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到一点

李天欣

八月的天已经有了一丝凉意，晚上我躺在病床上，眼瞥着电视。疲劳的父亲守在床边，时不时地夹根香烟提提神，我的生物钟已开始反应，八点半了，上下眼皮微微闭合。

一个电话把原本寂静的夜划开了一道口子，恐惧便从这道口子里流出。电话中的声音很急促慌张。“妈出车祸了！”是我姐的声音，之前的睡意一下消失，担心、害怕、慌乱一下涌了出来。我颤抖地问了一句：“怎么样了？”我手脚冰凉，指尖发乌发紫。父亲立刻起身，吸到一半的烟给扔了，来不及熄灭，匆匆穿上大衣：“你好好休息，没事儿。”他的神情比我还乱，但语气又是那么的平静。对着电话问着。随手带上门，楼梯道里的回音一遍又一遍回荡、飘转。每一遍像冲击波冲进我心，我更担心了。我的每个器官每个毛孔都停止了，呼吸暂停，唯有恐惧如泥石流冲刷下来。但我没有哭。我把电视关了，病房空荡荡的，时针每动一下，我都听得见。我抬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今晚没有星星，漆黑的天空死气沉沉，远处的灯光下只有树跳着悲哀的舞蹈，它旋转着、摇曳着，在风中哭泣。父亲骑上车，一阵发动机声音，夹杂着一阵呼啸声飞驰而去。

空气凝固了，窗外咆哮着、嘶吼着的风，促使我的心跳加快到一秒两三次，此刻，我只能默默地祈祷，愿我母亲平安无事。看了看时间，八点四十。我回想到了从前的此刻，我坐在电脑桌前，眼神死盯屏幕，母亲坐在我身旁，我对身旁的关心、问候爱理不理，似乎与我无关。又回想到了昨日，此刻，她坐在我身旁，问我，吃饱没？骨头还疼吗？我却拿个手机在与朋友热聊中，把最灿烂的笑容给了屏幕。而今天，母亲在医院不知状况如何，我连问候都不能给她，想看她一眼都看不到，心如一万支箭刺入，痛、痛、好痛。我后悔，我自责，我愧疚，我恨我自己。泪水如夏天暴雨哗哗直流，湿了枕巾。此时的天空像被浸渍了墨水的布，稍一挤就会渗出浓黑的墨汁出来。心充满了血液，一回忆，如火山爆发血流成河。我的眼前心间充斥着浓厚的悲凉。

凌晨一点，父亲来了一个平安电话，我终于舒服了些，从八点半到一点，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学校：湖北枣阳市白水高级中学

导师：冯小柔

点评：这篇文章有意识流小说的特色，作者巧妙记录了当得知母亲出车祸后几个小时的内心活动，展现了意识的流动性。八点半到一点，题目耐人寻味，激发读者阅读的兴趣。作者的心情经历了从昏沉欲睡到梦中惊坐，心情沉重到终于放松的过程。心理描写细腻生动，仿佛看电影般跌宕起伏，比如作者刚听到消息时的心理：“我的每个器官每个毛孔都停止了，呼吸暂停，唯有恐惧如泥石流冲刷下来。”夸張的描写和生动的比喻活生生地勾勒出作者此时的惊讶和恐惧。此外，恰当的环境描写也渲染出人物紧张沉痛的心理，如，“空气凝固了，窗外咆哮着，嘶吼着的风”更加具有画面感。语句流畅，一气呵成，读者的心也情不自禁地跟随作者在上下起伏。（田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