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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性知识:工程成功“嵌入”社会何以可能*

2015-06-01陈绍军朱运亮李如春

关键词:嵌入社会性彝族

陈绍军,朱运亮,李如春

(河海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8)

地方性知识:工程成功“嵌入”社会何以可能*

陈绍军,朱运亮,李如春

(河海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8)

工程社会中的地方性知识是影响工程与社会之间互构关系的社会规范,包括文本与话语、常识、社会结构三种类型。作为典型的小传统范畴,是否遵从地方性知识决定了工程能否成功“嵌入”社会。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参与观察有助于识别地方性知识,地方性知识的工程社会性主要表现为互适性、差异性、脆弱性。在上述分析的基础上,结合具体的工程案例,对地方性知识视角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的应用进行了介绍,认为只有尊重、保护及合理利用地方性知识才能确保工程成功“嵌入”社会。

地方性知识;嵌入性;工程社会;工程社会性分析

现如今,工程遍及交通、环境、卫生、水利等各个领域,与人们的日常生产生活联系越来越紧密,工程活动在人类文明演变过程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已深深嵌入在整个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之中。工程推动社会发展,社会发展又对工程提出新的要求,工程在为社会带来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同时,也“嵌入”(embedded)了社会风险。工程带有强烈的阶段性、技术性、工具性、同质性特征,而社会则表现出历史性、地方性、民族性、异质性的特征,对此,我们不禁会疑问:同质性的工程何以成功“嵌入”异质性的社会?

从本质上看,工程是通过工程活动“嵌入”到社会,与受影响人之间产生互相建构的关系,于此形成一种区域性社会,此类受工程活动影响波及的范围即为工程社会,工程社会不仅包括工程活动所在地,还包括工程社会影响的范围。从社会行动视角来看,可以将工程活动及其延伸的影响活动统一称为工程社会行动,工程社会行动是联系工程与社会的纽带。工程社会行动需要在一定的规范约束下开展,此类规范不仅包括工程技术规范,还包括工程社会规范,即工程社会行动由于社会异质性而建立的带有地方性意蕴的规范。类同于“短板理论”,笔者认为工程在工程技术规范和工程社会规范的约束下“嵌入”到社会,“嵌入”程度由两者共同决定,如若工程社会行动没有遵从工程社会规范,那么工程“嵌入”社会的程度则会受工程社会规范这条“短板”的影响而较低,是否遵从工程社会规范就成为工程能否成功“嵌入”社会的限制因素。所以,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如何让工程社会行动遵从工程社会规范就显得尤为重要。

工程最终能否成功“嵌入”当地社会,发挥其应有的社会效益,并最终和当地社会形成一种良性的互动关系,是工程追求的终极目标[1]。本文尝试从地方性知识(local knowledge)的视角阐释工程如何“嵌入”社会,讨论在工程社会如何识别、分析地方性知识,结合世行贷款某贫困片区产业扶贫试点示范项目案例,对地方性知识视角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的实践情况进行介绍。

一、“嵌入” 与地方性知识

(一)“嵌入”:工程影响社会的方式

“嵌入性”概念源自卡尔·波兰尼提出的“经济的社会嵌入”观点,强调经济活动“嵌入”在社会活动之中,经济行为受社会制度和社会行为的影响。20世纪80年代,马克·格兰诺维特拓宽了嵌入性理论的内涵和外延,提出“经济行为嵌入于社会结构”的命题。以往,在社会结构如何影响经济行为这个问题上存在着“低度社会化”和“过度社会化”两种有失偏颇的观点,但两种观点都认为个体行为方式来源于过去的经验总结,与其所处的社会结构割裂开来,个体行为是一种原子化活动的过程,是满足自身功利需求的过程[2]。格兰诺维特的“嵌入性”倡导要避免对个体行为原子化理论的盲从,认为个体理性选择和社会结构约束同处于一个行动“场域”①,个体行为不会脱离具体的社会情境进行非理性选择,即个体行为受到其所处具体的、持续运转的社会结构影响,并能够进行理性选择。

