？10分钟后我给你打电话。你别急啊！不会有事的，不要着急。”
本来我也没报多大希望，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是希望张遥不要花太多钱，更不要找我借钱！但是10分钟后，卢飞粼真的给我打电话了，说基本可以保证我朋友的弟弟不会有什么大事，让我放心。
第二天，张遥赔给了受害人5000元钱，他弟弟真的就平安出来了，学校也没有知道这件事情。
按说我应该好好谢谢卢飞粼才是。可我不这么想：张遥的弟弟能顺利出来，那主要是因为他没把别人打成怎么样，而不是卢飞粼的主要功劳。他要真把别人打成了植物人，卢飞粼能有通天的本事？
自私冷漠如我，大概也算得上时下流行的“极品”。
瞬间的幸福感觉
不过这件事情，造成的最大的后果就是让我和卢飞粼继续交往下去了。因为通过这件事情我明白了：就算我从来不打算犯事，但是不能担保我的三大姑八大姨表弟堂哥什么的都老实。警察，绝对是人到用时方恨少。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于是我主动请卢飞粼吃了顿饭，之后一来二往又吃了好几次饭。
第三次见面时，卢飞粼就告诉我他喜欢我。我不置可否，不作任何表态。我能说什么呢？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呵呵！
也许女人的沉默，在男人看来是默许，而不是拒绝。之后每次见面，卢飞粼都会送我玫瑰花。每次玫瑰花的品种和颜色都不一样，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把所有颜色和所有品种的玫瑰都送完了，我还没有接受他，他就放弃我。
每次收到玫瑰时，我都有一点儿感动。因为，现在似乎很少有男人傻到追女孩儿去送玫瑰花，而且还是送尽所有品种所有颜色的玫瑰花。
打我这个“单身女”主意的男人很多，他们用物质引诱我，用眼神暗示我，用身体挑逗我，却很少有人把玫瑰温柔地献给我。
我这么一个现实的女人，一直都固执地爱着鲜艳的玫瑰花。因为很小很小的时候：玫瑰花代表爱情这个观念就根植在我的心中了。
于是渐渐的，我发现卢飞粼这个人其实不错，虽然看上去各方面条件很一般，但是人很细心体贴，如果我不固执地往恶意里揣测那些小细节，那么他还真是一个温柔的男人。
比如由于长期坐在电脑前，我的腰椎不好，坐久了就疼。卢飞粼知道这点后，每次请我吃饭都带我去那种有沙发的地方。每次他都会很没有公德心地把周围座位上的抱枕拿过来，垫在我的腰部，他说这样坐着会舒服很多。
有一次和卢飞粼约会到晚上12点时，他提出送我回家。那晚我是故意在酒吧呆那么久的，因为我想看这个卢飞粼会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以为一个女人愿意跟一个男人在酒吧呆到半夜，就自作多情地以为女人一定愿意跟他回家。
出了酒吧，卢飞粼没有打车，没有问“去你家还是去我家”，而是很忽然地说了句：“我想走路送你回家。”
我怔了3秒，想起他买单时钱包里还有两张百元大钞，这才确定他不是没钱打车回家了。于是弱弱地问了句：“为什么？”
卢飞粼很认真地说：“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他说这话时，像个孩子一样，微微有些不安，眼神里满是天真的期盼。
我的心在那一刻似乎被什么击中了。自以为是的坚强和坚硬瞬间瘫软了下去。这真可耻，这对于一个25岁的伪单身女人来说，真可耻。对于我这样的女人来说，假装纯情是可耻的，相信爱情也是可耻的。因为永远难以自圆其说。
我低下头，沿着马路往前走，看着这个城市空旷的大街和身边这个有点儿陌生的男人，恍惚间有种迷失的感觉。
忽然卢飞粼的手轻轻覆盖在我的眼睛上，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那个车灯打得太亮了，我怕刺到你的眼睛。”卢飞粼轻声说到。
他手心潮湿，一波一波的温暖氤氲过来。我在漆黑的夜里，想起第一次我们单独约会时，他为我挡阳光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宽厚，捂住夕阳。一种异样的感觉蔓延开来，瞬间的幸福感觉。
怎么说呢？一个25岁的女人絮絮叨叨地说一个追求她的男人对她如何如何好，总是显得有点儿弱智。要么是底气不足，拼命炫耀；要么就是已经被打动了，想与人分享。
这些微小的细节，现在写起来，其实真的有点儿难以启齿。
因为感动的瞬间过去后，我总会很冷静地告诉自己：不要再给卢飞粼机会。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我和张遥从高中到现在已经交往七年了，我们感情很稳定。
虽然正是这种稳定，使我不甘心，使我太想知道单身女人有多少精彩。可事实上，我只是好奇。我还是很爱张遥的。我是认真的。我们会结婚。
一切都凝固了
当我对卢飞粼产生内疚和自责的感觉时，我知道自己已经对卢飞粼有些许动心了。像我这样自私的女人，如果不对一个男人动心，怎么会在乎他的死活？！
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考虑出对策，白羊座的卢飞粼又做了一件十分生猛的事情：他忽然花了两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一个小小的钻戒！
