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测不仅是体育

张蕾磊

2014年初冬中午，北京某大学的操场上挺热闹，有学生在进行跳绳比赛。“以前，女孩子们都不爱动，怕出汗，今年接触到的学生，明显不一样，愿意动。现在，下午操场上自己戴着耳机跑步的女生也多了。”体育部李佳老师告诉记者。在办公室，记者见到了负责体质健康测试（以下简称体测）的刘鹏老师。办公室的墙上贴着测试的时间安排表，10月的周六、周日从早上8点开始到下午5点，大四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参加测试。“每次到体测的时候，我的手机就打爆了。”刘鹏笑说，“大四学生忙实习、找工作，很多要请假。我就一个要求，带着假条当面来请假确定补测时间。”学生的体测工作已经在10月底全部结束，接下来刘鹏要完成数据导出、整理、上报，并安排不合格的学生补考。

7个项目都围绕体质三要素来测试

“2013年我们就知道要实施新的标准了。”刘鹏说。学生在开学后统一测试，全校学生的测试成绩输入计算机就是个大工程，学校在测试时使用了智能化设备，电子方式记录，以减轻导出数据的工作量。

为了顺利完成体测工作，刘鹏自开学后一直在忙，体育部的老师们也都安排加班。来测试的学生要刷学生卡验明身份，每测一项都需要刷卡，要求不得遮挡照片。在各个项目上都会有些学生试图作弊：测试身高体重会有学生悄悄踮起脚尖，耐力跑会有学生试图抄近道，也有学生在其他项目上顺利完成的情况下，耐力跑1000米是全程走下来的，成绩是11分钟多。面对种种情况，刘鹏颇为无奈。对于弄虚作假的学生，是否判定为作弊，体育部的老师们说了不算，得由教务处处理。在他看来，体测就是一次正规的考试，是跟一场期末考试同等重要的，正如刘鹏在健康测试通知中所写的：测试的最终结果将计入学生档案。然而，大部分学生来参加测试只是为了完成测试。但是，学生们又对通知中传达的“测试成绩达到良好及以上者，方可参加三好学生评选……毕业生成绩达不到50分者按肄业处理”很看重，在朋友圈中一转发，就引来一番议论。这些让刘鹏感到一种压力，矛盾似乎都集中到体育老师身上了。

虽然测试后的统计数字还没有出来，但是刘鹏解释修订后的标准和要求是有所降低的，大部分学生都能达标。“50分以上是达标，60分以下是不及格，不达标才拿不到毕业证。” 刘鹏说，而且学生都有补测的机会。以前的标准是如果可选项台阶测试不及格，那么认定体测成绩不及格，不管其他项目得分高低，现在的标准是测试成绩加权计分，即使男生在引体向上项目得零分，也可以通过其他项目的高分拉平成绩。事实上，测试中，一个班的男生引体向上往往是个别男生完成20个甚至更多的，大部分男生是4～5个，偶有男生成绩为零。“引体向上是第一年测试，多加训练，大家的成绩是可以获得提高的。”李佳分析。

“测试项目能反映学生的体质水平。”刘鹏说，“体质的三要素是形态、机能、素质。身高体重反映的是形态，肺活量、耐力跑反映机能，速度、有氧都能反映素质。”在测试项目中，男生的引体向上、女生的仰卧起坐测试力量；坐位体前屈测试柔韧，立定跳远测试爆发力，7个项目都围绕三要素来测试，形成科学的评价体系。

校医院的人来问，最近在搞什么？

刘鹏负责学生的体测工作多年，学生们的体质水平在他填写的一张张表格中形成一条下滑的线。在他的论文中，探讨了学生从大一到大四的体质状况变化。数据显示，大一大二差异不大，平均值降低，但是统计值差异不大；大三开始直线下降。“就以我们的经验来说，以前女生跑800米、男生跑1000米成绩在4分钟以外的很少，现在是跑到4分钟以内的人很少。”刘鹏说。学生身体素质普遍下降是不争的事实，自1985年有学生体质健康测试监控以来，1985年～2010年，25年间，全国大中小学生的体质健康一直在下降，到2010年，中学生体质下降的趋势得到了遏制，即没有再下降了，但是大学生依然在下降。刘鹏不乐观地说：“在我看来，中学生数据的不再下降，是已经降到不能再降了。”有数据显示，北京市青少年的肥胖率是30%左右，刘鹏手上的数据显示，学校有的院系男生的肥胖率最高的达到50%，而女生的偏瘦率接近50%，不健康的两端都占了。

常有人问刘鹏，怎么当的体育老师？学生们来上体育课，身体素质还是在下降！刘鹏很无奈，这样的质问忽略了两个原因，第一是学生一次体育课的时间太短，二是学生日常锻炼根本不够。刘鹏在论文中分析，大学一周一次的体育课，不能让学生的身体素质得到提高，所以大一、大二差异不大，即没有提高。也就是说，一次体育课对学生的日常身体素质提高非常有限。但是，要是连这一次体育课都没有了，学生的身体素质下降非常快，这充分显现在没有体育课的大三、大四学生上。刘鹏看到过其他学校的数据，都是大三、大四的成绩不如大一、大二的。