“嵌入性”能够较为形象地反映工程与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在工程“嵌入”社会过程中,地方性知识逐渐显性化呈现在工程面前。工程借助工程社会行动与社会产生互动,工程社会行动作为一种理性行动,受到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的制约,对异质性社会结构、社会关系等地方性知识的理解不同。格兰诺维特认为,理性选择受到社会影响出现偏离困境,难点在于它忽视了社会结构。

20世纪80年代之前,工程活动习惯通过“自上而下”的“强势姿态”进入“弱势社会”,伴随“嵌入性”理论的提出和社会发展观的演变,工程活动对工程的社会性越来越重视。目前,关于工程社会性分析的理论研究受到社会学、工程学、哲学、管理学等多学科的共同关注,分析方法更加具有操作性,评价体系逐步健全,应用性也更强。

(二)大传统与小传统

美国人类学家罗伯特·雷德菲尔德在研究墨西哥乡村地区时提出大传统(great traditional)与小传统(little traditional)的概念,认为“大传统”是指以城市为中心,社会中少数上层士绅、知识分子所代表的文化,“小传统”是指散布在村落中多数农民所代表的生活文化。雷德菲尔德强调二者之间的差异性,将其置于两个对立的文化层面,认为小传统在文化系统中处于被动地位[3]。

詹姆斯·斯科特通过对“极端现代主义”的批判来表现“大传统”与“小传统”这两种不同的认知视角。极端现代主义认为,规划的社会秩序比偶然的、非理性的历史实践沉淀更好,只有那些掌握科学知识,能够识别和创造这些先进社会秩序的人才适合在新时代掌权;那些落后无知从而拒绝科学计划的人应该被教育,不然就要靠边站。极端现代主义的困境主要来自于它用科学知识的权威讨论改善人们的生存状态并排斥其他不同的看法,这意味着与历史和传统的真正决裂[4]。上述分析隐含着小传统是落后的观念,只有科学、秩序的大传统才有助于推动社会发展。

郑萍认为,在大传统渗透入村落社会过程中,人类学更强调小传统的角色、地位。“传统的发明”、 “社会的记忆”等概念的提出,促使人们从现代文化中发现现代制度只不过是一种新发明的传统,发现一些貌似现代的文化形态也只不过是人们历史记忆的制度化和仪式化的结果[3]。籍颖通过对中国村落城市化进程的研究,认为对于大传统而言,在其对小传统的渗透过程中,如果仅依靠强制性的行政指令或政治力量与小传统对抗,不仅无法达成目的,还会造成这一变迁过程甚至整个社会的无序,大传统需要在尊重小传统部分功能的同时,对自身进行适当的调整[5]。作为两种不同的文化共同体,大传统与小传统之间并不存在孰优孰劣之分,对小传统的尊重是文化多样性的必然要求。

参照大小传统的划分标准,地方性知识属于典型的小传统范畴,与此对应的主流社会知识则属于大传统范畴。斯科特对“极端现代主义”的批判开阔了认识地方性知识的视野,而国内的研究则较为明确地界定了地方性知识的存在状态和表现特征。

(三)工程社会中的地方性知识

20世纪后半叶,受认知人类学(cognitive anthropology)和符号人类学(symbolic anthropology)的影响,美国人类学家克利福德·吉尔兹提出地方性知识的概念,认为知识的性质是地方性的、多元的,因为人们生活所凭借的符号系统是特定的、地方化的、特殊性的,借助这些符号系统的作用,意义结构才得以形成、沟通、设定、共享、修正和再生。这个系统的作用,是甄别日常行为的意义和类别,地方性知识力图维持这些特定的意义系统,并根据它去组织行动[6]。地方性知识的内涵在发展项目实践中变得更加具体,指向性更加明确。世界银行(WB)对地方性知识的定义为:本土知识,也被称作传统知识或地方性知识,是脱离正规教育系统以外发展起来的丰富的知识和技术。它具有独特的地域性和社会性,“嵌入”在当地文化之中;是穷人生存依赖的重要资源,是社区在食品安全、人畜健康、教育和自然资源管理方面的决策依据[7]。