收到这个戒指，我吓了一跳。仔细拿在手里，本性难移地用肉眼鉴别了钻石大小和真实程度后，我合上戒指盒子，默默却又坚决地塞回了卢飞粼手里。
我知道卢飞粼对我来真的了。真的来真的了。他不是想泡我，不是想占我便宜，他想追我，给予我爱情和婚姻。他都送我戒指了，却只牵过我的手！欧买嘎的，这发生在一个25岁的都市女人身上，多么搞笑又传奇。
而我，只想凭借伪单身身份在工作上占占便宜，或者跟个富二代神马的消遣一番。
就算卢飞粼对我是真心的，可是比起张遥，他真的没有什么更多优势。他没有筹码可以让我放弃与张遥之间七年的感情。卢飞粼的客观条件决定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战胜不了我对七年青春和七年感情的依恋与不舍。
我不会放弃一个七年的70分男人，去选择一个70天的70分男人。同样都是70分，我何苦翻天覆地地折腾。
可是，我觉得自己布下了一张巨大的网，没网住富二代，却网住了自己，不知如何收场。
看来伪单身这种游戏，还不是我这种段数的女人能驾驭得了的。
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卢飞粼上前握住了我的手。他宽厚的手掌握住了我冰冷的手。我低着头，心乱如麻。
卢飞粼的吻就这样没有预兆地落在了我的唇上。
也许是迷失，也许是动心了，也许是内疚，也许是肆意放纵，也许是补偿，也许是好奇和另一个男人接吻的滋味。我没有推开卢飞粼，而是闭上眼睛，迎合了他。
说不清的内心感受。谁让爱情这么复杂。若不惆怅百结，不知所措，我如何知晓那是爱情？
一个悠长的吻让我微微有点儿眩晕。但好在我及时清醒了。我推开了卢飞粼，匆匆跑了。
伪单身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和张遥以外的男人接吻。归根到底，我不是一个坏女人。坏女人不会固守一段七年贫穷的爱情。我不是一个坏女人，坏女人不会和不同的男人约会，却始终守身如玉。我不是一个坏女人，坏女人不会到25岁还被一个综合条件只有70分的男人打动。坏女人不会像我这么有原则。坏女人不会和一个男人接吻后就如此不安。
我从卢飞粼怀抱里逃出，一个人走在喧嚣的大街上。不知不觉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张遥家楼下。这么多年来，每次遇到不开心或者难以抉择的事情，我都习惯找张遥，习惯把他当做我最好的朋友和最后的依靠。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刚进小区，我就想起张遥昨晚告诉过我，他要去宜昌出短差，明天晚上11点才能到武汉。我一看手表，才8点。
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张遥家的灯亮着。
难道进小偷了？或者张遥走的时候忘记关灯了?还是张遥提前回家了？可是他回来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
我满腹狐疑地坐上了电梯，直奔11楼张遥家。
摁了许久的门铃，里面都没有人反应。就在我正打算给张遥打电话时，门开了。
张遥穿着睡衣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一个很瘦的小女孩儿，鬓发散乱，衣冠不整。
凝固。
一切都凝固了。
我掐了一下自己，发现很疼，很疼。
原来不是我做梦。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崩溃。
一切都崩溃了。太假了！我的妈！这些三流小说里才有的情节怎么发生在我身上了！
我的情绪，我的内心，张遥的表情，张遥的举止，那一瞬间，我们都崩溃了。
只有张遥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儿保持了冷静，她挑衅地说道：“这就是你女朋友吧？你跟她说啊！你跟她说啊！你不是总是说没有机会，分手两个字也说不出口吗？今天正好说清楚……”
石化。
一切都石化了。我，张遥。还有，那其实早已在人世间石化了的爱情。我们能找到的，只是爱情的标本。
我从11楼飞奔而下，逃离了张遥的家。游荡在午夜12点的大街上，灵魂出壳，不知何去何从。不知道是城市的爱情让我们的心成了标本，还是我们的心，让城市的爱情成了标本，想哭，却发现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
我也没有勇气再去见卢飞粼，总感觉我是欺骗了他的。张遥欺骗了我，而我欺骗了卢飞粼，这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吧。
当我收拾好一颗濒临破碎的心准备离开这座城市时，手机里满满的都是卢飞粼打来的电话和短信。我回复了一条长长的短信给他，告诉了他我曾经拥有过的那个七年，告诉了他一个真实的我自己，然后，踏上了离去的列车。
不管今后的命运会对我继续照拂还是对我继续施以惩戒，我想我都会坦然接受，毕竟，我将开始以真实的面孔，认真地对待自己的生活。
编辑/王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