学生身体素质有多弱？李佳说，前阵子，校医院的人来问，最近在搞什么？学生感冒的忽然增多。她分析，学生们在体测后，尤其是耐力跑后，有的人嗓子充血，这样很容易引起感冒。还有些学生，在耐力跑后呕吐，也是因为长期不锻炼，突然加强心肺的活动，引起肠胃不适。

成绩越好体育越好

学生们参加体测，体育部的老师们都神经紧张，担心出现意外或者受伤，看着学生种种不适反应他们又揪心不已。即使是体育课堂上，本来就不愿意活动的学生若再有受伤，如骨折等，会让体育老师颇有负担。虽然体测项目不会在体育课堂上单独训练，但是，刘鹏解释认真上课就是让心肺得到锻炼，爆发力、柔韧性在篮球、足球、健美操等体育课上都有所加强和训练。只是，一周一次90分钟的体育课，一学期下来满打满算总共不到20个小时，对于学生们来说远远不够。学校没有晨跑要求，也没有刷锻一说，刘鹏感慨地提到清华，他觉得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对学生有强制性运动要求是很有效的。

这一点正与清华大学体育部教授乔凤杰的观点一致。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现在的教育背景下，学校强制学生参加、完成体育课和体育活动的要求必不可少，同时要营造学校体育运动氛围，用校园体育文化去引导学生参加体育活动。“软硬兼施”，效果可能会超出预期。4字班清华新生被要求每天下午4点半后参加体育活动，一度引起学生们的争论。争论归争论，要求必须执行。清华的体育氛围是老师们一手营造的，学校的体育工作不是体育部一个部门负责，而是由副校长或副书记担任学校体育运动委员会主任，统筹全校体育活动的开展。在学校体育活动的组织中，既有长跑、4点半锻炼等强制性体育活动，也有各种学生自发组织的体育活动。在学校对学生的评价体系里，体育课的重要程度无可替代，清华大学是国内最早开展学生体质测试的高校，在学生的评优、保送等环节上，体育是必须参考的依据。用乔凤杰的话来说，体育成绩实实在在地影响着学生评优和升学，没有人会对体育课和体育活动敷衍了事。4年的熏陶下，清华学子骄傲地称母校为“五道口体育大学”，体育意识有效地渗入学生的意识中。

清华的体育传统让很多高校羡慕不已，刘鹏说，在10月的北京市高校学生体测中，清华分数最高，北大、人大紧跟其后。“成绩好的学霸体育好，有着示范效应，值得鼓励。”刘鹏说。他发现所在大学的院系里，也有类似的情况，高考成绩偏高的院系，学生体测成绩偏高。从大学生群体来看，可以说是成绩越好体育越好，成绩越差体育越差。抛开身体差异不说，刘鹏认为做事认真、态度端正，保持好奇心，愿意尝试并努力去做好，是好学生的特质，这也让他们在体测中的成绩偏高。所以，跳脱出来看，这不仅仅是体育问题，运动带来身心的变化，健康带来的效率环环相扣地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质量。然而，大部分大学生们不愿意运动。生活方式的变化带来的影响的确使得更多学生偏向宅着，埋头于手机、电脑，却忽视了身体越来越不能承受之重，只会在体测时抱怨不迭。

在学校的体育课堂上，刘鹏、李佳等体育老师，认真对待每一堂课，严格执行相关规定：不管什么原因，体育课缺课1/3就要重修，没有补考机会；如果旷课3次以上，就得重修。每年每个班上都有一两个学生挂科。期末，刘鹏、李佳会在体育理论课上给学生们讲要树立终身体育意识，他们心底里知道让学生们克服惰性动起来是那么难，唯有期望说动一个是一个。

刘鹏坦言他非常喜欢大学体育这份工作，他在课上鼓励学生们课后来加练，凡是来加练的学生他都画上小星星，期末加分。“我告诉班上学生，高质量的生活一定是有健康的体魄，才能有兴趣、有能力、有精力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去享受更丰富的人生。”李佳说。让她欣慰的是，现在的学生已经越来越多地认同这一点，并参加跑步等活动。她的一大梦想是，早上来到学校操场，同学们已经排起长队，迫不及待地呼喊：“老师，我们要锻炼！”

（应受访者要求，刘鹏、李佳为化名）

从大学生群体来看，可以说是成绩越好体育越好，成绩越差体育越差。抛开身体差异不说，刘鹏认为做事认真、态度端正，保持好奇心，愿意尝试并努力去做好，是好学生的特质，这也让他们在体测中的成绩偏高。所以，跳脱出来看，这不仅仅是体育问题，运动带来身心的变化，健康带来的效率环环相扣地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质量。