在工程社会,由于地理环境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人们日常的生产劳动、生活习惯等也就不同,进而依赖其建构出来的文化也是纷繁各异,带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如西北民谣花儿、东南沿海地区的妈祖膜拜、新疆维吾尔族维吾尔语和庭院文化、四川凉山彝族的彝语与毕摩文化等,此类差异性的语言、文字、传统风俗、宗教信仰等就属于地方性知识的范畴。然而,在吉尔兹那里,地方性知识不单是一种地域文化现象,更是对文化现象生成情境及其背后的社会结构的理性组织,这也是吉尔兹诠释地方性知识的精髓所在。鉴于此,笔者拟将这些影响工程与社会互构关系的包括地域文化、社会结构等在内的工程社会规范统称为工程社会的地方性知识。

根据地方性知识存在状态和表达方式的特征,工程社会性分析关注的地方性知识可以划分为文本与话语、常识、社会结构三种类型:

其一,文本与话语。这主要包括文字、符号、语言、话语背景分析等。其二,常识。这主要包括历史文化、风俗习惯、宗教信仰、习惯法等。其三,社会结构。这主要包括生计模式、社会组织、社会关系等。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阐释的地方性知识不再局限于其具体的存在状态,而是强调其作为一种“自下而上”视角,为工程的社会性分析提供新的认知范式。地方性知识在工程“嵌入”社会中的结构谱系,见图1。

图1 地方性知识在工程“嵌入”社会中的结构谱系

二、工程社会性分析中的地方性知识视角

关于工程社会性的分析不仅会引起各利益相关者对工程社会范围内具体地方性知识的关注,更需要借助科学的分析框架去还原这些客体本身的内在逻辑。在工程社会范围内,可以依靠参与观察识别地方性知识,通过互适性分析、差异性分析与脆弱性分析对地方性知识在工程社会中的具体性、实践性状况进行剖析。

(一)地方性知识的识别方法

随着参与作为发展活动的一个目标日益为人们所接受,相关调查与项目工作方法也发生了一些重要变化,人们越来越关心如何改变发展者获取、认识与利用地方知识及信息的方式。参与观察自马林诺夫斯基进行的开创性工作以来成为了人类学田野调查的基础,参与观察要求人类学家尽量参与到研究社区的社会生活中,并且不干扰他们,主要内容如下[8]106:

一是把在田野中学习作为“灵活的艺术而不是严格的科学”的思想;

二是在田野中通过交谈与从容的观察非正式地学习的需要;

三是研究者的态度、行为及与当地人保持友好的关系很重要;

四是自观/他观的区别。这是源自语言学的两个人类学术语,它们将“本土”社会活动者的现实与观察者对这种现实的理解相对照;

五是本土知识的有效性与潜在价值。

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为识别地方性知识,外来的社会专家需深入到工程社会,与当地人一起收集、分析诸如语言、文字、传统风俗、宗教信仰、社会组织、社会结构等地方性知识。

(二)地方性知识视角的分析维度

1.互适性分析。现代化战略很少关注地方知识,规划者也忽视了地方知识,或者把它们看成是发展的制约因素,这是一个严重的失误,人类学家认为,认识地方文化是开展更适合当地发展项目的关键[8]14。就如型号不一致的螺丝钉和螺丝帽不能镶嵌在一起,工程的顺利实施需要确保能够与社会之间达成互适。项目与所在地互适性分析旨在分析预测项目所在地的社会环境、人文条件能否接纳、支持项目的存在与发展,以及当地政府、居民支持项目存在与发展的程度,考察项目与当地社会环境的适应关系[9]127。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互适性分析通常包括利益相关者与工程的互适性,工程与当地组织的适应性,工程与当地技术、文化条件的适应性。开展互适性分析,即是分析工程活动是否尊重地方性知识,以地方适应性的方式开展,这有助于分析工程“嵌入”社会的程度,辨识工程能否成功“嵌入”社会。

2.差异性分析。一切事物都是运动、变化的,差异性普遍存在。在《新华词典》中,差异的含义有两种解释:(1)差别,不同;(2)在哲学上,也叫差别,即矛盾[10]。马林诺夫斯基和吉尔兹之所以选择通过“文化持有者内部的眼界”区别对待不同调查对象的话语、思维、行动选择,去感知他们千差万别的世界,其前提就已承认文化存在差异性。地方性知识纷繁各异、包罗万象,但并不是所有的地方性知识都会对工程社会行动造成影响。对此,笔者认为,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差异性分析主要指在识别地方性知识的基础上,分析其与主流社会知识之间的不同之处。目标对象身份的不同,差异性分析有民族差异性分析、性别差异性分析;目标群体边界的不同,差异性分析可以分为群际差异性分析、群内差异性分析。

3.脆弱性分析。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脆弱性分析主要指工程社会范围内的社区、家庭或个人面临的各种导致社会风险的可能性,一个社区、家庭或个人有多大的可能变为脆弱社区、脆弱家庭、脆弱个人,重点表现为当社会面对工程带来的各种发展变化尤其是不确定事件和社会风险时,在生产生计活动等方面表现出的敏感性程度。对此,笔者倾向认为工程社会脆弱性=工程社会风险—抵御风险的能力。工程社会风险越大,抵御风险的能力越低,工程社会的脆弱性就越高,就越排斥工程活动。工程社会脆弱性与工程态度之间的关系见图2。

图2 工程社会脆弱性与工程态度的关系

工程目标群体之所以容易变成脆弱和边缘群体,是由于其掌握的地方性知识与主流社会知识存在明显的差异,他们尚未掌握工程准备、组织、实施所需要的专业技术和知识。工程活动和工程发展对工程社会环境、工程目标群体素养有一定的要求,当地方性知识无法契合工程需求时,在差异性分析基础上,开展脆弱性分析有助于辨识出影响工程社会行动顺利实施的具体地方性知识,发现现有工程社会行动方案的不足,以提出合理化的行动建议。

三、地方性知识视角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的应用

从地方性知识视角看工程活动,是在引导用人类学、社会学的方法审视工程活动过程中的社会问题。本文所选案例是世行贷款某贫困片区产业扶贫示范试点项目,工程社会范围选取LS彝族聚居区TX村。笔者于2013年11月和2014年4月两次到TX村实地参与了该项目的田野调查工作,与彝族村民居住、生活在一起,对村落的组织结构、风俗习惯、日常生产生活进行了细致的观察与调查。实地观察和调查得知:在彝族村落TX村,与工程建设和工程发展密切相关的地方性知识有家支结构、彝族年、火把节、彝语、彝文、密枝崇拜等。本文选取家支结构、生活习惯、语言三类地方性知识展开分析,以此反映地方性知识视角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的具体实践。

(一)互适性分析:工程与当地社会组织的适应性

当地社会组织是指与工程相关的政府行政机构和非政府组织,或者是村民(居民)自发成立的组织、民间性团体[9]128。通过实地调查得知,现阶段,项目区不存在受征地拆迁影响的村民,而且为了预防项目实施过程中产生征地拆迁活动,保障非自愿移民的权益不受损害,项目准备的安保文件中已编制《移民安置政策框架》。项目目标之一就是要确保合作社中建卡贫困户的比例逐渐达到80%及以上,项目已覆盖大多数脆弱群体,项目区居民都是项目的受益群体,因此在项目实施过程中不可能存在抵制项目的民间自发性团体;项目区当地政府部门行政机构及非政府组织都非常支持项目建设,因此项目与当地社会组织之间不存在冲突。

“我们(吾尔家支)每年的3月份都要召开家支会议,布拖县、昭觉县、金阳县等地方也会有人来参加,每次会议都有800多人,如果家支里有人‘调皮’(犯法或者做了违背伦理的道德的事情等),就要临时召开家支会议。如果因为犯错被开除了家支,就没脸在这里生活了。在村子里,平常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听大哥(TX村家支头人吾尔石叶,也是村里的德古成员)的安排。”

在LS彝族聚居区,家支是彝族社会动员和行动的最基本单位,也是个体成员能够获得一定保障的基础,家支发挥着社会伦理道德教育与传递的作用,按照习惯法调解家支内部和外家支之间的民事纠纷,在当地乡村治理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专业合作社分红,资金互助社借贷、还款等项目活动中,如果出现纠纷,在通过规章制度约束外,还可以通过家支权威“德古”②或民间调解员去协商解决。因此,在LS彝族聚居区,项目的组织实施要借鉴彝族家支的组织规则、习惯,以他们能够接受和适应的方式开展。

(二)差异性分析:民族生活习惯的差异性

在生活习惯方面,我们发现当地彝族村民一天通常吃2顿饭,上午10点钟左右吃上午饭,晚上6点之后吃晚饭。由于房屋结构的原因,彝族传统民居没有窗户光线较弱,在白天,屋内相比室外较为阴冷,彝族村民喜欢聚集在光照充足的空旷地方,村委会门前的小广场随时都聚满了彝族老人、妇女与孩童。当地彝族的传统节日主要有“火把节”、“彝族年”等,火把节是彝族最大的传统节日,这些传统节日对于彝族来说非常重要,在节日期间,一般只会有庆祝活动。

鉴于彝族生活习惯方面的差异性特征,项目准备及实施期间要予以特别关注。如项目宣传与培训活动时间的安排尊重彝族的传统习俗,避开传统火把节、彝族年的节庆时间。彝族年是彝族最为重视的传统节日,在外工作、打工的村民都要回家过年,可以在过彝族年前将培训宣传资料发送到村民家中,以便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回到家后阅读学习。项目宣传、培训的地点最好选择在村民喜欢聚集的空旷地方;培训人员优先考虑懂得当地传统习俗、文化的本土专家。此外,由于彝族村民受教育程度低,接受培训的能力较差,培训内容需要通俗易懂,使用视频、图画、现场示范等容易接受的方式。

(三)脆弱性分析:普通话差异在工程社会发展中的脆弱性

通过实地走访观察,笔者发现当地彝族在日常交流中说本民族的语言彝语。问卷统计结果显示,被调查彝族会说普通话的比例明显低于其它项目区的汉族(22.1%<71.4%)。相关性检验(略去计算过程)得知,χ2=6.107 、P<0.05,结果表明民族结构与普通话能力之间存在差异,彝族的普通话能力作为一种地方性知识明显较弱。对此,笔者的疑问是:较弱的普通话能力对于工程活动的组织实施是否会产生不利影响,地方性知识的差异性在工程社会发展中是否表现出了脆弱性?针对不会说普通话的负面影响调查结果显示,73.7%的被调查彝族认为不会说普通话会影响项目参与,52.6%认为外出打工将会不方便,31.5%认为做生意会受到影响。

“我们村是无公害莲花白绿色蔬菜基地,我(额其曲一)家里种了5亩莲花白,现在都是在田间地头卖给客商,价钱会比外地便宜,去年行情不好,有近一半的菜没有卖掉。如果我们自己到外地跑市场拉客户应该能卖掉,卖的价钱也会高一些,可是我们都不太会说普通话,没办法和人家交流,拉不到大客户。希望以后能够开展普通话的培训,会说普通话出去做生意、打工也方便。”

由于普通话能力不足对项目目标的实现具有不利影响,普通话差异这种地方性知识在工程社会中表现出了较强的脆弱性。所以,在项目实施及运营期间,需要积极采取计划加强普通话能力培训,以降低地方性知识在工程社会中的脆弱性。

四、总结与讨论

由于地域、历史、民族、性别等原因,人们持有不同的地方性知识,地方性知识是人们长期生活和发展过程中自主生产、传承的知识体系。基于人的主体性,对于被认为是弱势群体的少数民族、妇女、老人等在内的任何个体而言,不论他们持有何种地方性知识,在工程社会中,他们都有权利进行主体性表达,尽管他们表达的方式、诉求可能会千差万别,可正是这样的差异性、社会性、实践性特征体现了地方性知识的价值和魅力。在工程社会,地方性知识强调,与工程社会行动之间的密切相关性是影响工程与社会互相建构关系的工程社会规范。

作为一项初步性的有益探索,笔者认为,地方性知识视角作为自下而上的认知路径,为分析工程“嵌入”社会提供了一个较为合适的切入口,尊重、保护及合理利用地方性知识似是为工程“嵌入”社会注入“润滑剂”。在工程社会性分析中,可以借助参与观察方法识别并获取地方性知识,互适性分析、差异性分析、脆弱性分析能够将地方性知识在工程社会中的具体性、实践性更准确、有效地呈现在工程目标群体面前,以辨识出与工程社会发展密切相关的地方性知识,这对于将地方性知识应用到工程社会行动方案的制定具有积极意义,能够促进工程顺利实施,促进工程社会发展,实现工程与社会之间的“信任与融合”。

目前,在学术界关于工程如何才能成功“嵌入”社会的研究尚未有统一、明确的结论。“社会评价论”从公众参与、非自愿移民、社会风险、脆弱群体关怀等维度分析如何保障工程的成功嵌入,然而,这些维度能否呈现合适、完整的认知视角和分析框架值得进一步探讨。地方性知识视角作为一种认知范式,为我们认识工程的社会性打开了一扇窗。然而,它尚不能为工程社会性分析提供完整的框架,工程社会性分析仍然缺乏完整的可操作化、可测量的指标体系。如何构建完整的工程社会性分析框架、指标体系,值得学界进一步关注、探讨。

注释:

①布迪厄将场域定义为是位置间客观关系的一网络或一个形构,这些位置是经过客观限定的,但具有自主化的特征。笔者借助场域概念旨在形象地说明个体行为或社会行为在社会结构的约束下不是单调、固定存在的,而是具有生命力、张力的存在状态。

②德古是彝族社会每一个家支中的头人或核心人物,不仅是家支制度的维护者,也是当地公共事务的管理者和协调者。

[1]田 鹏,陈绍军.工程与社会行动的“嵌入性”分析视角:兼论工程社会学的研究现状[J].工程研究:跨学科视野中的工程,2013(4):352.

[2]Mark Granovetter.Economic Action and Social Structure:The Problem of Embedded-ness[J].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1985,91(3):480-510.

[3]郑 萍.村落视野中的大传统与小传统[J].读书,2005(7):11-18.

[4]詹姆斯·斯科特.国家的视角[M].王晓毅,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116-117.

[5]籍 颖.城市化过程中村落“小传统生命力研究”:以北京市石景区衙门口村为例[J].青年研究,2010(1):64.

[6]克利福德·吉尔兹.地方性知识:阐释人类学论文集[M].王海龙,张家宣,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91-92.

[7]Word Bank.Indigenous Knowledge for Development:A Framework for Action[EB/OL].[2014-08-15].www.world bank.org /afr/ik/ikrept.pdf.

[8]凯蒂·加德纳,大卫·刘易斯.人类学、发展与后现代挑战[M].张有春,译.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9]中华人民共和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市政公用设施建设项目社会评价导则[M].北京:中国计划出版社, 2011.

[10]新华词典编纂组.新华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85.

(责任编辑 王婷婷)

Local Knowledge:Why Engineering can Embed in Society Successfully

CHEN Shao-jun,ZHU Yun-liang,LI Ru-chun

(SchoolofPublic&Administration,HohaiUniversity,Nanjing210098,Jiangsu,China)

Local knowledge in the process of engineering embedding society is a social regulation which affects the interdynamic relation between the project and society,including text and discourse, common sense and society structure.As a typical traditional category,whether to comply with local knowledge determines the success of local knowledge embedding social engineering.In social engineering analysis,participant observation helps to identify local knowledge, and local knowledge of social engineering is mainly for mutual eligibility, diversity and vulnerability.On this basis,combined with specific engineering cases,this paper introduces the applications of social analysis of engineering from the view of local knowledge. The author holds the opinion that respecting, protecting and utilizing local knowledge properly can ensure engineering embeds in society successfully.

local knowledge;embeddedness;engineering society;social analysis of engineering

2015-01-10

陈绍军(1965-),女,江苏省六合人,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工程社会学、社会评估、移民社会学的研究;

朱运亮(1988-),男,山东省临沂市人,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生,主要从事工程社会学、社会评估的研究。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13&ZD172);江苏省普通高校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CXLX12_0220);河海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2013B23314)

C912.68

A

10.3963/j.issn.1671-6477.2015.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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